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几个婉转,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通。
夏初一站在那里动也没动,眯着眼看着橙礼跌跌撞撞一步一步地进入了大海之中。
这周围日夜有无数海船巡视,相信不用等到那些鱼儿将他的骨头食尽,他的尸首便能够被人发现。
夏初一被他气得够呛,却还是二指一扬,手中捻起一只雷箭,朝着他飞奔而去。
那雷箭的箭头在前面转了个弯,缠绕上橙礼的腰身,往回一缩,人就从海水中径直地拉了出来。
落到夏初一面前的时候,橙礼半身湿透,看着陡然间的情形变化,明显地有些懵。
夏初一的雷箭可比他的绳套好用多了,他转过头来,盯着夏初一看了一会儿,旋即咧开一排血红的牙齿,嘻嘻地笑着:“你……倒是厉害……不过没关系……死在你面前……应该……更有说服力一点……”
夏初一二指搭上他的脉,嗤笑一声:“谁说你会死了?阎王要你三更死,我可留你到五更。”
“怎么可能?!”橙礼陡然睁眼,显然不愿相信。
夏初一伸手将他的‘穴’道一点,扶着他直接躺在了地上,同时拿出一卷针布,冲着他扬了扬:“小样儿,姐姐是学医的,你跟姐斗?”
冷嗤一声,她‘唇’角边的笑容,分外刺眼。
橙礼心里“咯噔”一声,眼睛瞪大到了极致,清晰可见里面爆出的血丝。
夏初一不疾不徐地盘‘腿’在他旁边坐下,然后脱掉了他的鞋袜,顺手在针布上拿出了一根细针。
仔细看了看,她抿‘唇’摇了摇头,‘插’了回去,又换上一根比刚才那根更大一些的。
然而在他脚板底上比了比,她又有些失望地换了根针。
直到‘抽’出那根最大号的,明晃晃的针尖在月光下锃锃发亮的,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用这个了!”
“你……”橙礼看见那根针,就已经能够想象那‘插’进去有多么痛了。
他额上冒出冷汗,不怕死的人,这会儿却有些怕了。因为有种感觉,叫生不如死啊!
夏初一见他似乎有些紧张,很是善意地冲他摆了摆手:“你放心,很快的。谁叫你‘乱’吃‘药’的,受点苦就忍着吧。”
她说得一本正经,煞有其事,还将天火拿了出来,很是细致地将银针消了毒。
随即,微笑着,将针对准脚底板,扎!
一根针陷入‘肉’里,橙礼眼睛一瞪,身体一僵,脚趾一曲,牙齿硬生生地咬进下嘴‘唇’里,‘唇’上又有血冒出。
夏初一见此又猛地往外一拔,看着针尖上的血珠点点,她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
“感觉怎么样?”她浅笑嫣兮,问得那般自然。
橙礼这会儿满嘴的血,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见此,这才敛了笑意,捏住他的下巴,再一次地塞了一颗丹‘药’在他的嘴里。
他服的毒‘药’虽然比较少见,配置解‘药’也需要一些时间。但是她继承了叶钧卿的衣钵之后,就对那些古怪的偏方尤其地感兴趣,所以这种毒‘药’的解‘药’,她恰好在练习炼丹的时候,炼制得有。
至于刚刚脚底板的那一针,不过是出出气罢了。
她好心好意被当做驴肝肺就算了,还差点要背上一口大黑锅,这口恶气憋在心里,看着那针扎得他眼神涣散,这才算舒坦一点。
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出来吧。”
橙礼惊讶地看着夏初一,随即目光落在旁边。
周围明明就是一片一望无垠的沙子,可是就在夏初一拍手的瞬间,也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几个影子,迅速地落在了夏初一的面前。
“夫人!”
四个黑影齐齐地单膝跪在夏初一的面前,听候差遣。
夏初一下巴努了努,指向橙礼:“帮我把这家伙抬回去。”
“是。”
四人应了一声,动作飞快地将橙礼举了起来,等着夏初一先走。
这等的高效效率,这等的整体划一,看得夏初一啧啧称奇。
其实她也并没有看到这周围哪里藏着人,只是根据常理推断,既然泷越放心将她一个人扔在思卿殿里,就一定会有完全的安排。
再加上泷越说他的人已经到了,但是她一次都没见到过,说明这些人擅长隐蔽。
综合来说,就猜到了这周围有人跟着她。
橙礼大概也是找了人来当目击者的,只是看他看着几个黑影人时候的表情,那个目击者,只怕也被这几个人无声无息的解决了。
夏初一对这几个人很是满意,同时对泷越的崇拜与日俱增。
那家伙,明明被困了那么久,出来以后居然还会有自己的势力,这个人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开始有些好奇起来了。
回到思卿殿,夏初一让人替橙礼处理了身上的血迹,换了衣服,然后让人抬着,直接地送到了司徒战天的‘门’口。
同时送去的,还有那枚海龙‘吟’。
至此,一切恩怨情仇,全部断在此刻,再无任何缘由。
夏初一躺在‘床’上,无声地望着头顶的蚊帐,只觉得看着那些绣着的美丽‘花’样,心里面如那线头一般,‘乱’糟糟的。
突地,一阵风吹进来,将纱帐撩开一条缝隙。
被子被猛地一掀,随即盖起,旁边就已经多了一个红衣张扬的人影。
他单手支着头,柔顺的银发从肩上散开,在那肩上、枕头上,绽放成一朵‘艳’丽的雪莲。
而那袭红衣,热烈如火,像是要将这一片虚空的夜,全部地暖起来一般。
他伸手勾起她的头发,放在鼻尖轻嗅,碧绿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水光漾漾。
“舍不得么?”
“嗯。”夏初一用鼻腔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有些哭腔。
连忙地伸手一抹眼睛,却发现干涩的,没有一滴眼泪。
她有些张皇失措,下一秒,却撞进那个温暖厚实,安定人心的‘胸’膛里。
“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时间,还有天意。”
就好比金元宝,就好比秦曜轩,就好比林晟钦,就好比风洛……
谁能说他们之间没有在一起的可能的?
天意却让他们错了一着,让他捷足先登。
是他让这个小‘女’子的灵魂,重新地醒来。是他一开始就认清了自己,牢牢地将她握住。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此刻,躺在她旁边的人,是他。
夏初一朝着他的‘胸’口处拱了拱,从他的圈着的怀抱中,又冒出了个头来,闷闷地道:“泷越,我觉得我有时候很坏!”
泷越伸手‘揉’着她的头发,看着那凌‘乱’的发型,他轻笑出声:“谁说你坏了?谁说的我就打谁屁屁!”
夏初一哼哼了一声,没有接这话题。
泷越却一下子将她搂紧,紧得她连呼吸都困难。那轻柔的话语,却那么清晰地响彻在耳畔——
“还记得我们最初见面的时候吗?你放过夏家人的时候,我就曾说,夏初一,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呢。”
夏初一微微地翘起‘唇’角。
那天,他突地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她吓了一大跳,连夜地收拾东西跑了,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疯子。
如今想来,自己和他从很早的时候,就牵绊在一起了。
他捏着她的耳垂,看着那圆润的小可爱,眉眼间神情越发柔和:“到今日,我也一样认为。因为没有谁,会救一个劣迹斑斑杀人如麻的杀手,你救了司徒战天,这没有错。在海城之中,你想要说服海城的人让你指挥,抵御海盗,你也没有错。错的,是人心。”
就好像是一颗种子,开了‘花’,结了果,最后果子腐烂掉了,成为了毒果,这难道要怪那颗种子么?
夏初一嘤咛一声,觉得泷越的怀抱,好暖,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