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虽然飞镖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由于失血过多,而且苏二小姐身体底子比较薄,所以这段时间最好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微臣给她开上两剂药让她调理调理。”
十公主遇刺,自然也惊动了皇帝,皇帝带着德贵妃和皇后出现在营帐里。
十公主自然已经穿好了衣服,遮住自己明显的肚子,随即焦灼的等着太医的答话,听了太医的话,她稍稍的松了口气。
看着床上苍白的脸,十公主心里难受极了,她没有想到苏清依居然那样不顾一切的替她把这个飞镖给挡了下来。
再想想之前自己种种的所作所为,十公主就觉得十分的羞愧。
皇帝大怒:“怀叶,有没有抓到人?”
慕怀叶往下压了压自己的嘴唇和下巴,争取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以应对眼前的局势。
“陛下,刚才武卫军在巡逻的时候抓到了放飞镖的人,但是因为那是死士,被我们抓了之后就服毒自尽了。”
南悦城汇报的简洁又明了,说实话,他不怕对方自尽,因为整个狩猎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果真的想查到对方是谁,难度并不高。
在他的地盘儿,伤了他的女人,慕怀叶现在的火气已经窜到天上去了,只要抓住对方的把柄,慕怀叶就决定狠狠地把对方捏碎。
“怀叶,彻查,一定要把人给我抓到,生死不论。”
皇帝显然也已经怒不可遏,说实话一个男人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挑战他的权威,而偏偏对方就犯了这个忌讳,一边挑战了慕怀叶的军威,另一边挑战了皇帝的君威。
尤其是那个幕后黑手居然在狩猎场当着南楚使臣的面儿来刺杀他的掌上明珠——十公主,这简直就是犯了皇帝的忌讳。
最近,苏清依在宫里受了不少委屈,正嚷嚷着要替父辞官,每天在她父亲耳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皇帝现在正发愁呢,结果在狩猎场上,他们家的宝贝女儿就受了伤,苏言会善罢甘休才怪呢!他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这个怨恨却是免不了了。
“是。”
坚定不移的回答,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敢伤我清依,必死无疑。
“还有,怀叶,待会你送苏清依回营帐,顺便给她和敏敏的营帐加强守卫。”
皇帝交代完了这一席话,又回头看了看床上睡得七荤八素的苏清依,随即叹了口气,迈步出了营帐。
营帐里只剩下十公主和她的侍女,还有慕怀叶。
十公主坐在苏清依的床边,握着她的手,想要把力量传到她身上,可是却感觉自己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十公主突然觉得和苏清依比起来,她就像魔鬼一样,就是因为自己一时的不痛快,因为自己一时的怀疑,就把想要把苏清依推到万丈深渊。
其实她了解苏清依的脾气,苏清依这个人的心伤不得,因为太脆弱,因为不好恢复。
苏清依这个人重感情,所以她会倾心对待每一份感情,对待每一个活在她身边的人,可是就是这样的真心相待却依然被辜负着。
而那个唯一能够弥补她精神上缺失的人,却不在她的身边,永远都不在了。
你是金铜佛身,我是泥塑神像,虽同在一个佛堂,我俩却不一样。
“公主,您就别难过了,苏小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身后的婢女怕她伤了身子,所以尽力的劝着,可是十公主的懊悔一下子涌上心头,涌到嘴里就变成了苦涩。
“夏沫,我不晓得自己当时为何那样狠心,那样残忍的对待她,我定是着了魔了。”
滚烫的泪滴落在指尖,砸在苏清依的手上,却丝毫动摇不了她沉睡下去的意志。
对于这肮脏污浊的世界,她好像已经不屑一顾了。呼吸着这天地间的每一方空气,她就都觉得是对她纯洁灵魂的一种侮辱。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公主,您别难过了,如果让苏小姐知道了,她肯定要伤心的。”
夏沫知道这样的劝慰非常的苍白,但是总不能任由眼泪,擦开这混沌的世间吧!
“夏沫,你不了解她,我与她相伴许久,从不忍心伤她。她这个人看上去坚强,实际上非常脆弱。她在天都城之所以不爱交朋友,并不是因为心高气傲,而是害怕受到伤害。其实我这一辈子最不该做的就是那件蠢事,伤了她,伤了我们的情分。”
回想她们曾经在众人面前对质,十公主就觉得最是不应该。说实话,若不是那一次的冲动,她和苏清依兴许真的会做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这样相依相伴。
我们总是有这样一个错觉,就是觉得做错了事之后总是会被原谅的。其实有些事情老天爷愿意原谅,也不见得人心愿意轻而易举的放下。
我们总以为岁月漫漫,总有时间总有机会去弥补,却不成想,当我们醒悟的时候,情分已经到了尽头。
这个世界上可遇不可求的,并不是真挚的感情,而是在真挚的感情之中,我们每个人脚踏实地的努力,珍惜着对方的存在。
感情是用来维系的,十公主所有的努力最终都败在一次彻底的背叛中。
苏清依的唇瓣就像寒冬腊月的飞雪一样苍白。十公主已经把半个皇宫的补品都拿到了苏府,结果却没有任何的帮助。
她兴许不知道,苏清依这个人最讨厌喝药,补品也是一种药,她不喜欢。
慕怀叶听了十公主的话之后,心中更加的烦躁,于是来到床前,不顾十公主异样的眼神,轻轻的俯身将沉睡中的美人抱起。
又一次,她无力的躺在他的怀中。而他心中也是那样的无力,渗透到骨子里的无力。
他曾经发过誓,再也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是洗澡的时候掉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允许。
可是总是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她会受到别人明枪冷箭的攻击,她来不及躲闪,他来不及救助。
出了帐篷,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第一次见识到月亮的无情,明明那样的皎洁,为何不投以温暖呢?
怀中的人轻轻地沉睡着,慕怀叶甚至都感觉不到胳膊上被压着的重量。她太轻,轻到不复存在。她太重,重到无以复加。
“清依,回家了。”
每一步他都要求踏实,他是一个走路速度很快的人,从什么时候他的速度放慢了呢?好像从身边出现一个叫做“苏清依”的女人开始。
为了配合她的脚步,他放慢了他的脚步。
火把灼灼的照亮他的脸,路过的将士都一脸肃然起静的朝着他行礼。他一概不理,在他的世界里,好像别的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怀中的人。
“瑨王殿下,在下送小姐回去就好,不劳烦您了。”
御影追在身后,看四下无人,就想把苏清依接过来,结果慕怀叶却紧皱着眉头躲开了。
他的表情冷峻中夹着认真,他的目光像月光一样清冷,但是御影可以看清他眼底带着的一丝柔情。
什么事情可以劳瑨王殿下的大驾,不过是送一个平凡女子回营帐而已,纵使是皇帝的命令也不必这样恪尽职守吧!
御影被他的眼神吓坏了,她不自觉的缩了缩手,慕怀叶就避开她继续往前走。
谁都不可以阻拦,包括老天爷。
她的营帐离得并不远,慕怀叶甚至觉得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站在她的营帐门口,迎接他的是师从惊讶的眼神。
看到那个熟睡的人,师从惊讶的跑过去托住她的身体。
“小姐,小姐,她怎么会受伤?”
他就像一头受伤的小狮子,大声地咆哮着。明明张着血盆大口,眼神中却是那样的悲凉。
“师从,你别着急,小姐的伤已经处理过了,详细的情况咱们待会再说,瑨王殿下,有劳了。”
御影不想再跟他详细的上上下下解释一番。她只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门口的侍卫就把帘子掀开,把慕怀叶给让了进去。
屋子里的装饰非常的简单,也符合她怕麻烦的风格。记得以前苏清依开玩笑的时候曾经说过,她的屋子里只要有吃的有床,其他的都可以省掉。
果不其然,桌子上放着精美的糕点,她喜欢甜甜的味道,慕怀叶记得。他最爱吃的是绿豆糕和桂花糕,这个慕怀叶也记得。她喜欢的一切,他似乎都记在心中,从未忘却过。
旁边是软软的床铺,上边光是被子就铺了两三层。这个丫头不喜欢太硬的床板,以前在慕怀叶的帐篷里睡硬床板的时候,她翻来覆去的捂着腰喊疼。
为此慕怀叶还自己到床板上验证了一下,感觉还好,但是那个丫头总是挑剔,好像一副吃不了苦的样子。
轻轻地把她放到被子上,粉色的被子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但是她却极少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估计这在外人面前不想展露她的脾性。
她总是将自己包裹在硬壳里,慕怀叶只能透过小小的缝隙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她。他甚至不知道她的灵魂中会有着怎样的创伤让她始终难以忘怀,难以复原,难以勇敢的大步向前。
轻轻的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慕怀叶知道她的脾气,她爱踢被子。所以慕怀叶故意把被子的两边卷到她的身体,把她裹成了粽子,紧紧的。
“我不丑。”
突如其来的梦话,话里面还带着点小委屈,慕怀叶坐在她的床边,轻轻的将额前的乱发帮她拂到两边,看清楚她的眉眼。
你不丑,你最美。
这个丫头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什么美不美丑不丑的,难道她每天只关心这个吗?但是如果她看到好看的男人,也不见得她就两眼冒光的往上扑。
有些人,有些事,已经习惯视而不见。
在被子的管辖之下,她果然是一动不动的,慕怀叶突然觉得像是束缚了她的自由一样,心里涌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