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日,布政使带着各级官员,拜访都被挡在了门外。
七日后,听闻他的病加重了,官员的心更是如悬着大石一样,就怕他一命呜呼了自己受牵连,成为了陪葬品。有些官员甚至将后事都交代好了。
寺庙的香火更加鼎盛了,管家小姐夫人,日日祈祷,这位爷赶紧好起来。
杨兮安不信佛不信神,自信自己,可是如今她却将希望寄托在了神佛上,日日烧香拜访请求菩萨显灵,保他安然无恙。
男娃与女娃并肩而立,在主院观看者府中的百态。
忽而还能听见那位大人,传来的咳嗽声,声声震耳。他能感觉出那人必定很难受。
病痛面前,生死面前,人人平等。以前男娃会觉得她娘求医无门,怨恨世道,可是如今他却淡然了许多。
女娃看着这府中的人,行色匆匆,愁眉苦脸的,问她哥哥道“大人,会好起来的吗?他不会跟娘一样吧!”
虽说童言无忌,但是此等不吉利的话,若被人听了去,他们日子也不好过。
话落,男娃匆忙捂住了她的嘴巴道“大人,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的。明白吗?”
那女娃点点头,掰开他的手,道“娘说好人有好报,大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人没胡言乱语了,男娃暗舒一口气,点点头道“我们去佛堂,跟夫人一起祈福,求上苍保佑大人早日痊愈吧!”
佛堂内,佛香缭绕,杨兮安,跪在蒲团上,双手合掌,双眼紧闭,嘴里念叨着祈祷之语。
女娃跪在了她的身侧道“我们也一起为大人祈祷吧!”
男娃挨着妹妹跪在一侧道“心诚则灵,夫人诚意十足,定能感动上苍的。相信大人,不日便能痊愈的。”
但愿吧!她才不信菩萨真会显灵,来佛堂只求心安罢了。
清风急冲冲的赶了过来,扶着门框,气喘吁吁道“夫人,主子有请!”
这人不是不见她的吗?这日为何?想着他的病加重了,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而来,心里不由的颤抖了一下,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微微伸出手,梗咽道“清风,扶我起来。”
须臾片刻,管家,与清风等人齐聚一堂。
他躺在屋内的床上,隔着帷幕,她看不清他的一切。只听得见他,用微弱的声音道“管家,以后我的一切你都得如数的交给夫人,懂吗?”
这人是自己一手一脚带大的,他在他身上花费的心思数不胜数,早已超越了主仆关系,不是亲儿子却更似亲儿子。此时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由得悲从中来。
那管家已经泣不成声,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老奴,遵命。主子放心,老奴往后必会一如既往,尽心尽力,服侍好夫人的。”
这人是在交代后事了吗?泪止不住往外流,她瘫坐在地捂着嘴巴,无声的哭泣。
她好不容易愿意放下一切与他相守了,可是他却……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待她。将待她如珠如宝,世间最好的人,最爱她的人送到她身边,却又要无情的夺走,幸福如昙花一现,灿烂却短暂,往后余生她上哪里去寻,这般好的人。为何要如此残忍?
他不停的咳嗽着,而后低低道“清风你必得护她一世无恙。”
两人相伴多年,似手足,见他如此不由得痛苦万分,他能为他做到的少之又少,他恨自己为何不学医,不然此时便能拯救他。
若这是他未完的心愿,放不下的心,为让他死得瞑目,那他便替他完成吧!跪在地上,举起四指起誓道“我清风向天起誓,今生今世,以夫人为主,誓死效忠于她,保她一世无恙,如若有违此誓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他用力的咳嗽着,伸手拍着自己的胸脯顺气,道“这样我便放心了,你们退下吧!我想跟予儿好好谈谈。”
这人连后路都为她铺好了,护她一世周全又如何,保她一世荣华,又如何?她要的一直是一个他而已。
“予儿,那日夜宿野外时,你说人终究斗不过天的,我那时还信誓旦旦的说,人定胜天,可是我如今不得不承认,我终究还是斗不过天的。你好不容易妥协了,我们马上便可以迎来春暖花开的日子,可我却无福消受了,我多想与你一起相伴到老,可是上天却不允许,我不想负你,但是终究还是负了你了。人之将死,过往如烟,繁华过尽,幡然醒悟,天下大义与我也是可有可无的,让我担心的唯有以一人而已。若你觉得痛苦,你便喝了那忘情水,将我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寻一个待你好的人,过好这一生吧!你若安好,我心才能安,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这人不知道能给她幸福的是他吗?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冲了过去,珠帘的声音哗啦啦的响,他知那人定是进来了,他道“予儿,你别过来。”
她隔着帘子,望向了床的那头,梗咽道“我这人向来薄情,你别自以为是了。若你死了,我不会流一滴眼泪的,我转眼便能将你忘得干干净净。爱慕我的人多如牛毛,随我挑选,你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的,必会寻一个爱我疼我的好夫婿的。你要断便断的干净些,将你那些好意全部收回,我不会要有关你的一切东西的。”
她泣不成声,为了不让他察觉出异样,捂嘴嘴巴冲了出去。
他听见外面悄无声息了,低低道“这样,也好!”
他终究还是不舍,心有不甘,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他还未娶她进门,还未让她成为她真正的妻子,他还未见她身穿凤冠霞帔的样子,还未与她孕育儿女……他终究还是抱憾终生吗?
他的本意是想她,忘了他,可是当她听说她会寻一个人好好过日子时,心却为何如此痛,痛得喘不过气来。也许死去总比看着她嫁入好过吧!这样想着他也没有那么痛了。
泪雨纷飞,撒向了大地,清风一路紧跟着她,就怕她出事。可是这人似发疯了似的,一路施展轻功,到处乱撞,也许她的心太痛了,痛到只能如此发泄自己。
她知他一路追随着他,七拐八拐,甩掉了他,看着路人人来人往,她忽然觉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
茫茫人海,她不识一人,天下之人,可是她却无家可归。有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孤独。
她捂着痛的无以复加的心,跌跌撞撞的走着,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在她意识消失之前,她知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是属于哥哥的怀抱,原来她还是有人疼的,原来哥哥总是会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的,有他在真好。
清风将人跟丢了,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他就怕那人一想不开,做出傻事。不过他又马上否定了这想法,那人一向理智,绝不会做出殉情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