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他的世界里,突然间没了这样一个人,就这样平平地可以把一个人从心上面挖走吗?
苏清依也冷静了下来,她吃喝正常,而且从来不来打扰慕怀叶,对他的一切也三缄其口。
这种感觉,不像是寻常的吵架,像是永久的摘除,把对方从生命里,骨子里,心里彻底的摘除,毫不相欠。
“不必现在打扰他,等他忙完了就代为转告一声,王爷随时可以升堂审案了。”
苏清依并没有想过见慕怀叶,她也知道自己在营帐外说的话他听得到,所以故意用了一句客套话,划清界限。
“额,好,书杰会转告的。”
书杰不明白他们之间的约定,只是依稀地感觉,今天这句话若是让慕怀叶听了,就是要彻底的隔绝和用不想念了。
苏清依走了,转身就走,从来不会留恋,就像没有师父的桃花林,留下了也是空白和寂寞,所以,毫不留恋地离开反而更好。
如今也是,他有他自己的伤,留不住她的幸福。她有她自己的执着和守护,所以和他成了陌路。
慕怀叶用力地捏着自己的拳头,苏清依,你我之间,就这样了吗?你走的时候,有没有回过头看看我,想一想我与你之间相处的这一切,心里可有一丝的不舍。
罢了,不舍又怎样?我是怎样也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的。
让我帮你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吧!
就这样,第二天的时候,书杰就跑过来转告苏清依,明天就可以升堂审案,刑部主审,太子和瑨王监审。
苏清依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的表情,太子肯定是要去捣乱的,刑部啊!明天在那里听审的可都是高官啊!毕竟有太子和瑨王共同监审,必定是要带一些手下的官员撑场面的,哼,那就更好了,太子,我送你的第一个大礼你就痛痛快快地收下吧!
苏清依估量了一下,刑部是太子的人,明天过去了之后,也不见得就有那么大的声效,怎么办呢?
“书杰,我要左阁老旁听。”
苏清依提出了第一个条件,书杰有些为难,这是跟慕怀叶提的条件,他会痛快地答应吗?苏清依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赌一把是值得的。
“告诉慕怀叶,只要左阁老能来,匪兵的事我一定守口如瓶。”
是威胁,慕怀叶最不喜欢的方式,可是,如今,她没有别的筹码,不用这个方式用什么?
“是。”
书杰原原本本地把话重复给了慕怀叶,本觉得慕怀叶要气恼一番的,不成想他竟然二话不说,直接给左阁老去了一封书信。
苏清依,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成全,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绽放给我看,让我知道我慕怀叶看上的女人,是多么光彩夺目。
很快,到了正式升堂审案的时候,苏清依并没有做特别的打扮,因为,她相信,最朴实的存在已经足够让那个蠢货见识到什么叫做“惹不起”了。
看着她简单的装扮,头上只有一根孤寡的苏簪子,一身的凛冽的白衣,就这样纤尘不染却又冷决果硬。
她的长头发因为没有太多的束缚,加上今日的风也来为她加油助阵,发丝奇舞,整个人更显得意气风发。
“清依小姐,上马吧。”
书杰伸出胳膊想要把她架上去,苏清依看了看那半人多高的白色母马,心里暗暗的感谢慕怀叶。
马,是对英雄的一种尊重,他给她的不是四面环木的囚车,不是沉重玄凉的枷锁,而是他能够给到的最公正的尊重。
她冲着慕怀叶轻轻地点头示意,慕怀叶也微微颔首,表示承了她的谢意。
她没有让书杰扶着,两只手抓住缰绳,用力一扣马鞍,借着向上的力道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上马,她从来不需要帮忙,因为那是她的本性,那是她在黑暗中依旧能保持下去的习惯。马儿,就在她灵魂最深处停留,叫醒她身上每一个要战斗的细胞。
一路上护送的人并不多,也就是十几个人,因为有慕怀叶在,这就是最得力的护卫。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一路上观看的百姓却是不少的,因为这件事情牵涉到了名满天都城的苏家二小姐,又是皇帝亲自下旨刑部开案,战神慕怀叶和一国储君太子殿下听审,重权在身的左阁老亲临,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待遇和阵仗啊!
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本应在这个年纪享受闺阁之乐的女子,是怎样的撼天动地的一种姿态。
看着马上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男子都在感叹是如何的不可方物,如何的可惜。女子也多半投来了不一样的欣羡的目光,鄙夷不屑的也大有人在,只不过和这女子风华比起来,那点自以为是的看不起,根本就无伤大雅。
“那就是苏家的二小姐啊,真是好看啊。”
“好看是好看,就是杀了人,作孽咯。”
“一个弱女子跑哪里去杀人嘛!净胡说。”
“谁知道呢,不过今天这架势真大啊。”
“还不是她父亲的功劳啊,要不然能请动这么多大官吗。”
“待会去刑部门口看热闹啊。”
“行啊。”
听着百姓吵吵嚷嚷的议论,苏清依心里更加的平静了,越是繁华越是代表着快要结束了。
繁华落尽,必是虚弥。
到了刑部门口,太子,左阁老,刑部尚书蔡衍一重人分前罗后地排列在刑部两旁。
刑部门口很大,光是门口就有五六丈宽,是整个天都城办公府邸最大的一个。
门口两只含珠苏狮,威风凛凛,守护着这里的尊严和神圣。
“臣等恭迎瑨王殿下。”
左阁老和刑部尚书带头行礼,慕怀叶一个飞身下了马,就淡淡地给了一句:“起来吧!”
慕怀叶没什么客套地跟太子行了个礼,不过是拱拱手,没有行大礼的意思,毕竟,两个人因为苏清依的事情算是有过节的,加上慕怀叶军功加身,皇帝都特批他无需行大礼,太子自然也受不得他的礼。
“王爷,人犯是否可以交给在下了?”
刑部尚书似乎是有些怕慕怀叶的,不光是因为位子上的巨大差距,更要命的是慕怀叶一身冷冽的铁血气质,给人一种森然的感觉,可以和他正面直视的人,都是极少的。
“不必了,陛下既然把人犯交予本王看管,她就会一直在本王的掌控之中,书杰,带她下马。”
慕怀叶冷冷地给了蔡衍一眼,我的女人是你想带走就带走的吗?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愣头土地神,不知道本王才是这里的王吗?
书杰扶着苏清依下了马,苏清依自始至终都在看着一个人——太子。
她毫不客气地告诉他,我今天就要视你为敌,我今天就是来了结你的。
太子感受到她满是寒气的眼睛,他虽然有些发毛,但是,想一想待会证据确凿,她是必死无疑的,他就稍稍安心了一点。
苏清依,谁让你们家不识抬举呢!你就给你们苏家敲一个警钟吧!
人群中的师从冲着苏清依点了点头,示意她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苏清依冷冷地撇了一下嘴角。
太子读懂了她的唇语:“你死定了”
那一刻,他突然间慌了,就好像身边的人突然间被抽离,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苏清依坠落在这地狱。
苏清依的眼神就像是牛头马面勾魂的时候一样的恶毒和冷漠,她的眼睛里淬了毒药,一个眼神就是喷薄而来死亡气息,狠狠地卡住了太子的喉咙。
孤独而又无助,惶恐而又迷茫,他第一次这样的害怕一个女子,明明那样大好芳华,绝世清依的女子,怎会背负着这样凛冽逼人的寒气。
在你出生的时候,也许老天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只希望你现世安稳,无病无痛即可。
可是,慢慢地,岁月的年轮给了你不一样的经历,或许是伤痛,或许是欢愉。或许是清寡,或许是繁华。或许是撕裂,或许是成全。
每一种经历,都会给你不一样的感怀,成了现在不一样的你我。
苏清依的经历,太子不了解,所以想着自己身在高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踩死苏清依如同碾死蝼蚁一般简单。
却不成想,这一脚踩下去,把一头沉睡的狮虎踩醒了,于是,一切都无法再回头了。
看着巍峨的大堂,苏清依突然间就起了怒气,台上坐着蔡衍,一副打量苛刑罪犯的审视的眼神着实的让人想要把他那两只麻雀眼睛挖出来泡酒。
右手边是太子,虽然已经明显没有刚看到她时,那副今天就会看到她被砍头的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他那副高傲的姿态还是让人觉得不痛快。
蔡衍左手靠下的地方坐的是慕怀叶,他的样子很平淡,似乎并不在意今天这件事情的结果,也没有多么期待的眼神,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等着,不冷,不傲,让苏清依心里的不痛快多少减轻了一些。
慕怀叶旁边坐的是左阁老,左阁老根本就是一副“我今天来看戏的”的表情。这件事本来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不知道慕怀叶为什么非要一封密信把他叫过来听审,也许在慕怀叶心里他已经闲得可以抱着小板凳来凑热闹了。
“啪!”一声惊堂木,伴着蔡衍恼人的声音,刺穿苏清依的耳膜。
“犯人还不跪下!”
苏清依抬起眼皮,冷冷地逼视。
“为何要跪?”
干脆利落的回答,强硬冷倔的提问。
蔡衍脸色立刻就挂不住了,他眉头一紧又拍了一下惊堂木。
“大胆人犯,本官开堂审案,你岂有不跪的道理?”
蔡衍说话基本上要用吼的了,旁边的慕怀叶心里笑了八百回,蔡衍,你碰到硬茬了,她如果不想跪,你今天是收不了她的膝盖的。
你以为所有的犯人都应该战战兢兢地跪拜在你面前,可怜兮兮地喊着冤枉,祈求你的轻判,祈求你能高抬贵手。
你错了,她永远都不会如此,就算是深陷牢笼,她也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你的威严在她的眼里,不值一提。
你弄错了,到底谁才是审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