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新手司机又重新上路，车子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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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微晓看着散落在车上的照片竟无从下手。
去捡起来？欲盖弥彰。
她坐正，看着沉默不语，脸色算不上太好的陆言墨一张一张拾起车座下的照片，顺手拿起半露出A4纸的文件袋，耐心的翻看。
车里太过安静，只有纸张被翻阅的声音。
程微晓忐忑，无力辩解。
一张又一张，不多的A4纸很快就要见底，陆言墨神色平静，嘴角渐渐挂上笑。
她心惊，不知所措。
然后，她看到他整齐的收好照片和资料，全部塞进文件袋中，甚至，连她在妈妈办公室没能系上的小细绳都一圈一圈紧紧的缠绕好。
那叠讨人厌的资料就这么又回到自己的眼前。
她犹豫，仍选择从他手中接过。
胡乱将文件袋塞进背包，而后，程微晓伸手试探性的覆上他随意放置在大腿的手。
没有预想中的抗拒与躲闪，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他说：“晓晓，照片和资料都是真的。”
程微晓语塞，心头钝钝的生疼。
车子最后转了个弯，停在最近的商场地下车库，陈之望下车，转身若有所思看了程微晓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人。
他临走前冰冷复杂的目光让程微晓唏嘘。很久之前，她还坐在副驾驶的时候，陈之望就曾冷笑着打电话，那时，他语气中的冷酷皆是因为韩歌，她还曾事不关己的好奇着。
如今，终于轮到她了。
她鼓起勇气看身旁的陆言墨，“言墨，其实……”
“嘘。”他依然和从前一样，将她的手夹在两手间，朝她笑，“我爸他确实因为去澳门……”
“别说了。”她不忍，他却安抚的摸摸她的脑袋继续说，“晓晓，早晚你总是要知道的。”
“我爸以前开了个小公司，在我大四那年，因为投资不当负债累累，我爸不服输，怀着最后那点孤注一掷的侥幸心理去了澳门。”陆言墨并没有愤怒，他又重新握着她的手轻揉安抚，“结果可想而知，欠了几百万雪上加霜。我小姑夫因为小姑姑执意要帮我们家而选择离婚，初颖那时高三，为此差点连大学都考不上。”
程微晓心酸，尤其是他用着这么平淡的语气挖开自己的伤疤。
“那大概是我们家最绝望的几年，但幸好，我遇上了景笙。从最初接拍他的人物模特，到后来他把我介绍给他姐姐的娱乐公司，然后，就有了今天的陆言墨。”
就两句话，解释了他踏入娱乐圈的初衷，一个墨迷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理由。
这么现实，又这么让人心疼。
难怪宋雅致曾说秦景笙一度后悔是否不该带他进圈。
难怪陈之望会说陆言墨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接受试图走捷径的韩歌。
难怪……
她抱着他，男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你不用难过，现在我们家很好。我爸经不住诱惑，可终究幡然醒悟；我妈做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哪怕面临绝境也不曾想过放弃我爸；我虽放弃了自己原本的专业，但拍戏其实也挺有滋有味的。”
“对不起。”她无比内疚，又不能替妈妈解释些什么，更不能告诉他，其实妈妈并不答应他们在一起。
陆言墨轻拍着她的后背，敛下眼底的复杂和犹疑对她说：“所以，晓晓，你不用担心我会经不住诱惑。就是爸爸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寻求捷径，不会因为眼前的诱惑而迷失本心。”
陆言墨怎么能这样呢？程微晓几乎落泪，但她并没有。
“我从来没担心过，也不会在乎。”她闷在他的怀中，“还有，说好的惊喜呢？”
陆言墨轻笑，“下次带你去，好不好？”
“今天就不给我了？”她仍紧张，他没有翻脸已是克制，若是她，大约是早就耍脾气了。
“我保证，这个惊喜还是你的，我先送你回家。”
“哦。”
*
接连几天陆言墨都很忙，除了忙着在车墩拍孙导的电影外，似乎连休息的时间也忙着开会。
程微晓因为妈妈私下调查他的事情，始终有些担心。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总不自觉带上一份小心，哪怕他们这几天并没有面对面的见上，仅仅只是通个电话，微信视频而已。
而妈妈似乎自从与她摊牌后，又如同没事人一般，不干涉不过问。
真是心塞，莫名的猜猜猜，猜又猜不出，看也看不透。
连爸爸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有在那晚她回家后问她：“黄.赌.毒，一旦沾染意味着什么？没有哪个父母愿意自己的女儿在有更多的选择下，进入有过这样历史的家庭。小陆是很好，但晓晓，你从没想过，如若不是他足够幸运能够在娱乐圈站稳脚跟，当年他所面临的会是什么？爸爸不在乎对方的家境多优越，也不要求你大富大贵，但我们会担心，娱乐圈里的诱惑这么多，当小陆面对抉择，是否会和他父亲一样走上岔路。”
“你以后就会明白，婚姻和谈朋友不一样，行差一步，这辈子后悔都来不及。”
程微晓懂爸妈的出发点都是为她好，但她仍愿相信陆言墨不会。
可似乎依旧路漫漫。
*
周三，难得忙了很久的陆言墨下午没有安排戏，程微晓早早的来到他家。
开门的密码是很早以前陆言墨就告诉她的，客厅里干干净净，显然他请的阿姨哪怕他不在家也依然尽责的来打扫。
她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花瓶，倒上水，将她买来的满天星插.上。
然后，她坐在沙发上等他回家。
没有等很久，门被人从外打开的时候，罗擎的大嗓门格外热闹。
程微晓赶忙起身走到玄关处看他。
“这么早就来了呀！”陈之望笑着问，“成望夫石了？”
她松了口气，还好，他们对她的态度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陆言墨换了鞋走到她跟前将她往里带，“有没有吃我让阿姨特意给你带的蛋糕？罗擎说很好吃，这辈子不吃一口会遗憾终生。”
“噗……”她笑。
罗擎闻言嚷嚷：“我去，本来就好吃好吗？你语气里的不相信和那什么什么态度是几个意思？”
“没几个意思，夸你呢！”陆言墨挑眉。
几天不见，程微晓特别想他，尤其是隔了个小小的心结，她格外粘他，丝毫不在意那两个闪瞎眼的大灯泡。
果然，罗擎看不下去了，“你们俩能不能注意点？老陆，怎么滴了？今天在片场被那小女二给NG刺激得要寻求安慰了？太脆弱了吧！”
“什么女二？”
程微晓知道电影里的女二是闵婕妤，那个出了名的空降女王。
但显然，听罗擎的意思，这人今天闹得陆言墨有些不大愉快。
“没演技的小女二，也不知道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残了，一遇上言墨就NG，害得言墨下水下了好几次。”罗擎打抱不平，“真有意思，到底是真的演技差还是跟我们过不去？”
程微晓紧张，上下打量淡定的陆言墨忙追问：“你没事吧？”
“没事，别紧张，好歹我也被你们叫一声影帝。”陆言墨起身去厨房，打开厨房的冰箱，阿姨准备好的菜都在，他一思索转身朝客厅喊，“老陈，你们俩什么时候走？”
陈之望刚想开口就被罗擎抢话，“这合着真把我跟老陈当司机了？送完了你回家就要赶我们走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言墨向来是重色轻友的货色。”陈之望补刀，视线看向程微晓的时候带着笑意和调侃，“有微晓在还要我们干嘛？得了，喝杯水就走，你们不会连水也不给喝一口吧？”
程微晓脸红，赶忙替他们端来她之前榨好的果汁，“鲜榨的。”
“矮油，别脸红，这大实话你还没习惯？”
“……”这欠揍的罗擎！
陈之望和罗擎本就没打算多留，轮流揶揄完一通，就专心喝果汁。
“喂，怎么了？”陈之望接起电话，“我？我在言墨这儿呢？”
罗擎一杯芒果汁见底，打了个饱嗝冲忙着热菜的陆言墨和程微晓说：“给我看看你们俩晚上吃什么就走。”
陆言墨将菜端出来，罗擎凑上去如同小狗般嗅嗅闻闻，岂料，陈之望抄着手机递到陆言墨的面前，神情严肃，“吃什么吃？言墨，你自己决定吧。”
突然冰冷下来的气氛，程微晓下意识看向陈之望，却发现他也盯着她。
审视、探究，还有质疑。
而陆言墨一手握着手机，同样眉头紧蹙，面色不虞。
她心下不好，拿来自己的手机上微博。
顿时，浑身冰冷。
水果杂志社：大影帝娱乐圈圈钱为哪般？替父还债真孝子？
洋洋洒洒的长微博文章，细数了陆言墨父亲澳门欠债，陆言墨不得不放弃金融专业转入娱乐圈的大小细节和证据。
一字一句详细到让程微晓瞬间想到了那份调查文件。
“不是我妈。”她下意识解释，“言墨，不会是我妈妈。”
她的妈妈哪怕再怎么反对她和他，到底不会突破那层道德底线。
陆言墨挂断电话，粗粗翻了几下长微博，抬头看着她，“我也相信。”
就像她始终信他一样。
“那你打算怎么做？”程微晓立刻想到了一个人，她虽帮不上什么，但那也许是她仅能为他做的了。
陆言墨将手机还给陈之望，给他一个眼神后，转身伸手轻抚程微晓紧皱眉心，“别担心，但对不起，今晚不能跟你吃饭了，我要出去一趟。”
“没关系，我自己回家，有事情告诉我。”她挤出笑，“记得不要把我当成小朋友。”
“好。”
跟陆言墨他们坐了同一班电梯下楼，程微晓又一次拒绝他送她回家，电梯停在一楼的时候，她转身离开。
走出大楼，她止步，犹豫再三仍旧选择拨下妈妈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还来不及等她开口，妈妈干脆利落的声音堵了她所有的话，“你放心，你妈我没无聊到需要用这种方式去对付一个娱乐圈的人。”
好吧，什么都不用问了。
一分钟都不到的电话就此终结。
她叹气，回身望着陆言墨家所在的那幢大楼。
她仰着脖子，仍数不清陆言墨家的窗户。
心头空落落的，又提的紧紧的。
真的是流年不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