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笙拉着红叶夫人不敢靠近梨花树下的人儿,两个人静悄悄地站在弯曲游走的回廊上满脸担忧、忧心忡忡。
翠绿浓密的梨树下,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子身穿月色轻衫,轻云般的慢转,水袖翻飞。女子的盈盈素靥上,唯有双眉颦蹙,平静如水的面庞上却不见喜悲。
可是当你看到她的舞步时就会产生一种由心而起,由内而外的无法言喻的悲哀。
仿佛天地之间仅仅剩下她一人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黑暗、孤寂、凄清。
她就一直的转啊转啊转,不曾停歇。
唯独手腕间红绳上穿的小海螺依旧五彩斑斓,色彩鲜艳。
“红姨……你说怎么办啊,要不我们赶快的把这件事情告诉小姐吧,万一……”竹笙手足无措急速的说到。
“嗯。”红叶夫人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好,那我现在立刻去找坚果给小姐送信。”竹笙还没说完,人就跑的不见了。
“暖暖这样多久了?”宫煜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红叶夫人身后沉声问到。
“一天多了……自从昨天早上救回来醒来就是这个样子了。”红叶夫人沉痛的说。
“嗯……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了,她的身子肯定会吃不消的。”宫煜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是又不能说什么。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跟凫鸟一样飘忽到暖暖身后。
暖暖知道宫煜来了,仍然不做停歇,仿佛没看到宫煜一样。
宫煜看了暖暖有一盏茶的功夫,实在是没法子了,行到暖暖身后,一掌劈在暖暖的后颈上,暖暖像一只蝴蝶一样翩然落下,宫煜伸出手刚好接住下落的暖暖,一把把她抱起,抬步就往暖暖的房中走。
“坚果,嗨......在这里……”竹笙吹起口哨,向天上翱翔苍穹的雄鹰招手。
雄鹰听见竹笙的感应,拍动强劲矫健的双翅,迅速猛烈的俯冲而下。
竹笙伸出自己纤细的手臂供雄鹰停顿,“坚果,你一定要把这封信送到小姐手里,快去吧。”说完,手臂使劲一甩,雄鹰立刻高飞远去。
“暖姑娘,都是阿笙没有看好你……呜呜呜,都是阿笙的错……小姐……你怎么还不回来……阿笙好想你,都是阿笙的错......”竹笙送走了坚果,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吧嗒吧嗒的掉起眼泪来。
过了好久,竹笙才用衣袖擦擦自己的眼泪,红着眼走了。
幼时梦靥。
“姐姐,我们来玩捉迷藏好吗?咳咳。”
“嗯嗯,我数十声,然后来找你,你快去藏起来。”两个同样大小模样也相差无几的三四岁的小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奶声奶气的说。
“好,姐姐你可不许耍赖。”
“放心吧,你快去藏好,我开始数了......一、二......十,我来找你啦,呵呵呵……”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迈着欢快的步子这儿找找那看看。
“哎呦。”找人的小姑娘一下子绊倒在地上,摔痛了腿,坐在地上哭起来。
隐藏起来的另一个小姑娘看到跟她模样一样的姐姐摔倒在地上,从屋子里跑出来快跑到她姐姐跟前时,一个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的容华佳人迅速的跑到摔在地上的女孩身边,眸光凌厉的盯着正要跑过来的女孩。
跑过来的小女孩被佳人的冷冽眸光慑住,怔楞在原地。
佳人连理都没有理站在原地的与她怀中女孩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这时的她还太小没有办法理解母亲为何每次看到她都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而这种陌生的感觉叫厌弃。
六岁的时候,姐姐失手打碎了父王要献给佛陀的莲花灯盏,母亲怕父王怪罪,于是就说是她淘气打碎的不是姐姐。其实纵然父亲知道是姐姐打碎的,姐姐也不会受到惩罚,因为父亲和母亲一样都很喜欢姐姐,不喜欢她。
一向对她疏远冷落的父王破天荒的表达了他非常气愤的情绪。
于是父王罚她在酷寒的莲池中跪了整整三日。为了让莲池中的白莲开的时间更久一些,莲池中每日都会有人往莲池的池水中心加入千年寒冰。
她尤今还记得那是多麽寒冷刺骨的水。
冰冷冒着寒气的冰水顺着皮肤上细小的孔一点一点的钻进去,就向无数根牛毛针同时一点一点的扎进你的皮肤,深入进你的血液,然后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最后汇聚于心脏,难以言明的刺骨,难以言喻的疼痛,让你的心脏不停的骤缩。
那时的她心中仅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森森冷意。
三日的冰水换来的结果是她躺在床上躺了一年,寒气缠身,疾病复发。
可是这一年也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年。
没有人问没有人管,就这样她活了下来。
七岁那年,她终于懂得了母亲眼中的陌生情绪是什么,那不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是冷漠是无视,更多的是说不出口的憎恨。
是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母亲对她产生的会是深深的憎恨。
而父王一直都是她看不懂的冷漠深意……
母亲是一个美到极致的女子,她的妹妹也是的,一个高贵绝色的佳人,一个她能够称之为小姨的佳人。
那天是她第一次见她的小姨,她没想到小姨竟然不似母亲和父王那样,她面容欢喜的抱了她。
仅仅是一个很微不足道的拥抱,都叫她自小冷寂凄寒的心中,终于有了一种冬雪时分梅花初绽的小小的欣喜。
但是她不敢叫自己太过欣喜,因为她害怕假如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自己会更加伤心、更加心痛。
小姨快要走的前一天,母亲终于撇了她一眼,不喜不怒的对她说,“你跟你小姨回去吧,从今以后她就是你师父,她说什么你听着照做就是。你的东西我会叫人整理好直接送过去,明日你就先跟你小姨去吧。”
母亲的这一眼不带任何的情绪,不见一丝的不舍。
她知道这一走她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那天下午她坐在门口哭了一下午,谁曾想她遇见了他,一个自此以后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的人。
她窃喜她在那天下午遇见了他。
这是她心中永远的秘密,她知道这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走的那天,母亲牵着姐姐来送小姨,但是母亲依旧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问自己习惯了不是吗,为什么还会有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