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的队伍,插满了各色旗条,终于在黎明来临前,在少女召唤出两条喷涌着黑雾的龙巫妖后开拔了。
他们将通过四座主城的魔法阵传送,最后抵达目的地——银炼森林。然后队伍可以步行一段距离挺进诺克镇。
“姐姐,太多人了。诺克镇没有城堡,没有军事要塞,容纳不下那么多贵族。”被少女叫来雅各夫人马车里的莱修这样说话。他的面容近来染上一股灰暗之色。他已经知道巨龙族灭亡了。也就是说,他没法吞下一颗巨龙之心,恢复女身。而来自纳斯国王室,那个拥有纳兹海族血统的公主的逼婚,几乎让他再也无法安眠。他甚至梦到了自己杀掉了公主,挖出了公主的心脏吃下,这样可怕、荒诞的黑暗梦境。
多玛还在消化刚才让莱修给她恶补的官僚常识。她有预感,这样阵仗下进行的订婚典礼,她非常有可能得面对那些从前让她头大的政治问题。
她以前……还是把两个大家族的联姻想得太简单了。关于这点,少女再次反省。贵族婚姻,没法是她与他两个人的事,更多的是两个大家族的传承和规则的碰撞。也许她的会更复杂点。毕竟表面上,她现在是国王亲封的爵士,一个领主。她的家族名和库拉家族一样古老。源起于大裂变前就存在的传承。
“啊——”少女想得有些压抑,不由大叫一声。吓了她母亲和两个妹妹一跳。
“多玛,这个问题留给你的父亲去解决。”雅各夫人退出了冥想空间,安抚女儿的说道。
“是啊是啊。讨厌的问题有父亲在呢!姐姐,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风狄哥哥给你准备了什么样儿的订婚典礼吧!”希美对这场典礼充满了期待和向往。因为这场典礼不仅让父亲重新将关注点放回了他们这几个孩子身上,而且还是她最喜欢的风狄哥哥和姐姐的订婚!这意味着她不用去接受一个她不喜欢的贵族男人成为她的姐夫。
她的提议受到了莱修的附和。于是姐妹三人开始呱唧黎明后的那场订婚典礼。
另一边。
深夜的诺克镇。
这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镇上唯一的传讯钟被巴纳镇长匆匆敲响。当睡眼惺忪的镇民们抱怨着集合在镇中的荣耀台下后,镇长巴纳站在荣耀台下临时搭建的石讲台上,涨红了一张圆胖的脸,他神情说不出的激动地向大家宣布了国王的最新旨意——
大家熟识的,十六岁时离开小镇了的多玛小姐要回来了!而且她被国王授与了尊贵的头衔和领地!以后,他们脚下踩着的这块土地,这块土地上的自由农民、农奴、城镇平民都将由那个在小镇长大的黑发少女守护!
巴纳镇长在半夜收到这样的传讯时,差点没因亢奋过度晕眩在床上。他就知道,当初听了妻子的话,让女儿跟着少女一起前往王都求学是最正确的决策!最后,是他的儿子吉布使劲儿吼他,他才冷静了下来。传唤了所有能使唤的仆人,跑遍全镇,敲响了每个镇民的门。
在领主到来前,他做为镇长,还有许多镇上事务需要安排。其实他能做的事务就是将消息传递全镇。其它的事务,目前都被少女的订婚对象接管。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他来自星空部落的夫人芙娜,巴巴拉·兰蒂的母亲,认为激动的丈夫最先应该处理的事务是告诉他的那个小家族,赶快从浮朗香家族脱身,不要再依附于新领主不喜欢的家族惟命是从。另外,最好明确的告诉东圣城的第一继承人,费都男爵,她的女儿不可能给他做情人的。最后,站到新领主面前,第一个亲吻她的脚背,献上祝福和忠诚才是巴纳最重要的事。
“国王万岁——”一些农奴如此欢呼。他们终于可以摆脱东圣城派出的那些残忍的执法者了。
自由农民们脸泛喜悦。他们由衷的感恩诸神的关照。新的领主会制订出新的赋税制度。他们也许可以让自己的腰包鼓一点了。不用再节省家中孩子们的教育费用。一切,有了新的期待和希望。
城镇平民们更是欢舞起来。一个光系天才魔法师,一个强大的领主,意味着他们哪怕与银炼森林里的暗黑魔兽们开启战争,也不用移民到别的城镇,重新开始一无所有的起点生活。
“天啦,多玛小姐就要成为我们这片土地的领主了吗?是那个从小爱吃我制作的糕点的多玛小姐!”苏西大婶自豪的说完,她看见另一边走过来的高贵白衣少年,忙捂嘴掩去惊呼,面容绷住,让自己看起来很有教养。
是和多玛小姐马上订婚的少年啦。她可不能让少年看见她的粗俗。继而认为爱吃她糕点的多玛小姐没教养。
少年没有注意到大婶的小细节。他清冷精致的眉眼间第一次出现了一抹忧色。站在他身旁的哈特男爵还有点没回过神儿。如果不是全场人们打算彻夜狂欢的气氛,慢慢飘散过来的黑麦面包的香味儿、美酒的醇香及烤肉的辛辣味儿,他还处在一种被雷击的情绪中。
他的妻子,金德曼家族的霍华德·丝曼小姐,不久前还和他说,等她的父亲成了金德曼家族的族长,她将继承母亲的公爵爵位,然后他们就可以生个孩子了。如果是个男孩,可以继承他外公的侯爵头衔和土地。如果是个女孩儿,将来就继承她的头衔。总之,他家族的贵族阶层在他和她的孩子出生后,将有一个飞跃。可现在呢?如果妻子的父亲无法成为族长,她母亲的头衔很可能被王后拿去用作更有利的筹码。她父亲的一切继承将产生新的问题。而他的家族当初联姻的布局好处至少损失了一半……
想到这里,哈特不由得看了好友一眼,眼神晦暗起来。他的心情无比沮丧。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他们的友谊可以持续到他老去。然而,谁会想到,他们各自迎娶的妻子会是一种对立的存在呢。
“哎,也许这是一场意义复杂的订婚典礼。”尽管哈特发现他的处境十分尴尬了。但他更同情好友即将面对的糟糕问题。
首先,他得去说服他的姑姑坚持原观点,支持他与少女领主的结合。这意味着奥非国王室拥有了库拉家族一个很好的筹码。如果无法说服,好友就得考虑私奔,或者放弃。他的家族还有另一个背景简单的,可任其摆布的命定之人的选择。
然后,少年现在没有贵族头衔,没有土地,而少女则是一位有头衔有土地的领主。如果他们生下孩子,好吧,哈特认为,库拉家族不会让他们的血脉被王室,或者说是一个领主掌控。那如果和少年的姑姑一样不要孩子呢?国王显然不会同意。因为这也许根本就是他给予少女头衔和土地的其中一个政治布局。巨龙号角,蓝血血脉……他们的国王雄心勃勃。
最后,他不认为好友和少女的结合在添加了这许多奇怪因素后,还能一如当初的彼此信任、互相守护。
阶层不同的婚姻永远不要期望和谐啊。妻子阶层高于自己的已婚人士哈特男爵想到这,他觉得应该提醒好友这点,免得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昆汀公主来了……”
可惜好友没有接他的话题。而他也看见了对面满脸喜悦之色而来的公主。
这时候,哈特更同情好友了,他差点忘记还有诺伊国公主的麻烦。这给少年说服他的姑姑又增加了难度。
“祝你好运,我的兄弟。”哈特给了脸色不明的少年一个遗憾拥抱,然后又说,“我想回去睡觉了。噢,也许你该祝福我睁眼时不用见到妻子的黑脸。”他的妻子丝曼小姐在出席婚礼的人员名单上。哈特预见,一夜之间,他和妻子的相处之道又要产生一些变化了。
少年看了哈特一眼,低声说:“你睡觉前别忘记帮我看看那些礼花是否全部运送到位了。”
哈特吹了声口哨,承诺,“既然你坚持,我会记得你认为的所有重要的订婚事宜的。你可以留在这里,听听公主的来意了。”
哈特男爵抢在昆汀公主走近之前,远远的对公主行了个礼,就溜之大吉。如果他们两个人都被公主缠上,就没人可以负责的监督订婚典礼的如期举行了。
如果好友的选择是坚持,那么他哈特的选择是给他们的友谊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昆汀公主。”现在是自由民身份的少年先对公主行了个绅士礼,打了招呼。
昆汀忽然发现,灯火辉映间,少年曾经温和的眼神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疏离冷漠。仿佛她是一位极不受欢迎的客人。
这样的认为让前一刻还在狂喜中的昆汀公主犹如被凉水浇过全身,只余血液的温度期盼着再次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