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人看她没有反应,都有些纳闷了,平时一提到吃饭了,这个女人是最积极的一个,她都会直接冲出去把饭接过来。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公公迷路了,从北边出来了。
“她身上好凉啊!啊!她……她没气了。”
那个红印记的女人惊叫了一声,苏清依立刻就听到了脚步声,整个牢房乱作一团。
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女人也抬起头来,她看到胖女人仰面躺在地上,嘴边挂着白沫,脸色黑紫,像是中毒了一样。
那个女人先是惊讶地看着那具尸体,她从来没想过会这样轻易地解脱。一想到她第一天进来的时候,那个胖女人用那充满肮脏的阴谋的眼神打量她,并且递给她一碗水。她还以为在这阴暗的牢中也能碰到好心人,这是上苍赐给她的福气。
结果,到了黄昏的时候,她就手脚无力,脑袋有些晕晕的,她还没有来得及求救,就被两个狱卒抬了出去。
第一次,太可怕了,几个人猥琐的奸笑,黑色袖子红色底料的写着“狱”字的衣服被扔了一地。人换来换去,她也记不清楚样子了,只是被一次一次地蹂躏,直到昏过去,他们也没有放过她。
当时,她拼命地哭喊和哀求,那是狱卒休息用的地方,没有人可以干涉,即便有人可怜她,也没有人可以把她拯救出那个牢笼。
她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人也坠入了绝望,慢慢地失去了知觉,脑子也空空如也,好像被人灌了失魂汤一样。
那些恶魔并没有理会她的失魂落魄,因为被这样虐待的女人不计其数,她们有懦弱的,一言不发地忍受着她们的蹂躏。
有贞烈的,事情过去的第二天就撞墙死了,血溅三尺,却无人为她们洒一把同情泪。
也有无法忍受她们的折磨,最后疯癫的,其结局无非是被他们以各种借口弄了出去,抹杀掉,然后丢在了乱葬岗,从此魂魄也得不到超度,灵魂没了归处。
这样不哭不闹的自然也有,她们没有面对磨难的勇气,也没有一头撞到石板上面的能耐。最后,就成了行尸走肉,黑暗与光明对她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的身上都是紫红色的印记,是她一辈子的耻辱,她以为怎样的倾盆大雨都没办法洗刷她的冤屈和耻辱,生活就成了眼前的苟且。
结果,突然间有人推开了房门,阳光洒了进来,有人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在她耳边念响:“你自由了。”
“啊哈哈哈,死的好,死的好,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那个女人并没有站起来,只是仰着头大笑,嘴里不停地念叨什么“苍天有眼”。她的眼睛里就像是从酒里浸泡过一样,猩红而又疯癫。
苏清依无奈,若是真的苍天有眼,你也不会这样在地狱里蹉跎,醒醒吧,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就这样,牢里乱做一片,人都已经死了,没有几个人去关注那个疯疯癫癫,自言自语的家伙。也没有人关注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死,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都被她祸害过,所以即便是平时对她低三下四地那几个人,也在心里暗暗地拍手叫好。
不表现出来,不代表就不痛恨。
苏清依烦了,被这个牢里隐藏的无法爆发出来的痛恨,被这个黑暗中潜藏极深的阴谋,被人性最残酷冷峻的一面给惹怒了。
“叫什么叫?”
苏清依刚要吼出来,就被捷足先登了,那个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冲着几个乱套的女人喊了一句,那个疯癫的女人也安静下来了。
那个老太太站起身来,两手拍了拍身上的土,随即挪到那个胖女人身前,低下身子去检查了一番。
她捏住那个胖女人的长了双下巴的下巴,扭过来,再扭过去,认认真真地查看那个女人的脸色。
牢里除了苏清依以外的女人都看着那个老太太,仿佛那个老太太的一句话就可以定了乾坤。
苏清依暗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那个胖女人才不敢对这个老太太动粗,真是深藏不露啊!老太太!
“吴老太,她是怎么死的?”
那个瘦女人怯生生地问道。
“嗨,运气不好,被毒虫咬了,要是白天还好一些,晚上被咬了之后,也没人发现,所以就中毒而亡了。”
老太太松开那个女人的下巴,做了最后的结案陈词。牢里的女人都非常信服地交头接耳。
“真是报应啊!她祸害了这么多人,终于死了。”
“可不是嘛!我们都盼着这一天呢!”
“呸,便宜她了,我想着把她碎尸万段才能解恨。”
……
苏清依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老太太没有揭穿她,反而还帮她做掩护,她知道,老太太看穿了一切,也看得出来,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只不过,大牢里每天死的人多了,只要有人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就没人会深究。
很快,进来了三个狱卒,一看是那个胖女人,他们都惊呆了,昨天还和他们合作祸害别人的女人,居然死了,这是什么情况?
“官爷把她拉出去吧,她是被毒虫咬了,你看她那脸色就知道了。”
老太太就像个当家人一样指挥着狱卒,狱卒赶紧七手八脚地把那个抬都抬不动胖子弄出去了。
牢里,所有人都没有从那个胖女人的死信里面走出来,但是,没有了她,牢里无疑是安静了许多。
苏清依知道,狱卒不会深究这件事情,因为追究下去,他们那恶心的事情也有暴露的可能性。上边一旦查下来,他们都得去坐牢。不过就是个囚犯死了而已,糊弄过去就是了。
就这样,苏清依开始了自己的牢狱之旅,她知道,对方正在这个时候和她父亲商讨合作的事情,希望父亲能够像她交代的那样,绝不投降。
父亲这一辈子大风大浪的也算是经历过不少了,可是,今天涉及到了女儿的安全,他很有可能会被迷惑。
还好墨毒在,她多少还能放心一些,过了这四天,苏清依慢慢地放心下来,既然她没有出去,那么就说明父亲没有投降呢!
“丫头,这几天你一直盯着大门看,是在等人吗?”
老太太突然打破了寂静。
“就是就是,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在等喜欢的人来救你啊!”
那个长着黑眼圈的女人凑了过来,自打那个胖女人死了之后,牢里的气氛轻松了很多,大家都开始适应新的生活。适应老太太的冷言冷语和苏清依的爱搭不理。
“想多了,我从来不会指望着别人来救我。”
苏清依早就做好了铺垫,出去只是时间问题,她可不会把麻烦甩给墨毒和师从他们。
“哎哟,看这脸皮薄的,还不愿意说呢!你喜欢的人肯定很帅吧!”
那两个年轻的女人也凑了过来,老太太冷着脸不说话了,苏清依也很无奈,女人凑在一起就喜欢说这些,真是无聊!
“小妹妹,你长得真是好看,我都喜欢上了。”
那个脸上有红印记的女人调笑道,苏清依叹了口气:“我们家长得都好看,这是家族问题。”
好看的人从来不觉得好看是一件好事,就像卖羊肉的多半都不爱吃羊肉一样。有的东西因为拥有,所以不会稀罕。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让你变成丑八怪,你愿意不愿意?如果不愿意的话,说明长得好看对你来说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看你,真是气人。”
估计所有人都觉得,苏清依加入到她们的组织里,就是为了刺激她们。
苏清依这样的人,喜欢她的会很喜欢她。讨厌她的,却也是不在少数的。可是,她偏偏不在乎,谁活在世界上,专专是为了讨人喜欢啊!
那是金子才应该做的事,并不是她的职责。
第五天了,她们混熟了之后,已经是第五天了。大牢里安静了下来,没有那个胖女人的为虎作伥,那些肮脏龌龊的狱卒也老实一些了。
苏清依知道,不可能就这样让他们罢手,只是目前她自身难保,所以也没办法救得了谁。
苏清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如果在这个时候出风头,一定会有人狠狠地教训她,老实点,哪怕忍也要忍下去。
这几天的伙食真的是让人无法忍受,每顿饭都是挑不出来几颗米粒的白粥,中午的时候,才会加上一个馒头,那个馒头简直比煤堆里面的金矿还要值钱。
苏清依在第五天中午,啃过了那个馒头之后,就拍了拍自己比钱包还要干瘪的肚皮,仰天长叹:“饿死我了。”
大家都笑话她,她们也知道这是个没吃过苦的丫头,既然是苏家的二小姐,依然是从小锦衣苏食地生活着,毕竟生在那样的钟鸣鼎食之家,逃不过一个富贵。
可是,苏清依还真就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她也吃得了苦,受得了难。甚至于说,她对磨难已经没有概念了,因为,理所当然。
站在怎样的高处,就会看到怎样的风景,同样也会经历怎样的风吹雨打。
困难从来不会因为你长得好看而放过你,这就是公平。
“给你。”
那个老太太把自己的馒头留在了最后,明明没有人要讨她的馒头,干嘛要故意留着,难道就是为了让别人欠她一份人情吗?
苏清依摇了摇头,拒绝道:“我不是想吃馒头了,我想吃人肉。”
众人黑线,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连猪肉鸡肉都分不出来,还想吃人肉,笑死人了。
独独老太太听懂了,她咬了一口馒头,扯下了多半,漫不经心地说道:“会有人来的。”
苏清依看了看她认真的表情,她的眼睛里没有长期坐牢的苦闷和不满,就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即便是孤独的,也是幸福的。
苏清依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是觉得在黑暗中应该秉持希望的信念,自我安慰呢?还是预测了未来,知道有人会出现在不远处的田野呢?
但是,当锁链的声音敲击着灵魂,当狱卒的怒吼震动了耳廓,当华贵的衣角染上了纤尘,苏清依明白,你千辛万苦盼望的朝阳,也许会变成落日的余晖。
“苏清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