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一个是人,另一个就是武器。
武器是兵工厂生产的,朱敬伦此时就在视察他的兵工厂。
为了安全期间,兵工厂建在远离码头的南山上,山上有炮台,也能提供一定的保护。
此时兵工厂还没有开始生产,还在一个个工程师的带领下建设车间呢,所以朱敬伦也没有多少兴趣参观,只是问了一些问题,叮嘱县丞陈芝廷尽一切可能保障工厂最快建好。
送这些机器、工程师和技术工人来的东方号商船早就离开了,阿道夫似乎是生怕卷入即将到来的纷争中,从交易所仓库中提走了该他得到的货物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这是一艘蒸汽帆船,不受季风的限制,不用像哥德堡号那样等待风期。
阿道夫没有要朱敬伦给的70万两尾款,他全部让朱敬伦给他变成了货物,装船拉回欧洲去了,此时茶叶贸易还没有恢复到几年前,因此茶叶在欧洲依然能卖一个好价钱,欧洲正在爆发一种蚕病,生丝和丝绸的价格也不错,他赶回去还能挣一趣÷阁。
同时他又得到了一趣÷阁好买卖,朱敬伦向他订购了一千吨瑞典优质铁矿砂和一千吨钢铁,因为根据瑞典人的研究,广東本地的生铁铸造的大炮无论如何都达不到欧洲同类大炮的水平,如果只用来生产8磅左右的步兵炮区别不打,可是12磅以上的要塞炮性能就差的太多了,所以他们建议要么进口欧洲的铁矿或者钢铁,要么就只能制造步兵炮。
朱敬伦暂时对步兵炮的需求不大,他急切的要增强炮台的威力,没有任何选择就向阿道夫订购了一千吨铁矿砂和钢铁,给了一个阿道夫难以拒绝的价格,十万两银子。
这样的情况,让朱敬伦不由的想念怡和洋行那四十们大炮了,反而有些希望英国人能够坚持商业道德,不会因为战争而查封这批军火了。
使用大炮的炮兵训练倒是出乎朱敬伦意料的顺利,之前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朱敬伦招募的炮兵数学基础太差,可是他们够努力,每个人晚上都会熬夜学习,对于这些贫家子弟,从小能在宗族学堂读书是他们的幸运,现在有洋人教授他们数学知识,何尝不是一种幸运,也许他们不够聪明,但他们足够用功。
另外瑞典派来的这十来个教官的水平也相当的高,他们是正规的炮兵军官,而且在瑞典就负责过训练炮兵,也许是这种经验让他们慢慢摸索出了如何教授一群底子是白纸的中国士兵。
到了十月底,经过三个月系统训练的炮兵们,已经完全掌握了火炮操作技术,但是他们的训练还没有结束,瑞典教官申请带他们去炮台上实习。
炮台上的大炮一直遮盖着,秘密始终都没有暴露,朱敬伦颇为犹豫,让这些人上炮台进行实习,就等于暴露了那些大炮,虽然现在英法联军要扩大侵华战争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但朱敬伦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
考虑再三,朱敬伦还是觉得该让炮兵现在上去,尽快熟悉他们即将战斗的地方,这绝对没有害处,但他还是请瑞典教官们尽量保密。
炮兵很快进驻炮台。
虎门要塞第一道防线是位于江口最外端东西两岸的两座炮台,东边的叫做沙角炮台,有12门大炮,西边的叫做大角炮台,有16门大炮。
鸦爿战争前,关天培就任广东水师提督,认为沙角炮台地居要冲,形势得宜,对虎门要塞重新布防,把沙角炮台改为号令台。凡外国商船入境,必须停泊在沙角洋面以外,待水师检查获准后才能通过。
因此第一道防线上的沙角炮台是用于监视穿鼻洋的号令台。
不过实习并没有放在这里,因为这里太靠近外洋,为了保密,还是放在了第二道防线,因为一来这里比较隐蔽,二来这里是主要防御阵地,安装的大炮最多,方便大家实习训练。
从瑞典采购的40门要塞炮,有36门都安装在这道防线上,其中在珠江东岸的威远炮台,靖远炮台和镇远炮台各配有5门大炮;江中间的上横档岛的横档山上炮台配有4门,东炮台(横档炮台)配5门,和西炮台(永安炮台)配3门,珠江西岸的巩固炮台;下横档岛山上炮台配炮3门;珠江西岸的巩固炮台,分为上下台,各配炮3门。
瑞典炮兵教官将手下学员分成七个组,分别由十个教官带队,在这七处地方实习。有的教授观瞄技术,带着学生校对诸元。有的教授引导,在山上望厅训练他们用旗帜传递信息。还有的教授学员应急。
简单的实习一做就是三天,他们绝对不会想到实习也可能遇到战斗。
朱敬伦也想不到,可是美国人来了。
美国人已经在新安停了半个月了,列威廉从北塘换约之后就南下香港,接着就找上了朱敬伦,他依然是来谈关于美国商人托马斯被新会团练打死一事的。
在北jing的时候他也跟清廷钦差提过,在上嗨的时候也跟桂良提过,可是对方就是一拖再拖,而且说地方上的事情就找地方上解决,要求列威廉跟广東地方官来谈判。
列威廉以换约为最要紧的事情,为此他对僧格林沁等人格外的迁就,因此就没有坚持,这次回到新安后,他的态度却强硬起来。
有一个很可笑的理由,他到香港后受到了洋人们的群体嘲讽和讥笑,都说他丢人了,代表美国政府去换约,结果坐着敞篷大车,被中国人当猴儿一样展览到了beijing也没有见到中国皇帝,最后也没能够在北jing换约。
其实离开北方南下的时候,列威廉就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丢人,而且是丢国家的人,心中十分的懊恼。
结果到了新安继续谈之前没谈拢的问题,列威廉可是他依然被三番五次的推脱,新安官府对他爱搭不理,列威廉觉得新安官府就是在敷衍他,他以去广州找柏贵告状威胁,对方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还扬言要是他胆敢去广州,一切后果由他自负。
列威廉的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种侮辱,他还真的要去一趟广州,并且是乘坐军舰去,他不想相信柏贵也会这么对他,洋人圈子中对柏贵的印象普遍比较好,因为早在战争之前,柏贵就对洋人比较和善,或者说迁就。
“确定美国人要去广州?”
“他们是这么说的。”
朱敬伦收到消息后,向方山确认一下。
朱敬伦并没有见美国人,而是从炮台工程上把方山叫了回来,告诉方山设法激怒洋人,朱敬伦很愿意让柏贵和广州官场见感受一下美国人军舰的压力。
朱敬伦觉得最近广州官员们的日子似乎过的太安逸了,在北方的战斗跟她们没有关系,所以就开始打起了其他的主意,他们这次没说要调走朱敬伦,却生起了其他的幺蛾子,还是钱闹的,眼红新安厘局的那些厘金收入。
于是他们效仿南海厘局,在东莞又设了一个厘局,而且还驻扎水师,拦截过往商船,让他们缴纳厘金。
泡在广州到新安的商船,全都是广東本地商人的货船,东莞多收一分厘金,就等于抬高了货物的价格。
朱敬伦一直对广東的出口存有隐忧,不但是因为茶叶这个大项即将面临印度的竞争,在中国境内还有上嗨和福州的竞争,五口通商之后,福州的茶叶出口已经跟广州非常接近了,7月的新茶下来之后,双方大概都在2万吨左右,价值都有1000万银元,但是福州的增长明显比广州快的多,很可能一两年内就会超过广州,在有这些厘局胡乱捣乱,导致价格高昂的话,今年被人家超过都不是不可能,毕竟武夷山的茶叶从福州出口只需要三四天,而从广州则要五十天。
所以很有必要用洋人的军舰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官不是那么好当的。
只不过那些炮兵学员正在炮台上实习呢,此时他们从炮台经过的话,发现不发现朱敬伦不知道,不打他们一炮的话,朱敬伦觉得力度不够啊。
“去传令炮台,告诉他们一艘美国走私创打算强闯炮台,命令他们开炮阻拦!”
朱敬伦对方山说道。
方山点点头,立马就动身传令。
当他走出去没多久,赫德就一瘸一拐的快步走进了朱敬伦的衙署,他告诉朱敬伦,美国两艘军舰明尼苏达号和密西西比号驶往上游去了。
朱敬伦表示知道了,就看炮台上那些学员了。
方山此时还没有到炮台,他骑了一匹快马,速度上比美国的蒸汽船稍快。
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威远炮台,找上了上面实习的学员和瑞典教官,向他们传达了朱敬伦的命令,接着命令又以旗语的形势传到了上下横档岛,传到西岸的永固炮台。
对于这个命令,瑞典教官们比较谨慎,他们开始跟团长古德曼悄悄沟通。
古德曼考了了一阵,然后通过旗语告诉各个炮台上的瑞典顾问:
“请记住我们的身份和我们的指责,我们现在是中国的雇佣兵,我们应该服从命令!”
而这一番耽误,他们已经看到两艘轮船驶过了伶仃洋面,船上悬挂着美国国旗。
在瑞典军官的协助和指挥下,学员们异常兴奋的调校诸元,瞄准敌船,开炮设计,开花弹的炮火顿时覆盖了江面上的两艘船,他们第一次使用这些巨炮对敌,显得异常的兴奋,装填、开炮,清理炮膛,继续装填、开炮,如此机械般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下来。
这时候他们看到一艘船正狼狈的冲出炮弹爆炸的硝烟,另一艘船则永远的消失了,再也没有见过。
当朱敬伦收到消息的时候,也不由得有些发懵,他只是打算打一打美国人,将美国人的怒火激发出来,然后让他们去广州闹一闹,没想到直接给打沉了。
朱敬伦只觉得自己对那些学员的技术太低估了,实习期间就打沉一艘军舰,打伤一艘,就是熟练炮兵也未必做得到啊。
不过很快朱敬伦就反应过来,这应该不是那些学员的能力,而是瑞典人的功劳,看来瑞典人真的卖力气啊,他还以为瑞典人会碍于跟美国的关系保持中立呢,让方山传令的时候,还特意强调必须攻击,就是怕瑞典人阻止学员,导致学员不敢动手。
本来只想激怒一下美国人,现在看来超出标准了,美国人这大概不是愤怒,而是该狂暴了,而且这股狂怒还无法发泄到广州去,恐怕回来又要找朱敬伦麻烦了。
但朱敬伦根本不在乎,林肯现在正在竞选总统,美国国会等权力机构已经分裂成两派,南北战争一触即发,美国人即便发怒,也不可能派一支黑船舰队来中国。
而且朱敬伦招惹美国人可不仅仅是吓唬吓唬柏贵等广州官员,他还有其他的计划,现在第一步就用力过猛了,看来计划得提前,得一步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