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马当先到了正在热火朝天重建城内的魔法行会的工地上。芬丹随后过来,一眼看到水中高高矗立的那块怪石——精灵城镇魔法行会的标准基础配置,眉心就又拧作一团了。
“你怎么……?我不是命你先行恢复那些可以恢复的募兵建筑么?”他的声音很严厉。
哼,我早就知道。我从腰间掏出一张草图来,是我今天下午匆促画的丹拉德建设全图。
“我派人勘查过,招募花仙子、剑舞者和精灵猎手的地方,虽然破败,派人修修,还是可堪使用的,不需要一时间浪费巨大人力物力财力和时间去大规模重建。我除了派当地民众去修战舞擂台和猎人小屋之外,还特意派了我带来的那些花妖们帮忙修葺和升级仙子树,你明天早上能够招到的就不仅仅是入门等级、没受过多少训练的花仙子啦,而是升级的花妖和林妖了。”我忍不住横他一眼,看他这个打扮就知道他八成是猎手出身,对于猎手和箭手这种老本行的兵种有点强迫症,巴不得他在城外游弋一圈,回来我就给他准备一百多个训练好了升过级的猎手头领,在马路两旁列队迎接!
“魔法行会么,不建起来,招不到德鲁伊,人家可是正儿八经喜欢魔法的牧师,总得给人家一个修习魔法的去处吧?我也没法整理这城中的魔法典籍,看看还有多少我们可以学到的魔法,将来对敌,选择也更多不是?”我续道,右手在那张潦草得够可以的简图上继续指指点点。
芬丹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我头头是道的解释而稍缓。他神情严峻地紧紧盯着我手中的草图,眉心逐渐拧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忽然,他决然地一甩头,冷冷地说道:“我承认你的设想并没有错。但是,军中令出如山,你如果有不同的设想,也应该跟我提出,经过讨论之后才可改变,怎可以自己擅作主张?”
我张口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你说完就走了,跑到城外去巡视,要我到哪里去找你……”
我还没说完,芬丹就一挥手,上来两名战舞者。“黛蕾尔轻慢军令,按例应禁闭一天一夜,以示薄惩。你们带她下去。”
靠!我想我忍不了了,即使我不是暴躁易怒的恶魔族,而是普通的人族一员,面对这种不公平的责罚,也咽不下这口气。我抗声叫道:“为什么?!你也看到了,面前这种情况,等不得你出去巡游一天再回来慢慢商讨!就算我按你说的做了,暂时停工,等你回来再跟你提建议,你是不是会一样把我抓起来关,就因为我没执行你的命令?!”
芬丹淡淡地扫了我一眼,“是的。”
我简直火冒三丈。因为我的怒意而在我头顶上空自动集聚的一大群马蜂黄蜂蜜蜂们,已经集结成了黑压压的一团,如同乌云一般。它们嗡嗡叫着,有如天际云层里隐而不发的雷电。
在场的人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建筑活儿,纷纷停了工赶过来,却没人敢出声劝。我只听到人群里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声“啊!果然是蜂群女王!”。
那两个战舞者看看芬丹,又看看我,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愤然跨前几步,直到芬丹面前。这下我可算是第一次无限接近他了;可是,我想做的不是勾引他,诱惑他,而是——
掐死他!
我们离得很近,我能够看到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颧骨并不像我想像得那样高,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还是说明了他的严肃和不好接近。
不知道谁跟我说过,凡金发肌肉男,多半都是帅哥。我猜那人一定是把所有的金发肌肉男都想像成阿喀琉斯版布拉德•皮特了。芬丹这个人,我是不知道他算不算金发帅哥,但是此刻,在火遮了眼的我看来,他那张脸,看上去就只有两个字——
刻薄!
我突然想幼稚地抓花他的脸,或者狠狠一脚跺在他脚上。可惜我现在没有穿那种细细尖尖的高跟鞋,要不然拿脚尖踢他小腿或者拿高跟踩他脚面,都能收到不错的效果。
即使我们这么接近,芬丹仍旧无动于衷。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着我,眼神平静,似是很不能理解我为何对他秉公作出的处罚如此火大。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气咻咻地瞪着他,“当然有!芬丹,你知道什么叫做‘事急从权’吗?你知道什么叫做‘随机应变’吗?你从来都是这般不通情理吗?难道我就应该为自己全心全意为大局筹措而受惩罚吗?……”
芬丹微微讶然,也许是我头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而没有在后面加上“大人”的尊称,让他觉得我失礼了吧。
“随机应变我当然懂。你全心为大局筹谋的心也没有错。我惩罚你的,不是这些事,而是你擅自更改军令的错。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不同意上司的命令而自行改来改去,还如何治军?大家不是会乱作一团?”
我,我想我是该死的懂了!原来艾罗兰王国经过数次大战,元气大伤,秩序混乱,他为了彻底整顿,竟要拿我开刀,杀鸡儆猴啊!
很好,很好。反正我本来也是一个媚姬,杀我这个媚姬,吓唬了联盟军队里其余各路诸侯,也不算亏!我咬牙切齿,深知如果我以后还要在精灵军队里混下去,芬丹是违抗不得的——且不说他还会不会一直罚到我死,就是他长期累积起来的崇高声望和凛凛威风,就不是我能够反抗的。我得忍一时之气,图长久之计。
我勉强咽下胸中那些不甘,那些明明忘记了魔王的威吓、自己的任务,一心为了精灵族打算,这份好心却被人丢到脚下践踏的忿怨……转身昂首对着那两个战舞者说:“别担心。我自己会去。”然后心中默念口诀,向空中一扬手,那盘踞在我们头顶的黑压压蜂群登时四散。
我挺胸抬头,步伐也优雅有度,向着议事堂走去——根据我下午的了解,只有那里还剩下几间简陋的板房,能供关押人犯之用。
到了那几间板房之外,我挨个观察了一番,总之都是蛛网遍结,房檐低矮,屋顶破旧,四壁萧然。我好不容易挑了一间看起来灰尘稍微少些的,低头避过门框上垂下来的沾满灰尘的蛛丝,走进房间,拂去其中一张勉强还是四条腿的木椅上的灰尘,坐了下来,对门外那两个战舞者笑了一笑。
“好啦。你们锁门吧。从现在起计,一天一夜我不出去。记得给我送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