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锦州城本是道宇穹洲司午国毗邻东胜国东部的一座繁华城郭,城西南三十里,在突兀的平原上骤起一座山脉,名曰“姑射山”。此山地起道宇穹洲东南,巍峨横断了西行的道路。
姑射山因地处平原,远处看,磅礴云天,震撼寰宇,山岳岱宗堪绝,山脉连绵婀娜,层峦形势险恶,断壑危崖百里。山内四季不分,终年雾气不散,霞光旖旎,流泉凛冽。
这山本是天地造化之物,混沌初开便有,地属东胜国南疆国土。锦州城方圆百里百花争艳,四季不败,皆因此山隔住了西来的寒流和南来的暖风,使这锦州城气候终年没有太大的差异。
因受冷暖气流冲击,山内雾气萦绕不散,山珍异木繁多,盛产珍奇的花卉与药材。但相较那锦州城终究是那险恶之地,故很少有花商药农来此犯险,只有少数人为求得灵药,才会冒险而来。
不知经历多少朝代和多少人族的共同努力,姑射山内发掘开发了一条官道。俗话说,水险必有盗,山恶出强匪。
皆因这官道是连接南疆腹地与锦州城的必经之路,绕行的话,所耗时间不止几倍,所以,每月的初一、十一、二十一这三日,需过经此地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由东胜国镇守南疆的烈威将军府下官兵护送,时常还会招募江湖散修的武者、术士相辅,极少的时候还会聘得各大门派高手伴行。
且说这姑射山有一山峰,名曰“隅阳峰”,这山峰在这姑射山脉中最为险恶,峰体悬绝,攀道虚巇。
这山峰南,有一山涧,四季流水不绝,曦浪青黛,浩态烟媚,水波仙气萦绕,缥缈而上,犹如仙境一般,真是感叹天公造物,鬼斧神工。
隅阳峰近山顶北侧有一仙洞,名曰:“花仙府”,这仙洞便是当年那“百花仙子”修灵坐化之地。自那百花仙子除妖飞升而去,花仙府便由其妹妹落英仙子掌管,供府中弟子继续修灵。
此刻,花仙府中深处,有一女子俯卧在貂裘石塌上,大约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身着一袭白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白色纱衣。那如雪的肌肤透亮,三千发丝散落在肩膀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只是头戴了许多繁花,红白的繁花衬托着雪白透晰的脸庞。身上缠着黄丝带,显得十分妖艳迷人。
女子微闭双目,颦眉蹙额,像是在打坐,更像是在思索。
这时,一个侍女模样的少女手上端着茶盘,从室外躞蹀而入,来到石塌前,欠了身子,恭敬道:
“启禀仙子,您要的‘百花微露茶’拿来了,您现在用么?”
少女毕恭毕敬,似乎还有点惊慌和恐惧,然后把茶盘举过眉顶,递了上去。
那女子微微睁开眼,看了少女一眼,身体依然侧卧在石塌上。
“拿过来吧。”
女子接过少女呈上的茶盏,轻启朱唇,慢慢品尝。
须臾后,女子喝过茶,瞥了下少女,道。
“晨香,你且退下吧,把碧彤唤来,我要问话。”
“是!仙子!”
少女急忙收了茶盏,唯唯诺诺地答应,然后退出了内室。
过了一会,一女子走了进来,身着紫荆锁子甲,腰间别一柄宝剑,双手抱拳,欠了身子拜向那石塌女子道:
“碧彤参见仙子,不知仙子唤属下,有何事?”
“能有何事?准备的怎么样了?下个月人数就得要齐了。刚才我用神识和将军会晤,逼得我也紧了一些,将军出关的大限之日就要到了,必须要赶紧凑齐人数。”
塌上女子稍稍直起了身子,赤着的双足踏到了石面上,一边摸着额头,一边询问塌下叫碧彤的女子。
碧彤已直起了身子,抬头望了一眼前面的女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想了想,还是张口道:
“落英仙子,想我花仙府几百年来,与那锦州城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城中百姓感于百花仙子屠妖之恩,在城内建了庙堂,一直以来香火鼎盛。
我知道前些时日庙内的“百花琉璃盏”失窃,即便就是他们看管不利,失了宝物,你也不应该归咎到城内全部的百姓啊!”
碧彤说完,抬头望了望塌上女子——落英,心事重重的表情。
落英接话道:
“想我姐姐当年冒着不能飞升的风险,为那城中百姓除去花妖。坐化前还把自己修炼的宝物‘百花琉璃盏’留在城中做定城之宝,几百年来再没有过什么妖魅之事。可人族却不去珍惜,反倒失了这宝物,让我如何不痛心?也肯定让那数百年不曾谋面的姐姐失望啊!”
“话虽如此,但要以此为由不顾锦州城百姓生死,未免太过牵强。‘百花琉璃盏’对我们花仙府固然重要,而且对你有特殊意义,但和锦州城全城的百姓相比,那也不能相提并论的。
最主要的,那将军冢里的东西,想必你比我还要清楚,当年百花仙子也曾叮嘱过我们,避免和将军冢有任何的联系。那种东西如果要出世的话,这世间定会生灵涂炭!”
碧彤忧虑道。
落英听完,直起身子,绕到碧彤身边,冷冷地说:
“难道还要你教我做事不成?我知道你的灵力在我之上,我也知道我姐姐曾经嘱咐过我们,可你别忘了,此刻这花仙府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碧彤听完,面露愠色,但很快平静下来,躬身抱拳道:
“属下不敢,百花仙子对我恩重如山。当年在我命悬一线之际,是仙子出手救了属下的性命,属下这条命是仙子给的,我早就立过重誓,终身侍效花仙府。仙子飞升前托付于我,让我辅佐落英仙子掌管花仙府,属下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但今日属下犯上死鉴,万望仙子三思而后行啊!”
碧彤不卑不亢,句句掷地有声地劝说落英。
那落英绕着碧彤转了一圈,然后坐回石塌,冷冷地看着碧彤,然后深出了一口气道:
“哼!你也知道我姐姐对你恩重如山?你也知道自己的立场?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姐姐感恩戴德,也答应辅佐我,但你现在又做了些什么呢?难道我还要听你来教我怎么做么?要不,这花仙府主的位置,你来做好了?碧...彤...姐姐!”
落英故意把最后几个字说的比较重。
碧彤听完,赶紧双手抱拳放在额前,上前半跪,紧张地说:
“落英仙子真是折煞属下了,属下对花仙府忠心耿耿,不敢有半点逾理之事,此心苍天可鉴!万望仙子明鉴!
刚才属下言语冒犯,还请仙子不要计较属下的过失,属下以后再也不会对仙子的决策有任何异议。还万望仙子宽恕属下,属下当感激涕零!”
碧落说到激动处,声音颤抖,情不自已。
“好了,刚才也是我言语有些重了,你不必这样,我这样做,自有我的道理,你尽管听命就是。没什么事,就下去吧,我有些累了,要休息一下,事情有进展尽管通报于我。下个月十五就是下元节,子时阴气最盛之时,便是将军出世的时候,下去吧。”
“属下遵命,属下尽当竭尽全力去办。那我下去了,不打扰仙子休息。”
说完,碧彤退了出来,在洞府里兜兜转转,到了门口。两个女子在那看守着门户,见碧彤过来,纷纷行礼。其中一个穿白色衣服,拿着一柄长戟的女子向碧彤关切地询问道:
“碧彤姐姐,仙子答应你的请求没有?”
碧彤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凄然道:
“明月,婉霞,这件事你二人千万不要传出去,落英仙子最近对我不去抓人族,已心有不满,所以才叫我只负责花仙府的安全和联络将军冢的事务,我不想让有心之人更加有说辞。”
那个穿紫色衣服的女子欠身道:
“碧彤姐姐放心,你我三人从五百年前就追随百花仙子,情同姐妹,我和明月肯定会对此事守口如瓶。只是这十九年来,落英仙子的变化......”
“不要妄加猜测!”
碧彤没等婉霞说完,就打断了她。
“百花仙子对我恩重如山,当初我三人已答应她辅佐落英仙子,应当竭尽全力。”
明月接过话题,对着碧彤和婉霞道:
“我和婉霞当然知道,也会竭尽全力地辅佐落英仙子。只是这十九年来,落英仙子的变化简直匪夷所思,明明性格那样清灵天真,整天蹦蹦跳跳地追着我们后面姐姐前姐姐后的跑着,可你看看现在,不仅言语刻薄,而且性格也变得阴晴不定,让人猜不透。
而且,前段才得到‘百花琉璃盏’失窃的消息,马上就和将军冢那边商讨侵犯锦州城之事,我觉得此事必有蹊跷。那将军冢,当年百花仙子三令五申不让我们与之有任何的瓜葛,难道她也忘了吗?”
明月说完,担忧地望着碧彤。
婉霞接着道:“碧彤姐姐,我也曾怀疑过落英仙子是不是有问题。有一段时间,我都在用神识感觉仙子的灵气,但从没发现什么异常的灵力和灵气。可现在的落英仙子的的确确和十九年前不同,做为属下,我们只能服从她的吩咐,但——哎!”
婉霞长叹一声,不再做声。
“二位妹妹,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过,这些话只限于咱们三人之间,不宜传出去。不管如何,我生死都是花仙府的弟子,为了报答当年百花仙子的救命之恩,即便是葬送了我这千年的道行也在所不惜。
最近是我们花仙府的非常时期,所以我才调二位妹妹来守卫府门,还万望二位妹妹不辞劳苦,我碧彤万分感激!”
碧彤说得有点动情,望着隅阳峰远处那缥缈无常的雾气,眼神中尽是不安。
“碧彤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和婉霞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还请碧彤姐姐放心,我们二人定当不遗余力地做好分内的事情。
不过,碧彤姐姐,你要多留心雅竹和松香二人,那些人族的人都是她们二人带头捉到的,估计都被送去将军冢那边做了血食。
最近几年她们和落英仙子走得很近,时常被仙子唤去商讨事情。而且,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千万要小心!”
明月心里不安,关切地向碧彤说道。
碧彤转过身来,安慰明月道:
“这些我都知道,你们二人尽管放心。那还烦请二位妹妹继续看守花仙府的门户,最近仙子一直让我找三个“红沙之日”生辰的人,我一直拖着,所以才招致今天的事端,看来现在也是拖不过去了。
我今晚就去锦州城找人,毕竟现在暂时也只有我能完完全全隐去灵气不被人族寻到蛛丝马迹。下个月下元节之前,我肯定回来,你们二人保重!”
说完,碧彤对明月和婉霞二人点了点头,向着山崖一跃,从腰间祭出她的武器—乾坤彩绫,踏在上面飞行而去。
与此同时,隅阳峰北面,隔了几座峰头,有一极其险恶的山峰,名曰“幽都峰”。此峰常年蛮烟瘴雾,尸气冲天,从山下到山顶尽是参天的苍松翠柏。
从外面看,几乎整座山峰都被那茂盛的黑绿色松柏遮挡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任何真实的面目。据传说,这山中安葬着一位一千多年前为朝廷开疆拓土的大将军,所以幽都峰还叫“将军冢”。
此时此刻,这幽都峰山腹深处一座莫大的墓地宫殿里,正在密谋一场灭世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