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这样谨小慎微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当你信任的人越多,你受伤的机会就越大。真正有机会出卖你的人,多半都是身边熟悉的人。
这样想一想,能做到如此谨慎的慕怀叶,竟然是曾经遭人背弃过。也许他心中的伤痛,远比她看上去的,要重的很多。
人就是要背负着伤痛,才知道,未来的美好有多么值得珍惜。
长公主莲步款款地进来了,苏清依的院子倒是离他们家的大门口挺近的。这是苏言刻意安排的,他们家这个二女儿,没事闲的就喜欢往外跑。可是住的太靠里了,于她也是十分的不方便。
看到苏清依衣衫整洁地站在院子门口迎接她,长公主有些惊讶。
这个丫头,有什么想不开的吗?以前见到她连个礼都不行,今天却可以穿戴完整地出来迎接她。这太阳公公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也不告诉大家伙一声啊!
“清依,你怎么跑出来了?身子好一些了吗?”
长公主没等着她行礼,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若是这个礼真的行了下去,那她们之间就真的生分了。
心里突突的跳个不停,该不会是这个丫头知道她算计她了吧。不会吧,她自认自己的迷药用的还是很隐蔽的,就算她是大夫,也不太可能察觉吧!
“我的身子好多了,这么多年一直这样,我也习惯了。怎么,今天过来是有事找我吗?”
苏清依任由长公主握着她的手,手上虽然已经没有半分温度,但有些事情逃也是逃不了的。
“找你能有什么事啊!无非是担心你的身体,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长公主有些看不懂苏清依眼睛里的防备和隐晦,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苏清依。以前的她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什么礼节对她来说都像镣铐一样束缚了她的自由。
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让长公主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很多。尤其是这丫头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的不拘一格,让人喜欢极了。
被束缚在笼子里的小鸟,最羡慕的就是飞翔在笼子外边,展翅翱翔的雄鹰,因为,它曾经也享受着那样的自由。
如今,她却像是被鹰妈妈从悬崖边上无情地推到悬崖谷底的小鹰,她好像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做险恶,在那一瞬间,就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雄鹰。
也许,是命运的无可奈何;也许,是环境的冷峻险恶;也许,是同族的狠心残忍,才让她成了如今的这般模样。
成熟,隐忍而又厚积薄发。
总有一天,她的力量会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掩埋所有的不公与屈辱。
“何必挂念,我的身体一直都是这样的。对了,梁烨人呢?”
苏清依看到她有些狐疑的眼光,赶紧换了一个稍微轻松一些的话题。
“哦!他被他皇舅舅叫走了,估计是许久不见了,想要叙叙旧吧!”
长公主拉着她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面,石凳旁边种着一棵桃花树,这个季节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朵朵粉红挂在树杈上,盈满了整个春天赐予它的明媚妖娆。
“哦!你的儿子都很优秀。”
苏清依没什么话勒接了,只好不咸不淡地感叹了一句。说实话,她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长公主跟他们家正好相反,他们家都是儿子,站在一起可以顶起半边天。
他们家却都是女儿,苏清依自认自己并不比男人差,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男人中的女神,女神中的战斗机。
可是,这个世道不认可女人的伟大,在他们眼里,女人就该是男人的附属品,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温婉贤良。
这是南楚的大臣们给霄睿递折子的时候最爱用的说辞。苏清依心里有一万个不服气。
开玩笑,如果她在家老老实实地相夫教子,南楚的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尸位素餐的大臣都应该张开大嘴,对准了西北方向才行。
说白了,是她在战场上用血腥的杀戮换来了南楚的国泰民安。可是啊,人就是这样的不知足,当你救了他的时候,他不见得感激。当你行差踏错的时候,他就会死抓着你的小辫子不放。
无缘问过苏清依一个问题:“如果你认识的一个人要去跳火坑,你会怎么做?”
苏清依几乎是脱口而出:“废话,当然是要拦着他啊!”
无缘当时摇了摇头:“错了,你应该一脚把他踹下去。”
苏清依有些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答案,于是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呀?”
“因为即便是你救了他,他也完全不会感激你。反而在清醒的时候,他会责怪你当初为什么拦着他。所以,如果有人站在火坑旁边,不要犹豫,毫不客气地把他踹下去吧!”
苏清依突然想起了当时无缘那个怪异的表情,她总觉得自己是那个站在火坑边上,马上就要被踹下去的不识相的家伙。
“优秀?谈不上,居然连个女人都搞不定,真是够没用的。”
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似乎是非常生气的,苏清依像个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长公主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不能跟她是一个想法呢?就这样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直接下手多好,非要磨磨唧唧的等待合适时机的来临,等时机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有机会就应该好好的把握,不是吗?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达到目的就好了嘛,为什么一定要去在意手段干净不干净,手段干净了就一定能做个好人吗?
这个孩子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呀?这么固执,不知道是随了谁。
长公主似乎是忘了,当年她看上了人家西江侯,当时的皇帝却并不同意。长公主为了跟西江侯在一起,居然闹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私奔事件,结果被皇帝抓了回来。
现在的皇帝就一件事情做筹码,告诉长公主,只要她支持他登上皇位,他就可以让长公主和西江侯从此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长公主这才答应了他。
当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拿整个江山做赌注的时候,不是疯狂就是真爱。
如今,她的儿子到底随了谁?这也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任性已经变成了一种成长必备的素质了。
苏清依知道她话里面的意思,这件事情自然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替补就好像月亮如果想跟太阳替班,自然免不得要在地平线上会面。
苏清依自小就不明白什么叫做成全,他,唯一能够成全的只有远在南楚的两只小伙伴,再数也数不出来个甲乙丙丁了。
她的生命里没有“委曲求全”这个词,反倒是“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这句话更适合修饰她的性情。
苏清依觉得自己注定是要自私的,起码,她绝对不会为了成全别人的心意,而做出让自己都不喜的事情。
所以,梁烨,她注定是要辜负的。
“这也不见得,人啊!总有自己的因缘际会,兴许得不到这一个,是为了让他遇到更好的。”
苏清依并没有撸起袖子,拿出干架的气势,准备和长公主讲道理。她淡淡的几句话,轻得简直就这像桃花花瓣一样,落在发际,浑然不觉。
长公主下唇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随即认真地看着这个在别人眼里好像是脑袋被门夹了的女人。
苏清依如果能嫁给梁烨,且不说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其实不尽,用之不竭。毕竟梁烨还是西江侯的长子,将来必然是要承袭父亲的爵位的,那么作为侯爷夫人,她就为苏家找到了一个非常可靠的后备力量,可以保证苏家的安稳。
再来,梁烨对苏清依的感情,怕是梁烨屋子里的老鼠都看得十分清楚。梁烨的床边都挂着苏清依的画像。每每入睡之前,他总是要轻轻地抚摸画像里那个美丽的女子的脸颊。并深情地道一句晚安,仿佛她就这样陪在他的身边,岁月无牵。
“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来问问你,你在刑部大堂上说的那些话可是实话?”
长公主突然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苏清依立刻就在心里度量她这句话的意思。苏清依并不觉得长公主只是对这件事情好奇,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她感觉长公主好像是急于知道什么事情一样。
自从从太子的摩爪下逃脱出来,苏清依就不打算把皇族的任何人当做是自己的朋友,包括眼前的这个和自己已经相交甚久的长公主。
她现在的处境非常让人担忧,首先是和太子结下的梁子,她在大堂之上的表现估计着又可以震惊整个天都城男女老少了,她必须随时准备接受太子的狂风暴雨。
其次,另一个躲在背后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的慕怀叶更是让人防不胜防。如果说是太子,苏清依还觉得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但如果说到慕怀叶,苏清依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就仿佛那个人永远是游离在,天晚没有办法把握的一个敌人,让人心中惴惴不安,惶惶难以终日。
所以,她和长公主现在还不能因为梁烨的事情闹翻,所以不管心里有多么不愿意提到那个家伙,也要咬着牙忍耐。
“我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心直口快,不过脑子,这个你也知道,我们这么长时间了,你也肯定是了解我的,我有什么话也不会憋在心里。那件事太子做的确实是过分了,我一个弱女子,不涉朝堂,他有什么事情可以找父亲去商量,有父亲有做的不对的,也可以说教一番。如今却把那些男人之间的政事牵扯到无辜的我身上,让我心中甚是不爽。”
苏清依别的不会,就是撒娇卖萌,逗泼耍赖这一招,她玩的最好。她轻轻地嘟着嘴,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跟自己的长辈倾诉自己最近受的苦,希望也在这个长辈可以拿着扫地用的笤帚,追着那个欺负自己的坏孩子胡打一番,教训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