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初见时那样超尘脱俗的惊世容颜,臧鸢木盯着崖渔几乎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了。
崖渔似乎对她惊讶的表情见怪不怪了,直奔主题,说:“你站过去点,我试试能不能召出阿龙。”
臧鸢木见状连忙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井盖几米远之外了。
崖渔蹲下来,伸出右手,将中指指腹划了个小口子,伤口处很快便溢出了几滴血,血液沿着手指滴落下来,透过井盖上的小孔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崖渔张开嘴巴套在小孔上轻声说道:“阿龙,你的伤疤还疼不疼?”
说完这句话,周边的落叶似乎都悄然静止,一切仿佛都被定格住了。
臧鸢木皱着眉,说:“崖渔,里面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句话会不会没什么作用啊,你要不要试一下别的方法?”
崖渔盯着凝视着黑色的小孔,眼睛一眨也不眨,她似乎在等着什么,眉眼的双瞳一直在放着微光,崖渔知道,刚才的那句话,红尾邪龙是一定会听见的。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毫无动静,臧鸢木几乎已经肯定,下面的巨龙没有什么反应了,又或许这座山下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龙,不过真的如烬歌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传说而已。
可是刚才听见的龙吟声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不成只是下面传来呼呼的风声而已么!
不!臧鸢木不相信,她听得很清楚,下面的绝对不会只是被放大的风声而已。
崖渔轻轻站起来,她的睫毛长长地,上面透着一丝朦胧的雾气,卷翘在空气里,忽闪忽闪。
“崖渔……你还能想起来什么别的话吗?”既然连崖渔的召唤都无法引起半点进展,也许真的是没辙了。
就在这时候,地面突然抖动起来,碎石再次被激烈地震动给击落了一地,沿着倾斜的山体不停地往下滑,落叶被大风吹了起来,围着崖渔和臧鸢木不停地飞舞,尘土飞扬,地动山摇的样子如同世界末日。
臧鸢木一把抓住崖渔的袖子,环绕四周,警惕的说:“崖渔,怎么回事?”
崖渔波澜不惊的清冷面容上却浮起了一道难以发现的笑意,她扬起嘴唇,说:“阿龙苏醒了,彻底的苏醒了。”
崖渔伸手把臧鸢木往后推了一下,说:“站后面点,井盖要开了。”
她嘎嘎说完这句话,井盖便也哗哗的开始震动起来,没过一会儿,井盖便悄然的向上浮了起来,一边抖动一边向上拔起,上面的尘土因为剧烈地抖动而弹跳到一边,只剩下两个小孔阴森的在上面立着。
“小心!”崖渔一把将臧鸢木拽到身后,井盖被一股绿色的气体快速冲了上来,像是要炸裂一般的飞到半空中,崖渔伸出手挥出一股吸力,半空中的井盖快速往下砸落,崖渔冷哼一声,井盖瞬间变成了粉末,洋洋洒洒的消失在空气里了。
一股绿色的气体从刚才的缺口中猛然冲出来,几乎化成了长龙窜到上空去。
巨大的龙吟声再次从黑洞的底部传上来,崖渔轻笑一声,说:“它在呼唤我。”
臧鸢木一头雾水,刚想问接下来怎么办,却又被崖渔一把拽了过去,骤然跳进了那个可怕地黑洞!
臧鸢木大声咒骂:“崖渔!你干什么!我不想下去啊!”
可是已经太迟了,臧鸢木只觉得脚底一轻,整个人都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失重的感觉让臧鸢木整个人都很不好,她的心悬在喉咙口,身体却还在不停地下降,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臧鸢木心想:崖渔,我再也不想让你现出真身了,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可到了地底下,臧鸢木却觉得自己掉进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里。
下面几乎可以说是一座空旷开阔的地下城堡,当然首先要除却繁重的锁链和陈旧的符咒……
臧鸢木几乎是被崖渔拎着下来的,所以在下落的过程中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头顶不时落下一两坨灰卷,这里的空气似乎也没有很污浊,仔细还能感觉到周围缓缓流动微风,说明下面的通气口不止一处,起码有两个通风洞口空气才会稳定的流动。
臧鸢木不由自主的把身体靠近了崖渔,说:“我们现在干嘛,寻找这些锁链的源头吗?”
臧鸢木伸手摸了摸吊在半空中的锁链,锁链用三顾玄铁打造而成,交织着悬在空中,远远的通往前面的黑暗里。
崖渔点点头:“我能感觉到它的巫之气,跟着我走便是了。”
崖渔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气里微微改变的小小颗粒,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突然睁开了双眼,臧鸢木张大嘴巴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步,她竟然看见崖渔的额头上长出了一只眼睛,而且瞳孔还是红色的!
崖渔早知道她会被吓到,看也没看她的表情便说:“别瞎想,这是瞳巫术里的开天眼,等你到了涉学堂,你便会对此有所了解了。”
“瞳巫术,那不是墨家的独门秘书吗,你怎么也会……”臧鸢木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崖渔嗤笑一声,白了她一眼,说:“现在还有我不会的巫术么,你别忘了我的身份,我可是神女瑶姬的后裔,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操纵别人的生死我还做不到,倘若我做了,那可就是抢了鬼仙的差事了。”
臧鸢木怔怔的望着她美轮美奂的双眼,说:“若你能操纵别人的生死,那我可就不用这么四处奔波了,有什么仇要报直接找你就好了!”
“好了,别跟我贫嘴了,跟在我后面。”崖渔迫切的想要见到红尾邪龙,便让臧鸢木直接跟在她后面。
臧鸢木一边走一边问:“崖渔,你说我进了涉学堂是不是就可以学到别的家族的秘术了?”
“你想的倒是很美,如果所有进了涉学堂的人都可以血别人家族的术法,那还叫秘术吗?”崖渔暗笑她的年幼无知。
臧鸢木却是一脸的不服气,反驳道:“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我进了涉学堂,自然就对对此有所了解的吗?”
崖渔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无奈:“我只是说你会了解,并没有说有人将此术法传给你们啊。”
臧鸢木听了这番话才明白自己理解有误,心中觉得一阵失落。
崖渔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手扶着冗长的玄铁链子,加快了脚步。
越是往前面走,龙吟声就越是洪亮,脚下的土地震动的也越发激烈。
好不容易走到了尽头,铁链子却又往左拐去,潮湿的墙面上隔一段距离便安置了一个铁烛台,烛台上用鲛人油制成的灯已经熄灭了,可见这地道持续的时间之长!
崖渔伸出手沿着烛台一个个抚过去,手心窜起的巫之气刷刷的点燃了熄灭的鲛人油灯,长长地隧道顿时一片敞亮,整个视线都被点燃了,一望无尽。
就在这个时候,玄铁链产生了分支,分支的地方也出现了两条隧道,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湿漉漉的隧道不时低落几滴冰冷的水珠,滴答滴答的听着都让人起鸡皮疙瘩,墙面上坑坑洼洼,看得仔细会发现上面有的地方还会长出草来,果然微不足道的东西有时候生命力越是旺盛。
崖渔指了指左手处的隧道,说:“你往这边,我往那边。”
臧鸢木断然一口回绝,说:“不行,我们要走一起走,单独行动会很危险的。”
“你怕什么,这里除了我的阿龙,不会再有别的神兽了。”崖渔挑了挑眉,细长的美艳透着不容拒绝的冷意。
臧鸢木还是摇摇头,说:“我不管,这里太阴森了,是不是如你所说只有红尾邪龙还是个未知题,我可不愿意在这儿用自己的生命冒险。”
崖渔冷笑一声,嘲讽道:“真是个胆小鬼,平日里我见你挺厉害的样子啊,怎么到了这洞地下就不行了呢,还是平日里的厉害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哼,什么胆小鬼,什么装出来的,我只不过是为你担心而已,你现在只是暂时的显出真身,还不能离开我这个宿主,万一一会儿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条命肯定会被鬼仙一同收了去的,所以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我们不能分开行事!”臧鸢木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虽然个头上比崖渔矮了大半个头,可那一身傲气简直和崖渔如出一辙,丝毫没觉得年龄上会有什么劣势。
崖渔扑哧一笑,眼中的微光更加的明亮起来,她轻扬唇角,说:“好吧,你的这一长段措辞已经成功的说服我了,那我们就一起从右边走吧,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的确应该从右边走,跟上吧。”
崖渔额头的天眼有闪烁出一丝红光,她握紧手中的铁链子,果然能够感受到更加剧烈地颤动。
又往前走了几步,风忽然间变得很大,臧鸢木的衣摆都被吹了起来,冷意不时窜入衣领口,臧鸢木知道,前方一定就是镇压红尾邪龙的地方的,她能够感觉出空气里夹杂的那一丝戾气。
崖渔忽然停止了前进,臧鸢木刚开始还在疑惑,想开口问她怎么不走了,却发现前面一片敞亮,诡异的红光在头顶闪烁着,黑压压的石头被精心打磨过,紧紧的排成了一长列队伍,看上去像是什么阵法,几千条铁链子层层环绕,几乎形成了一个硕大的铁塔,每一条铁链子上都贴了数十张形状不一的黄符,上面用巫师们的鲜血写满了封印咒,密密麻麻的遍布全部的玄铁链!
“阿龙!”崖渔张开嘴巴,忍不住冲着前面的铁链子大吼了一声。
安静了片刻,铁链忽然间震动起来,震感比上面的地面要剧烈的多,臧鸢木整个人不停地摇晃起来,是不是撞到两边潮湿的墙面,她来不及扶墙面,便一个踉跄的砸了出去,臧鸢木摔倒在地,碎石块磕到了她的膝盖,但并未撕破皮肉,只是里面有些刺痛感而已。
她抓住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好不容易才没有再次被甩出去。
臧鸢木艰难的转过头,想看看铁链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却看见里面幽幽升起了一个庞然大物,它正瞪着一双巨眼朝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阿龙!”崖渔又是大吼一声,整个人便从地上一跃而起,她挥舞着双手快速朝庞然大物飞过去,一把抱住了它粗壮的脖子,眼里回旋着两团晶莹。
红尾邪龙……真的是红尾邪龙!
臧鸢木这下总算看清楚了,从铁链上方伸出来的庞然大物,有着一条巨大的墨黑色身体,上面的鳞片闪着熠熠光辉,唯独尾巴是血一般的深红色。
红尾邪龙显然早就知道来人是崖渔,感觉到她温度的一刹那便觉得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臧鸢木怔怔的盯着她们,忽然发现崖渔的头发从黑色缓缓的变成了银白色,她瞪大眼睛,似乎听崖渔说过,自己原本就是银色的头发,后来中了噬心咒,发色才变成了她看见的黑色,而原本纯洁的白色巫之气也变成了黑色。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间又变回来了,也许是因为欣喜,也许是因为红尾邪龙身上有一种难以说出来的魔力吧,就是不知道她的巫之气是不是也会因此而改变了。
红尾邪龙扭动着身体,可除了被崖渔紧紧拥抱,并不能有过激的动作,它身处封印的范围,无法离开这里半步,这一千年也不知道它使怎么熬过来的,可能是心中存在某种信念吧,它坚信崖渔一定会回来找它的!
可好景不长,崖渔便剧烈咳嗽起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身体似乎变得有些透明了,抱着红尾邪龙的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红尾邪龙似乎感应到了她的不适,铜铃般的巨眼闪过一丝焦虑,崖渔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只好将自己遇见鬼仙以及寻找宿主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它,还指着躺在地上的臧鸢木说她就是自己的宿主,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好好配合她。
红尾邪龙移动着瞳孔深深的望了望臧鸢木,心里一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它因为难过又开始扭动了一下身体。
崖渔连忙离开它的身体,快速来到臧鸢木的身边,说:“时间就要到了,我必须要回你的身体内了,你要记住,只要有可能一定要帮我把阿龙解除封印,还有,要找到赫潮被关押的地方,我重获新生也不不过就是想要知道他们的下落而已,现在满足了一条,剩下的一条就交给你了。”
臧鸢木不停地点头,说:“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又不是永远的消失了,只不过是要回到我身体而已,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再慢慢讨论好了,你快回来吧,我怕时间久了对你的魂魄会有影响。”
崖渔点点头,应了一声。
臧鸢木闭上眼睛,再次进入了虚境,这一次鬼仙并没有再出现,她只觉得崖渔的身影在虚境中闪了几下,她便可以睁开眼睛了。
“好了,崖渔,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臧鸢木在心里问道。
崖渔说:“我可以试着问问阿龙,能不能感觉得到地面上发生的事情。”
臧鸢木照着她的问题对红尾邪龙说了一遍,红尾邪龙只是用尾巴在地上划了几个字,说:“幽壑天岛。”
只是简单地四个字,臧鸢木便明白它要说的是什么了,它的意思就是,刚才在地面上遇见的那一群人,其实就是幽壑天岛的人,跟墨家毫无关系,这么说来,夜溟九早就派人前来白圣水搜寻过了,根本就用不着墨家人,更用不着她的费心!
也难怪啊,夜溟九是什么人,他可是幽壑天岛的王啊!
臧鸢木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不由在心里嘲笑自己太傻,竟然脑子一热就自己过来了。
愚蠢!臧鸢木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既然如此,还不快点回去,说不定墨家人那边也已经有消息了。”崖渔的声音轻轻从耳边响起来。
臧鸢木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红尾邪龙,说:“你不打算跟它做个告别吗?”
崖渔笑道:“只要你经常来这儿,我就不用跟它作别。”
“哈,一听你这么说,我以后岂不是连偷懒也不行了?”臧鸢木有些无奈。
崖渔又是轻笑一声,不再出声说话。
红尾邪龙仿佛也已经意会了她眼神中的涵义,仰起头咆哮了一声便放低了自己的身体,幽幽的藏入那团玄铁链中去了。
臧鸢木又看了一眼那团黑压压的铁链,快速掉头离开了。
她几乎一路飞奔,最后用力一跳,整个人便从地面上悠然升起,冲着头顶的那一缕光芒快速向上,最后顺利的从井口中飞了出去。
烬歌还没有醒,臧鸢木想找井盖,却发现刚才已经被崖渔的巫之气捏成了粉末,便只好自己找来一堆枯木枝,交缠在了一起,又用结实的藤蔓将它们困扰住,刚好能够覆盖住幽深的井口,又在上面盖了一层尘土,把落叶洋洋洒洒的铺在了上面,这样看来便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臧鸢木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这才听见烬歌慵懒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他说:“你在干什么呢?”
臧鸢木连忙回过头,说:“我正在考虑从那边走呢,烬歌,你说咱们往左还是往右啊?”
烬歌揉了揉眼睛,说:“左边吧。”
“好啊好啊,我也觉得往左边走比较好!烬歌,咱们回家了!”臧鸢木一把将烬歌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叶子,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了。
烬歌皱起眉,狐疑的看了看身后,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脑袋有些沉,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跟她抬了一口棺材,然后要追踪一个死灵师和一帮人,便来到了这里。
烬歌摸了摸后脑勺,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同,便跟上了臧鸢木的脚步,前方似乎有些起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