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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再完美的天罗地网依靠的不是他,而是旁人(1 / 1)

这话说得她像个母老虎。她是吗?她是吗?她是吗?根本就不是好吧。唉,突然怀念以前不苟言笑惜字如金的落荆棘,不过真遇到这种场合,估计他也不会一声不吭吧。

玩笑开完,言归正传。

落筚路与落太太交换了个眼神,落筚路板正目光,神色肃穆道:“这一顿饭,是咱们的团圆饭,也是在给你们践行。”

一阵相顾默然的沉寂。

落太太说:“这几日青秋忙进忙出,虽然刻意避着所有人,可你是我的儿子,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是能猜到几分的。至于玫瑰......”

落荆棘握住玫瑰的手,立马表态:“娘。”

“先听我把话说完。”

落太太抚了抚肚子里的孩子,“你爹跟宋先生是至交好友,我也见过几次宋太太,她性情温婉谦柔和顺,有江南女子的柔美。我以为她的孩子也该是这样子的,所以就擅自做主给你定了亲。”

一晃眼,孩子们都长大了。与训文同龄的男子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偏她的儿子一心扑在学业上,对自己的婚姻大事抛之脑后漠不关心。她心一急,就要了张玫瑰的照片寄过去。本没有抱很大的希望,也做好了游说的准备。谁知他不仅回了国,还亲自去宋家下聘。

落太太顿时觉得心头甚慰,要不是有落筚路护着,险些从二楼摔下来。

后面的成婚顺理成章。

本以为多了个贤良淑德的儿媳妇帮衬着操持家事,顺带让训文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家里的生意上,而不是跟着人到处乱跑。多枪多炮的地方,终究太过危险。

说到底,她只是万千母亲中的一个,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无灾无难。

可谁能想到,玫瑰这丫头进门第二天就开始惹是生非,把整个落公馆搞得鸡飞狗跳。大字不识几个,算个账都能呼呼大睡,把她气得皱纹都深了几寸。

想到这件事落太太还是咬牙切齿:“我那时啊,真想拿把刀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

落荆棘把玫瑰护在身后,眉头一皱,目光含有几分深意:“娘,您顾着身子,也别吓到玫儿。”

“是是是,只要事关玫瑰,你就一定要我注意言辞。”

落太太好气又觉得好笑,对萝筚路抱怨,“可她身上又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前一秒能把人气得七窍生烟,下一秒就能让你心情舒畅。你说奇怪不奇怪?”

作为被吐槽对象的正主,玫瑰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落家家大业大,又只有夫君一个独子,他天资傲人、心灵透窍,又留过洋,不愁没女子嫁给他。为啥这夫妻俩连她的面都没见过,会觉得自己一定适合落荆棘?

落筚路拍了拍落太太的手:“我倒是见过玫瑰几次。”

玫瑰瞳孔一怔:“有吗?”

为什么她没有半点印象?

落筚路细细回忆着:“你那天心血来潮满心欢喜爬了一棵树,下来的时候脚一时没踩稳掉下来,没有哭没有闹,你只是扶腰忍着痛,在帮另一个气息奄奄的女孩。”

玫瑰恍然,某件沉寂了许久的事情突然有了复燃的迹象:“你是那日的......解围叔叔?”

从树上摔下来这件事被多嘴多舌的厨娘告状告到了爹娘那里,爹娘心疼她,可也不敢让她继续胡闹,打不得,口头也要说几句。爹爹第一次这么凶她,她咬着唇泪光点点。

来了一个叔叔,英俊高大,目光里尽是温柔的笑意。他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把爹爹劝得脾气都没了,只剩下心疼。她当时想着得好好给这个解围叔叔道谢,却没想到醒来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以为在做梦,就没有多加追问。如今被这么揭开了件丢脸的往事,玫瑰除了开心,脸上浮起一抹止不住的尴尬。

落筚路点点头:“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小丫头性子不拘一格,身藏傲雪梅骨,有别于其他唯唯诺诺亦或是恃才傲物的女子,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训文。”

一句话在暗喻什么,四个人心知肚明。

落筚路看向落荆棘,终是放下了心里的成见:“孩子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不论是想当翱翔于空的雄鹰还是普救天下的鸿鹄,我们管不着,也不打算再管。将来的路是你们的,是闯是冲全取决于你们。爹跟娘老了,只想百年之后归老后,儿孙绕膝、子孙满堂。”

有人说父爱如山,巍峨而高大。它可以淬炼你的骨血,助你成为一把锋芒锐利的剑。而理解与尊重,是父亲给予孩子最大的鼓舞。

落荆棘和玫瑰郑重跪地,目光沉沉给二老磕了三个响头。落太太把两人扶起来,把玫瑰的手放在落荆棘的手背上,紧了紧力道:“以后要是走累了,记得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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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的时候,天色突然大变,阴雷阵阵,泊在岸边的船只被席卷的风浪掀翻,凛风呼嚎,码头落下瓢泼大雨。远远看过去,还真有种天地崩摧的既视感。

“少爷,今日的船走不了了。”

青秋刚说完这句话,僻静的巷角来了一堆扰人心烦的家伙。为首的张特立眉目嚣张:“船走不了,你也别想走!”

掏出一块布,把枪上的血擦得一干二净,又像扔狗皮膏药似的丢在落荆棘脚边:“知道这是谁的血吗?你一定猜不到,那就让我来揭晓谜底好了。这俗话说得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选择与我们为敌,就早该藏好你的软肋。”

玫瑰看着带血的半块布被雨水浸染,分明是从落筚路身上切下来的。几个小时前,他还穿着那件平整如新的浅褐色梅子外褂跟他们一起吃饭,一转眼就如这天一样,压得人心情烦郁。

三个小时前

“说好的不哭,这不争气的眼泪。”

落太太送他们出门,眼角里有氤氲的雾气。一场别开生面又心结落下的饯别餐落下帷幕,髣髴清风明月过后,褶皱的水在波澜中逐渐清澈下来。

目送五道人影渐行渐远,落太太揉着眼睛,眼泪哗啦啦一直往下掉。

落筚路安抚她:“训文说了,三年之后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向说到做到,你这个样子,是想让他不放心再多逗留几天吗?”

“再留几天多好?还能多陪我说说话。都怪你,明知儿子回来一趟不容易,还偏要占着他的时间,在书房里一聊就是七八个小时。”

她絮絮叨叨的念着,可两人都知道,让落荆棘多留几天不过是说说而已。他们一走,整个落公馆又要冷清下来了。

落筚路说:“玫瑰给你留的安胎药记得喝。”

虽是意外有了这个孩子,年纪上也讨不到什么便宜,可既然决定留下他,两人在吃穿用度上还是处处留着心。

落太太翕了翕泛红的鼻尖:“你这几天也在咳嗽,玫瑰酿了不少川贝枇杷露,你也记得喝。”

玫瑰这丫头,在的时候挺招人烦的。可一走,心就空落落的。

转念又想到落筚路方才饭桌上的话,细细推敲:“我怎么感觉你让玫瑰做训文的妻子,目的不纯呢?你老实跟我说,当初答应让儿子留洋,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落筚路搀她上台阶:“觉不觉得你现在特像一个人?”

落太太愣了下,旋即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平白无故拿她跟玫瑰扯上一头。她们哪里像了?明明哪里都不像。

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栖在树上的鸟儿受了惊,扑动翅膀散开,正斗嘴的夫妻俩也被这一枪惊得愕然。

天边的雷响彻云霄。

如刀如霜的冷意从落荆棘的眼睛里迸射,手里握着枪,被玫瑰拉住。

她稳了稳情绪,毫不留情拆穿张特立的谎言:“落先生执掌整个南方的商业经济命脉,你们动了他,无异于自掘坟墓。”

“哈哈哈哈......”

张特立笑得五官扭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当真以为落筚路还有当年的号召力吗?”

一根手指万分豪横指着落荆棘,瞳孔仿佛要睁裂:“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找了商会会长,我们怎么会那么快把他拉下马?他早已是昨日黄花,目光短浅不肯为我们所用,你说,我们还留着他干什么?成为我们的心头大患吗?”

玫瑰揪住他话语里的错处:“既然没有用,又怎么会成为心头大患?还是说有人知道他还有用处,并没有对他们下手?”

刻意咬重‘有人’两个字,明显已经猜到了什么。

被猜中计划,张特立登时脸色大变。恼怒成性,一枪头敲过来,才扬手就被擒得死死的。落荆棘的目光变得幽沉淡漠,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你们把我爹娘被关在了哪里?”

骨头转了个方向,白骨森森扭曲错位,张特立的额头跟沸腾的茶炉似的扑哧扑哧冒冷汗,被落荆棘捏紧的地方泛出阴寒的青紫:“说?还是不说?”

颀长的身躯把渺小的他罩在阴影下,逼得张特立不得不坦白从宽:“就、就在落公馆......”

乌云盘旋在空中,密集的大雨冲刷整个街道,三三两两的行人冒雨狂奔,下水道积满了水花,有黄包车载着人,溅起好几道水花。闪电在落公馆外撕扯出几道裂痕,俊拔的长影巍峨如山,压迫力十足。守在铁门外的队伍一见到出现的落荆棘,顿时慌了手脚,连番退了好几步。

关于他的名声早已遍地传开,天之骄子、有勇有谋、出手快如猎豹......仿佛天底下所有的褒义词用在他身上也不为过。

一群人不知是受了嘱托还是吓得肝胆俱裂,不自觉让开一条道。铁门的哐当声沉重如旧,可落在雨幕中的阴影却好似划开一条尖利的刀锋。

玫瑰跟在落荆棘身后,白天还明媚清光的落公馆,此刻被阴鸷诡谲的雨夜笼罩,向他们露出了尖利的爪牙。玫瑰握紧了落荆棘的手,身体一阵颤栗。

他们本不打算坐船离开,火车临时停运,引得一阵怨声载道。见微知着如落荆棘,一路警觉带着他们撤到城门,果然看到长枪大炮严防死守的三四支队伍。

硬闯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退而求其次择了条山道,还没到山口就目睹不少无辜的人被抓。他们就像是大网里的鱼儿,一下子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落荆棘替她抹掉脸上的水珠,问她:“怕了吗?”

玫瑰笑了笑:“怎么会?”

客厅里的微光投射在三层门阶上,浮散缥缈的水雾萦绕在两人的身侧,凤眸深如潭渊:“这世上的恩怨总该有解决的一天,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浓密的暴雨如冰如雹,加速了倾泻扑打的进程。江山风雨飘摇,阵阵阴风从背后袭来,残叶枯枝打在两人的身上,仿佛要把他们以蛮力撕成两半。

落荆棘沿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沉的声音厚重如暮鼓晨钟:“是啊,新一轮的风暴已经出现,我们又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风暴掀开阖紧的大门,繁复的地毯上出现一道明暗交织的影子,背对着手,步伐慢悠悠的:“别来无恙,落英雄。”

抬起的眼睛里带着高傲的轻蔑与不屑,动作却格外的彬彬有礼:“请。”

被挟持以做人质的落太太心焦大喊:“训文,不要上他的当。”

玫瑰镇定自若回:“婆婆,他至多不过一人一枪。再完美的天罗地网依靠的不是他,而是旁人。”

木村目光一转,对于玫瑰的回答甚觉新鲜,开始跟落荆棘兜着圈子下套:“落英雄,你看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我可是听说少夫人身体不太好,这场雨怕是损身伤不少吧?”

扑哧---

玫瑰笑得开怀,前仰后合的,腰被落荆棘扶着,这才没有跌下青石台阶:“对不住,一时没绷住。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容我再多笑笑,哈哈哈……”

木村到底是浸淫滔天权势多年,怒意只在手掌走了个过场便烟消云散:“少夫人因为什么事笑得如此开怀,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也乐一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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