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歌把手缩了回来,冷冷地盯着臧鸢木的眼睛,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臧鸢木回应着他的眼神。
烬歌没有说话,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他端着热茶送到自己的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小口。
臧鸢木也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却攥在手心没有喝。
“烬歌!”臧鸢木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烬歌低着头,若有所思。
臧鸢木不再说话,眼睛却一直都盯着烬歌的脸。
“在这之前,其实我一直都有重回鲛人族的愿望,也想成为鲛人族的统治者,可是时间拖得越久,我的这种想法便开始变淡了。”烬歌说,“而现在,感觉已经不那么强烈,可是你却说现在让我回鲛人族?”
“你不愿意了吗?”臧鸢木轻声问。
烬歌看着臧鸢木的眼睛眨也不眨,说:“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会照做。”
烬歌的眼睛里闪烁着蓝色的光芒,那是臧鸢木从未见过的蔚蓝,就像晴天时的天空,蓝色的像是一片海洋。
臧鸢木不想去逼迫烬歌,可同时也不愿意放弃自己能够利用的一切,哪怕在不久的将来烬歌会开始怨她,甚至会去责怪,但臧鸢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是灵族人,无论去了多远的地方,终归是要为自己的族人考虑的。
如今祁靳禹登基做了皇帝,而他背后站立的帮派是敌是友,臧鸢木根本就不清楚。未来的皇后人选也还没有确定,倘若自己从一开始就答应祁靳禹的要求,也许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就不会这样糟糕了。可是她已经拒绝了,以后走上的路将会是崭新而茫然的,没有人会在身后为她做靠山,也没有人会因为她的身份就真的忌惮她,尊敬她。
所以她不得不从现在开始就位自己准备退路。
焰云君如今同她的关系是合作伙伴,烬歌则是她莫名想要信任的人,如果他能够当上新任鲛人王,那么她背后可以依靠的人便会多了。
“烬歌,也许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的人,也许你会瞧不起我,甚至会讨厌我,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作为我的朋友,一直站在我的身边鼓励我。”臧鸢木没有刻意的去说什么套近乎的话,反而一脸诚恳的和他商量着。
“你知道么,我的族群……”臧鸢木决定和他坦白一切。
烬歌一听见族群这两个字,便顿住了。
“我是灵族人。”臧鸢木没有跟他转圈圈,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前不久我在巫师学院的住所,被灵族来的几个人下了驱魂草,他们将我带到的荒原,大祭司告诉我关于身世的事情,原来上一任灵王便是我的母亲,因为性别的关系,大部分人习惯称她为灵后,可是后来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她离开了荒原,之后便在没有她的消息,只说她与耀光大陆的人结合产下了一个女孩,后来因为修行入了魔道,被众人联手制服,魂魄尽散。”
“那个女孩,也就是我,被人养在了将军府,这中间的缘故估计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了。”臧鸢木所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她连欺骗烬歌的意思都没有。
烬歌听完之后只觉得诧异,臧鸢木体内的巫之气十分强大,他从没有接触过灵族人,也并不知道灵族人也是可以聚结巫之气的。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烬歌问。
臧鸢木站起来,说:“灵氏一族早在多年之前,因为种族争斗战败了,便被要求住到了耀光大陆之外,后来又辗转了许多地方,最后才在荒原安定下来。”
“可是现在荒原的环境每况愈下,种植的粮食蔬菜等全都因为气候原因损毁了,荒原,现在真的已经变成了寸草不生的绝境了,灵族人便想着能够重回耀光大陆,在这广袤的土地里找一处安息之地。”
臧鸢木转过身来面对烬歌,说:“我希望你帮我,只要你能够召集足够的人力物力,灵族人喝鲛人族结为联盟,势必能够在耀光大陆里分一块安居乐业之地。”
“你想动武解决?”烬歌也站了起来,显然不支持她的这个决定。
臧鸢木摇了摇头,说:“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倘若能够让现任的皇帝松口,哪怕就在西阙国找个安家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可是灵族人不得重回耀光大陆这件事情是众所皆知的,倘若祁靳禹因为你的存在而松了口,那可是会激怒西阙国的百姓的,不只有西阙国,还有东麓国和月昭国呢!你问问那些人会愿意吗?”烬歌把能说的全都告诉了她,希望臧鸢木能够好好考虑。
可是臧鸢木何尝不知道这些呢,但是为了族群的利益,她只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牵连都放到一边去了。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管不着。灵族人,都是我的亲人,我有义务去为他们找到更为舒适的生存环境。”臧鸢木用倔强的目光盯着烬歌,问,“如果是你呢,如果鲛人族遭受了什么灭顶之灾,你又会如何自处,会理所当然的坐视不管吗?”
烬歌愣住了,撇过头去,说:“这次荒海下毒事件,我不也没有管么?”
“是吗?你没有再夜里悄悄从府里出去,给那些鱼尾溃烂的人送药吗?你没有亲自下厨做了一堆吃食送给尚未成年的小鲛人们吗?你也没有私下自己去调查下毒的人是谁吗?”臧鸢木瞪着烬歌的眼睛,把原本打算烂在肚子里地话全都说了出来。
烬歌的瞳孔猛然放大了,支支吾吾道:“这些……你全部都知道?”
臧鸢木冷笑一声:“很多事情,我没有说出口,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情。”
烬歌一直在暗中悄悄做的事情被臧鸢木忽然都翻了出来,他有些颓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臧鸢木叹了一口气,说:“烬歌,我知道你不是心狠的人,我就求你这么一次,等你将鲛人族振兴之后,我们两个族群就结盟吧,那时候我是灵族之王,你是荒海之王,我们联手就一定能够在耀光大陆里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的。”
烬歌一直在脑海里挣扎,究竟要怎么做,究竟该怎么做。
“烬歌,你想好了吗?”臧鸢木站到了烬歌的面前,抬起头盯着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烬歌抿着嘴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好,听你的。”
他低下头看臧鸢木,眼中的那一抹蓝更加的幽深。
臧鸢木伸出手就抱住了烬歌的脖子,说:“烬歌,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烬歌伸出手,揽住了臧鸢木的腰,轻轻抬起一只手抚上了她浓密的头发。
臧鸢木听见他附在自己的耳边说:“为了你,我可以舍弃别人。”
臧鸢木的身体颤了一下,只觉得烬歌抱住自己的双手更加的用力了。
深夜,臧鸢木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刚才的事情,其实她也很矛盾,在取舍的时候不得不逼迫自己放弃其中的一个。现在她能够依靠的有灵族,有祁王府,也有焰云君,现在又多了一个烬歌。
其实关于焰云君,臧鸢木并不知道是否应该完全信任,因为她只要一想起曾经在宫楼发生的事情就觉得很忐忑,那个时候的焰云君,眼神之中闪烁着无法阻挡的傲气,他的心里一定有着什么宏伟的理想没有完成,而这个理想,恐怕要比臧鸢木此时的心愿要大上许多。
现在的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曾经夜闯宫楼的人,因为她揭掉了人皮面具,也换了个新的身份。可是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呢,还会这么帮助她吗?
不会的吧,如果自己是焰云君,遇见这样喜欢隐藏自己身份的女子,断然是不肯再给她机会的了。
“崖渔,你说我的计划会成功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臧鸢木没有以前的那般自信了。
崖渔幽幽的回道:“也许吧,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
“是么?”臧鸢木随口问道,“有时候会觉得很累,因为有太多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崖渔,现在的你还会憎恨吗,恨当年那群联手攻击你的巫师们吗,你想不想重新回到过去,恢复你神女的身份?”臧鸢木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崖渔却笑道:“说不想一定是假的,说不恨那就是在欺骗自己。可是恨又能有什么用吗,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时光飞逝千百年,山川河流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那样了,所以即便是回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呢!”
听了崖渔的这番话,臧鸢木犹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了。
是啊,即便人还是当年的人,山川河流却早已不是当年的样子了,即便回去了,还能有什么用呢。
臧鸢木翻了个身,只觉得头脑异常清醒,窗外月色正浓,薄雾环绕,仿佛这些年就一直都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