新文《三世狐言》已经于2016年9月20日开文。这文由四个故事组成,男女主本身一个故事,男女主历三生劫,是三个独立的古言故事,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么么哒!
电脑版传送门:凌雪珺轻轻推开窗,一股冷风夹杂着雪花便灌了进来,蹿进脖子里,激得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碧竹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将凌雪珺挡在身后,用双手抓住窗棂,将窗户关了起来,然后回过脸,对着凌雪珺说道:“夫人,你还在小月子里,可禁不住这么吹风的。”
听到碧竹的话,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凌雪珺心底一黯。她用肩上的雪貂披帛紧紧裹住自己的身子,感觉这样似乎驱散了些许的寒意,这才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太闷了,想透透气。”说着走到窗边的小几边,坐下。
碧竹忙为了她倒了一碗糖水,呈到她面前,说道:“夫人,刚熬好的红糖姜水,你喝点暖暖身子吧。”
凌雪珺伸手接过碗,捧着手中,却没有喝。此时,她只觉得触到碗身的手指尖滚烫。半晌,她抬起苍白的脸,望着碧竹,笑道:“碧竹,你说,吴翎这时辰下了葬没有啊?”
听到凌雪珺的话,碧竹身子一僵,随即笑道:“这还在正月里呢,夫人莫想这些不吉利的事。”
“怎么可能不想呀?”凌雪珺自嘲般地笑了笑,“她死了,顾骞的心怕也随她去了。这时候,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黄土所掩埋,不知该有多伤心难受呢。”
“夫人你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别想太多了。”碧竹说道。
“吴翎死了。”凌雪珺自言自语道,“大家都说是我逼死她的,他心里肯定恨死我了。”
“不会的!”碧竹赶紧劝导道,“公子只是一时被蒙了心智,多些日子他想开了,到时便会待夫人如往常一般好。”
“他待我好过吗?”凌雪珺似在喃喃自语。
“夫人与公子刚成亲那阵,不也是琴瑟和鸣吗?”碧竹笑道,“这才过了大半年,夫人不会就忘了吧?”
凌雪珺摇了摇头,苦笑道:“他哪里是对我好?顾家不过是为了要郡主在陛下面前为三皇子说话,让他与我做一场戏而已。如今,三皇子已成为太子,他也用不着再对我虚以委蛇了。”
“夫人,你别胡思乱想。”碧竹摇了摇头,又说道,“奴婢觉得公子当初是真心对夫人好,不像作假。”
“只能说顾骞这个人心机太深,骗了我们而已。”凌雪珺呵呵笑了起来,许是笑得太用力,笑到最后忍不住咳嗽起来。
碧竹忙为她拍背顺气。
凌雪珺好不容易止住咳,喘了喘气,然后就着手里的碗饮了一口红糖水。可明明是糖水,为何她饮在口中,会变得又苦又涩?
吴翎死了!那个女人用自己的命将她和顾骞之间情分彻底斩断了。凌雪珺知道,这一生一世,自己怕是再也走不进顾骞心里了。
这都是因果轮回吧?当初,她不惜用自己的清白和名声为代价,设计了顾骞,破坏了他与吴翎的亲事。没想到这吴翎更狠,竟然用自己的命来设计了她,最终,她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一想到顾骞红着眼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蛇蝎妇人,一想到他离开时那绝决的背影,她的心头便一阵绞痛。
嗬!凌雪珺笑了起来。
没想到机关算尽,到最后赢的还是吴翎,她凌雪珺是输得一干而净。
“夫人,你别想太多。”看着凌雪珺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碧竹红着眼睛劝道,“公子他终究会想明白的。”
“不会有那一天了,碧竹。在他心里,早已经将我打入了阿鼻地狱。”凌雪珺声音清淡,似乎就像一阵烟似的,风一吹就会散掉。
“夫人……”碧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余轻轻抽泣之声。
凌雪珺轻叹一声,说道:“我有些累了。”她毕竟才小产不久,身子还是有些虚弱。
“那奴婢扶夫人到美人榻上歇一会儿。”碧竹赶紧说道。
“嗯。”凌雪珺点了点头,扶着碧竹的手起了身,靠到美人榻上,缓缓闭上眼睛。
午后,雪已停,天慢慢放了晴来。
绯兰从匆匆进了屋来,走到凌雪珺面前说道:“夫人,公子回来了。”
正靠在美人榻上的凌雪珺眼睛一下便睁了开来,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奴婢听前院的小厮说公子的马已经到了巷口。”绯兰说道。
凌雪珺点了点头,说道:“那我这时候出去,正好可以遇到他。”说着她便起了身来。
绯兰忙上前扶着她,两人出了屋。自从那日顾骞与凌雪珺大吵一架之后,他便再没回去两人平日所居的翠薇居,而是去了前院书屋独自居住。
走出翠薇居,穿过后花园,走过一条雕花长廊,便是大将军府的前花园,顾骞要回自己的书房,一定要从这前花园里走过。
前花园属前院,凌雪珺不能出去,只得在雕花长廊处候着顾骞。绯兰刚扶着她在廊下站定不久,便看见顾骞在几个下人的簇拥下走了院来。几日不见,他清减了不少,看来,吴翎之死对他打击颇大。
见他没有瞧见自己,径直往书房走去,凌雪珺赶紧出声叫道:“六郎!”
听到她的声音,顾骞身子微微一震,脚停了下来,循声望向她。在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刹,他神情有片刻的怔忡,随即恢复如常,对着她神色清冷的问道:“有事?”
她点了点头,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默了片刻,然后转脸对着身边的下人说道:“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便来!”说着便独自向着凌雪珺走了过来。
凌雪珺站在廊下,定定地看着他。他今日穿了一件素白镶银边锦袍,身上披了一件墨色的披风,一只青玉发簪将他的头发束起,站在雪地中,芝兰玉树一般,一如当年初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对着绯兰说道:“绯兰,你先回避一下。”
“是。”绯兰低头应了一声,然后退到后面。
她转过身,看着顾骞。随着他越走越近,他的眉眼越来越清楚。虽然两人成亲已快一年,可每回看到他,她依然觉得自己如初见一般心动。只是此时,他的眼神冰冷而凌厉,像一把刀似的,深深戳进她的心窝里。
“这么冷的天,你不在房里呆着,跑到外面来作甚?”他的声音比眼神还要冰冷。
“吴翎已经下葬了?”她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眸色阴冷,面如冰霜,“是!她人已经不在了,她已经永远被埋在了青岗岭!你终于如愿了?”
“顾骞,你怎么能如此说?”她眼中噙着泪,“她的死,我真的没有想到!可是,她是真的把我推下了石阶,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凌雪珺!”顾骞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厉声说道,“吴翎她人已经死了,你何苦还要往她身上泼脏水?我那天便说了,一个人不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不是被逼到了绝境,怎么会以死来明志?你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知道吗,你的所言所行,只会让我更厌恶你!”
听了顾骞的话,凌雪珺身子一晃,似乎人都快站不住了。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是如此不堪,是如此让他厌恶。凌雪珺,你输了!在吴翎面前,你最终输得一塌糊涂!听到顾骞如此说,你现在终于可以死心了!
看着她人有些摇晃,顾骞伸出手来想要扶住她。
“不要你假好心!”她一把将他的手推开,抬起头来,望着他凄然一笑,说道,“顾骞,你的心上人死了,你很难受吧?若今天你去埋的那个人是我,你还会不会如此伤心难过?”
“凌雪珺,你胡说些什么?”他一怔,随即咬着牙说道,“你看你如今像什么模样?简直不可理喻!”
“是啊,我是不可理喻!我是蛇蝎心肠!我害死了你心尖上的人!”凌雪珺看着顾骞那厌恶的眼神,心痛得滴血,面上却是笑靥如花,“可那又怎么样?你还是娶了我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到死,我凌雪珺也是你顾骞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这一生一世都与我绑在一起!”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他似乎厌烦了与她说话,冷冷瞥了她一眼,“若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说罢也不理她,转身便要离开。
“顾骞!你就这么恨我吗?”凌雪珺在他身后大叫。眼泪忍不住,倾泻而下。
他定住,却没有转过身来。
“你觉得是我害死吴翎,那我把我自己的命赔她好不好?”凌雪珺大叫道。
“凌雪珺,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他微微扭过头,对着她冷冷说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空陪你胡闹!你赶紧回屋去!”说罢转过身,便径直向前走去。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凌雪珺只觉得心里一片空洞。吴翎死了,她和顾骞之间唯一的牵绊,那个孩子也没了,也断了凌雪珺所有的希望。
“顾骞,也许是我一开始就错了。”看着他绝决的背影,凌雪珺泪如雨下,“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从来没有爱上你。那样的话,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她颓然地转过身来,泫然长泣。他说过,如果一个人不是被逼到绝路上,是不会以死来明志的。所以,吴翎便用自己的死,来诬陷她,来斩断顾骞对她的最后一丝情意。如今,她同样也被逼到了绝境,是不是同样只能以自己的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顾骞是信她还是信吴翎?
可能,他还是会信吴翎吧。毕竟,他深爱着她。在他眼中,吴翎事事都好,样样都对,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使了下流手段强嫁于他的蛇蝎妇人。
想到这里,凌雪珺心头更是难受,眼泪不断地从眼睛里滑落下来。
绯兰见她如此,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前来,将她扶住:“夫人,你才小产,身子还未复原,禁不住如此折腾的。”
“心都死了,还顾着这具躯壳作甚?”她凄然说道。
“夫人,你别这样说。”绯兰赶紧劝慰着,“多几日,公子想通了便好了。奴婢先扶你回屋吧。”说着扶着凌雪珺往回走去。
凌雪珺抬起头来,望着天空。
雪后的天空,干干净净,像蓝晶石一般,纯净得耀眼。
记得娘亲曾说过,她出生那日,也是连着下了几天的雪突然停了,艳阳高照,所以才为她取了雪珺这名。
这样也好!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回了翠薇居,凌雪珺便以身乏为由,将碧竹与绯兰都打发了出去。
屋中再无他人。她打开柜子,拿出压在柜底的一只小木匣,打开木匣,里面有一只白色的小瓷瓶。这药叫“无常”,是宫里出来的。据说只需要三滴,便可致人死命。人吃下之后,便会昏睡过去,然后在睡梦中被无常鬼勾了命去。
凌雪珺拔下塞子,将瓶里的药水滴了三滴在茶水中。想了想,她又滴了三滴下去。
她垂下眼,看着那药水滴到茶中,瞬间便化为无形。轻轻眨了眨眼,眼中的泪水便随之滴落到茶中。
她一惊,赶紧用手将自己的眼泪拭去,顿了顿,走到梳妆台边,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发髻,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人死了之后,该会很难看吧?她一生爱美,可不想到死的时候这么难看。画好了妆,她看向铜镜之中。镜中的女子,面容虽然憔悴,却仍然美貌不减,风姿绰约。
她努力对着镜中的女子绽出一个笑容,说道:“凌雪珺,再美又有什么用?顾骞还是不会喜欢你的。到了这个时候,你可以离开了。”说罢,她举起手边的茶杯,将和着“无常”药水与自己泪水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水中,除了难以言说的苦涩,并无其他的滋味。
她将茶杯放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到书案前坐了下来。自己就这么死了,也要有个交待吧?她提起笔,想了想,然后在洁白的宣纸上写道:
君骞敬启:
雪珺无德,坏了君与翎之亲事,悔不当初,实在无颜求君原谅。然雪珺之子,确为翎所害如今。翎以命相构陷,雪珺百口莫辩,唯有以命相抵,以证清白,君信与不信,也不强求。雪珺非贤妻,死后不求葬于顾家祖地;雪珺今生最恨之事,便是不能再双亲面前尽孝,死后只愿葬于丰阳,眠于父母身边,得见双亲颐养天年。今生已矣,若有来世,雪珺愿君与翎双宿双栖,雪珺与君生生世世再无牵扯。
凌雪珺绝笔
在最后写名字时,她没有冠上顾骞的姓氏。这姓氏本就是她抢来的,死了就别带走了吧。她把信放在书案上,用镇纸小心地压住,然后走到床边,和衣躺了下来,没有盖被子。反正,死去之人,应该感觉不到冷吧?
她闭上眼,等待着自己就这般睡去,再也不会醒来。
眼角,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其实,她不想死,她还留恋着人世间,因为这世间有她所爱的人。可惜,人世间已经容不下她了,她除了一死,再无他法。
睡意,不可抑制地向她袭来。她知道,这是自己的生命正一点一点的流逝。朦胧之时,红梅树下,一袭月白衣衫的男子回过头来,眉目清俊,风华高雅。就是那一刻,她的心便被他夺走了,可异,自己这一生用尽全力,也未能走进他心中。
顾骞,这一世,是我的执念害了我们三个人。如果能够重来一世,我一定放你离开,让你和吴翎能够双宿双栖。
想到这里,凌雪珺的唇边微微浮出一个浅笑,人也慢慢陷入一片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