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有了兵卒相助,不消三两个时辰便诸事齐备,马关宝安排了众人饮食,吃罢了饭食便欲携众人启程。临行之时,他至老父坟茔前祭拜,念及父子之情,又是一场痛哭。薛义舟与他同去祭拜马老丈,百般安慰,马关宝这才止了痛哭,二人又祭拜了众猎户,见四下无人,薛义舟便对他道:
“马大哥,今日你携众亲眷去那边城中,只因师命在身,我兄弟几人也就此别过往东而去,待回返之时,再去城中与你相聚,兄弟有一言,还望马大哥能记在心中。
马关宝闻言,拱手施礼道:
“薛公子对我恩重如山,马关宝无以为报,有何指教薛公子但讲无妨!”
薛义舟道:
“仇人阴毒,行踪诡秘,为马老丈报仇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先安顿好这一众老小,待我兄弟几人回返轩辕山,便禀明师祖,真华派定可将贼人擒获,马大哥三思啊!”
马关宝闻言不语,低头思量了片刻,点头对薛义舟道:
“兄弟所言不假,我也自知斤两,如单枪匹马去寻这仇家,定也不是那厮对手,待我先安顿好了村中老幼,便暗中查访,绝不擅自施为。”
薛义舟见他依了,心下宽慰,又对他道:
“还有一事要教马大哥知晓,那日救回的公子已醒,现就在你房中修养,此人该当如何,还需马大哥计较。”
马关宝这才念及此人,问此人来历,薛义舟便将白玉成所述原原本本讲于他,马关宝听罢,沉吟半晌,只道要与此人相见,于是二人避开他人,同至白玉成养伤之处。
推开屋门,只见白玉成独坐桌前,桌上一壶烈酒,正自斟自饮,他此时也已换上一身猎户服色,想是衣衫已然污秽残破,村中之人寻来了这一身衣衫与他换上。见来人是薛义舟,身后还跟着一个魁梧猎户,白玉成眼中顿生一抹喜色,想是有些微醉,面上还泛着一阵潮红,他欠一欠身,对薛义舟道:
“薛公子,你来得极好!今日村中喧嚣,又来了这一队兵卒,想是前来捉拿之人,料想也该是此时了,来,来,来,你我同饮几杯,送在下一程吧!”
薛义舟听他所言,见马关宝又在身侧,也不便立时细说此事,便上前对白玉成道:
“白公子,这一队兵卒非为捉拿你而来,莫要担忧,这位是马大哥,那日乃是他将你救回村中,他知你已醒,这便前来探望。”
白玉成听闻,立时僵住,片刻之后扶桌站起身,先向马关宝深施一礼,扑通一声跪倒,失声痛哭道:
“恩公啊!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反累恩公失了至亲,皆是我之过啊!”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捆麻绳,双手奉上,递于马关宝道:
“教恩人知道,在下这一条性命倒也值些银两,还请恩人将我绑了,解到那燕戎城将军座下,换上些钱财,供养这一村老少。”
马关宝听闻,惊得连连摆手,直道使不得,双手将白玉成扶起,对他道:
“白公子请起,马关宝乃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岂能做这等小人之事,既救得你性命,怎能邀功请赏送你入虎口,岂不是与山中狐狼畜生无异,公子放心,你我从长计议,定要保你性命平安。”
白玉成见他言语豪迈,疑虑顿消,三人一同落座,斟上酒同饮了几杯。白玉成将来历原委又与马关宝述说一番,马关宝草莽性情,听闻他被奸人陷害,也是满腔怒火中烧。薛义舟细闻白玉成所述,与前日所言并无二致,对此人也少了几分提防,他对白玉成道:
“白公子,今日马大哥便要举村迁往燕戎城内,不知你日后作何打算?”
白玉成听他问起此时,不由得一声叹息道:
“本想养好了伤,就此隐姓埋名找一处清净的所在隐居,但敌在暗我在明,不知哪一日便被仇家寻上门来取了性命,前日里有几位恩公退敌,才逃过一劫,可难保日后还得逃脱,眼下只有藏匿身形,暗中寻访旧友,助我北上远赴王土之外蛮夷之地,寻一个存身之所!”
马关宝听他欲寻访朋友,便急问道:
“白公子,你要找之人可在北境?我便帮你去寻。”
白玉成苦笑道:
“不怕马大哥笑话,我要寻之人确在北境之内,但此人远在边关,这一路艰险,我又是戴罪之身,实是不易啊!”
他低头沉思片刻,又道:
“若能先入得燕戎城寻得另一人,或许便有一线生机。”
马关宝、薛义舟二人听闻,便异口同声问是何人,白玉成便道:
“此人与我并不相识,但在民间声名赫赫,为人仗义,嫉恶如仇,江湖之人如有难处,他必倾力相助,此人姓刘,乃是燕戎城守军教头,我便是要寻此人。”
马关宝听闻大喜道:
“白公子所言之人可是燕城百斤刀刘金财?”
白玉成点头道:
“正是此人,马大哥与此人可有交情?”
马关宝朗声大笑道:
“若是旁人兄弟我便谈不上交情,这燕城百斤刀刘金财正是我授业恩师啊!白公子莫担忧,这便与我同去燕戎城,家师必可助你。”
白玉成闻言大喜,起身又向马关宝行礼道谢。这二人正欢喜间,薛义舟却在旁凝眉不语,片刻之后对二人道:
“马大哥,白公子,此法不妥!”
白玉成一惊,对薛义舟道:
“白公子何意?愿闻其详。”
薛义舟道:
“马大哥,你可记得那晚使暗箭贼人的厉害?”
马关宝双目一凛,咬牙道:
“那是我杀父仇人,怎可忘记!”
薛义舟道:
“我料此人那日驱凶兽来袭,定是为了取白公子性命,那日暗箭伤了白公子,本欲驭狍鸮屠尽了村中之人灭口,被我等阻了,这几日偏不现身,定是在暗中观察,只待白公子现身,便要伺机袭击,又或是知箭上之毒猛恶,只等白公子毒发身亡以逸待劳,若是这人见村中无人,必要沿路偷袭,这一路之上山高林密,道路险恶,马大哥,凶险啊!”
马关宝与白玉成相视半晌,都惊得一身冷汗,白玉成对薛义舟道:
“薛公子啊!多亏你言明,差点便连累一村老幼又陷身险境!马大哥,不用管我,给我一匹快马,待你动身,我便策马向南直奔,舍了我一条性命,也须保得你平安赶往燕戎城中。”
马关宝还未答言,薛义舟抢上便道:
“白公子不可涉险,料想这贼人不单取你性命,定要杀人灭口不留痕迹,也饶不得村中之人,我有一计,不过设一瞒天过海之局,若贼人入局,大家便可渡此一劫!”
马关宝道:
“兄弟快说,哥哥我依你之法便是,只要能保得大家性命,便是好计!”
薛义舟道:
“此事还需马大哥相助,今日众人再停留一晚,明日再行,你看如何?”
马关宝饮了一杯酒道:
“这有何难,但凭兄弟吩咐就是。”
三人又唤来了周义元等人,几人在屋中合计良久直至黄昏,这才出了屋门。马关宝通令兵卒,今日天色已晚,夜间山路难行,只在村中歇息一夜,人马养足了精神明日再行。
次日天还未明,便听闻村中有锣鼓之声,只见众人抬着一口棺材出了马家院门,看那口棺材乃是用些门板拼凑而成,极是单薄。众人将棺材抬至三五里外林中一处空地,几名兵卒取过锨头,在地上刨了深坑,便草草埋了,堆起小小一个坟包。马关宝取过一只瓷碗盛了半碗黑土,燃上三炷香插在碗中,取出腰间盛酒葫芦,在地上洒过,又自饮了几口,跪在坟前连磕了三个头,对那坟头道:
“这位公子,那日在山中遇见,本欲救你一命,不想你伤重身死,也是命数,今日马某便要北去,将你葬于这山林之中入土为安,你便早入轮回,寻一个去处投胎吧!马某就此别过!”
说完便再不多言,身旁他人也依次向坟头拜了,有人敲过三声响锣,这一众人便折身返回,向村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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