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轻手轻脚地回了营。
看来拜娅拉还是很谨慎的,并不肯上我的当。我在此扎营,她也并没有更进一步地来骚扰我的残兵败将。
也许,是那名妖姬在魔王面前的进言起了作用?
我派人偷偷溜到要塞城下监视,得到的回报是:那名日前击败我军的恶魔领主还在城内驻守,却并不见什么更大的官儿的踪影,想必只有那人负责这座要塞,上面再没有什么其他领导了。
芬丹来得很快。不过一两天时间,他已经率领大军,抵达要塞城下。
我带着那堆老弱残兵在大营门口迎接他。他从远处策马而来,穿过两旁列队的精灵军队,英姿焕发,威风凛凛。
但是我却心虚地调开了视线。
芬丹来到我的面前,从他的坐骑银色独角兽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并没有立刻说话。
我只得向他施礼,毕竟他才是艾罗兰第一大将,我么,初出茅庐,又打了败仗,实在没有底气跟他拿乔。“……芬丹大人。”
我低眉顺目,唯恐芬丹拿我出气,虽然这简直就是一定的。
果然,我眼前一花,芬丹嗖地一声已经从独角兽背上敏捷地跳了下来,挺拔的身影站在我面前,将我笼罩在他身躯的阴影里。
“黛蕾尔,你还晓得站在这里?”他冷笑着,显然是气极了。“你不是很有主见吗?不是智计百出吗?怎么就能在短短两周之内丢了一座要塞?而且,还伤亡惨重——!”
我无语,也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话可以说。再多的话,此刻说出来不过是推卸责任。每当我想到那个在我面前倒下去的花妖时,我都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想,我跟魔王其实一样,不愧是谢尔戈出来的恶魔。我们,其实都是,草菅人命。
我的沉默助长了芬丹的怒火,他的双手在身侧握紧成拳,冷冷说道:“怎么不说话,嗯?!你不是一向都很有大堆正当的理由,来解释你自己做的事情吗?”
我迫不得己,终于叹息,开口道:“我……要塞确是在我手里失守的,我无话可说。”
芬丹看起来似乎不太满意我的回答。
“那么,你有什么理由来解释要塞的失守?”他厉声问我。
我摇头,回答还是简洁得很。
“没有。”
奇怪,平时我拉里拉杂说上一堆话,芬丹好像也不太高兴。那么今天我的话总算少了许多,按理说这下应该遂了他的心意,可是他看上去却更加愤怒了。
我真是左右为难,动辄得咎啊。
芬丹回头呼喝。“加兰!加兰!”
从他身后迅速跑上来一个战舞者。此人双手持剑,足蹬长靴,只穿着短裤,在腰间系着锦布,□□的上身和大腿上都画满花花绿绿的图案,看起来和芬丹一样骚包。
嗯,大概是芬丹之前未现身过的心腹。
他径直跑到芬丹面前停住,行了一个礼。芬丹喝令他:“把导致要塞失守,应负领军之责的黛蕾尔带下去暂押起来,等我明日收复了要塞,再来讨论关于对她的处罚!”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寂静。先前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场面登时冷寂下来,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那个战舞者加兰也不多话,干脆地向芬丹再施了一礼,就转向我,向我一摊手,示意请我识相点自行上路。
我暗叹,获得这样的处置并不稀奇,芬丹在盛怒中没把我砍了就是好事。我表现得很从容也很合作,向芬丹深施一礼,道:“预祝大人明日旗开得胜,收复我艾罗兰国土。”
芬丹冷哼一声没理我,我也不等他再数落,转身向加兰指示的方向走去。
我想,大军流落城外,不知道这一次我将会被关在哪里。要塞里那间我预先收拾出来的VIP牢房,也落入拜娅拉那个混帐手下的手里了,此刻搞不好已经变作了丫的行宫;我么,只好自己在此餐风露宿,凄凉捱苦。
不过这次我蹲禁闭蹲得是心甘情愿得很。我的良心仍持续受谴责中,即使看到那个加兰把我带到一间低矮的破草棚子的前面,我也连抗辩都没有一声,就乖乖地俯身钻了进去,席地盘腿而坐。
也不知道这个加兰知道不知道我上回蹲禁闭的盛况。反正我看他的表情是挺惊异的,显然是没有想到我如此合作。
我坐在地上,抬头对他露出微笑。
“行了,我就乖乖呆在这里了,你可以回去向芬丹大人复命了。”
加兰也没说什么,点点头,仍是叫来两名剑舞者在门外守卫,自己则退了出去,把门带上。几秒钟后,我居然还听到“咔嗒”一声上锁的声音。
我环顾这间下雨滴雨刮风漏风的草棚子,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门上上锁能管得了什么?我要是真想出去,找一扇看起来更歪一点的破墙,踹破一个洞就行。反正这间破草棚子,真要关人是关不住的,这硬件设施,太没威慑力了。也就是精灵族人都老实,关在这地方还能关得住。我么,我要不是受到了良心的极大谴责,不想乱说乱动的话——
门上有人轻叩。随即门开了,几名花妖拖着大堆的茅草进来。
我诧异地看着她们。
她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其中一个轻声对我解释:“黛蕾尔,我们本来还想偷跑来看你,可是芬丹大人这次真的很生气,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偷偷前来看你,违者也一概处罚……我们听加兰回去说了这里的情形,就再三恳求芬丹大人,好歹给你送些茅草来,晚上也好将就着打个盹……”
我感动,十分感动。
看着她们,我很想说:我不值得你们这样善良的对待。可是我说不出口。我不想失去这些在我生命中消失了很久的美好。
我只有连连诚挚地感谢,谢得她们都不好意思了,帮我把那大堆的茅草在地面上找了一片不太潮湿的地方铺好,告辞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