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鸿早已经在廊道那头站着，圣人的气息具有极高的辨识度。
从龙相离开西边的训练场地往这边走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所以一直在这里等着。
“南音，发生大事了。”云飞鸿脸色凝重，眼中潜藏着深深的忧虑。
圣人虽是凡人，却已超脱凡人，使圣人忧虑的事情该是惊天大事！
龙相走上前去，问道：“什么事情？”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坏消息恐怕难以接受。
云飞鸿释放出气息，隔绝声音，拿出一张布帛，交给龙相，说道：“你自己看。”
拿过布帛看了一眼，龙相的脸色都青了下来，十分难看。
这是一书剿杀令，针对一个人的剿杀令，而那个不幸的人就是他。
圣人们已经接到那个所谓“领导者”的指示，将龙相看成秩序的破坏者。
而这布帛上相当于一种征召的形式，没有强迫所有圣人都去杀龙相。
但是接到这布帛的圣人却不能再去帮助龙相，否则就是与其他圣人为敌。
“你也看到了……”云飞鸿这样说道：“幕后的黑手已经开始运作。”
龙相耸耸肩，神情却是苦涩的，“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我早已预见。我在云间遇到了夏天棘，他说曾经和燕邺一起冒险过，即便是曾经的战友也只能站在对立面。幕后的力量远比我想象的强大，倒是你……你还要站在我这边吗？”
云飞鸿呵呵一笑，说道：“南音，你我之间有着难以言说的因果。我成圣的那天，像是从你那里继承了些什么，而这继承而来的东西，决定我只能与你同一阵线。”
继承吗？就像是龙相接受羽空的馈赠，注定与神灵站在对立面一样。
龙相扯扯嘴角，原以为过去与羽空的事情不会影响将来，却还是被卷入这其中。
云飞鸿看他一样，接着说道：“三天前，时之国正式与月之国结盟。两国联军已经开赴羽之都，不日将与天之国有场大战。”
“这不像是安如赋的风格……”龙相皱起眉头，“他懂得隐忍，像是夜幕中的独狼。时之国才从混乱中脱离出来，他不应该做这样的决定。”
“不管怎么说……”云飞鸿看向南方，继续说道：“那位年轻的君主的确这样做了，而且是举国之力为之。这是最近传来的情报……羽之都足足驻扎三十万人，其中有十万是月之国军队。时之国抽调全国的兵力，这是要与天之国决战。”
以天之国的国力，一次性抽调三十万军队也是极难的。而且上次与月之国的战斗中，右军遭到燕云骑的突袭，伤亡惨重，再加上对月之国长久的征战，天之国的确弱化一些。
即便是这样，现在决战对于三国来说都早了一些。安如赋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龙相倒不觉得两国联军能够战胜天之国的军队。
“怎么样？加入我们。”云飞鸿继续说道，“圣人自诩超脱，却无法逃脱争斗。”
龙相笑了笑，说道：“我曾与安如赋有过约定，永不为敌。”
“你真的相信这个？”云飞鸿皱起眉头，说道，“诺言是最廉价，一块白晶就能出卖。”
龙相眼中闪烁着精光，的确，他不相信这个。那个约定就是安如赋的缓兵之计，等到他度过眼前的困境，也许就拿起剑对着龙相也说不定。
他一直都在纷争中，只不过一直没有走到风暴的最深处而已。
而现在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还为时尚早，他还不打算接受一群圣人的挑战。
“我要去南方的山林中，找一个无耻的小偷，从他那里讨回一些东西。”龙相这样说道。
他要去找幽冥，后者偷走雷霆之力。将要中旬，天上的月也逐渐变得圆起来。
“看你的表情并不轻松，恐怕对方不是简简单单的小偷这么简单吧！”云飞鸿看出龙相眼底的忧虑，这样说道。
“是的。”龙相淡淡说道，“对方是个神灵，就是人们供奉在神庙里的那种。”
“我一直没问，你眉间的那团绿色火焰是什么？给人一种不详的感觉。”云飞鸿说。
龙相苦涩地说道：“那个窃贼种下的印记，用来控制我。”
“傀儡？”
“是契约，就像主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久以前了。”龙相摆摆手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云飞鸿沉吟一会儿，拿出一柄匕首，上面雕刻着奇怪的文字，像是拥有某种可怕的魔力。
“四百年前，我在雩都的地下挖出这柄匕首。那时候雩都还叫做白地，经过一场战斗被毁灭。人们重建大城，而我也是那个时候得到这柄匕首的。”他说着，将这柄匕首递给龙相。
龙相的指尖触摸着冰凉的匕首，上面传来空间力量的波动。
云飞鸿说道：“这匕首能够吸收天地灵气，并将其转化为气息。随着拥有者的气息修为改变它的力量，也就是说，这相当于一个圣人境的帮手。已经除去我的精神烙印，交给你了。”
龙相分出一部分精神，将其拓印在匕首上面。
这时候，匕首像是活了一般，散发出人类练气者才能有的气息。
龙相有一种感觉，这匕首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与他相亲。
云飞鸿看着他，继续说道：“我没有与神灵战斗过，即便是五百年前大河之上，也只是远远看着。神灵层次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能够给你的帮助只有这么多，后天我就要随着大军出征。等你处理完自己的事情，记得来前线。”
“好的。”龙相点点头，算是对云飞鸿的承诺。
他离开这里，往城中心走了两条街道，来到一间冒险者小屋。
点了一杯烈酒，坐在窗户旁边，看着外面穿行的人流。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开始依赖酒精，那东西能给他安定的感觉。
师天城的街道与洛上不同，这里的人总是行色匆匆，而那里充斥着脂粉的刺鼻味道。
他更喜欢师天城，这里飘荡着狂野而自由的风，混在和煦的阳光中。
冒险者们往来其间，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他一只待在冒险者小屋里面。
后来，有好奇的冒险者主动来找龙相搭话，直到发现龙相干的身份。
渐渐地，越来越多冒险者故意靠近龙相，因为他是大陆上唯一一个九级冒险者。
本想安定地过一段时间，却不想被这群冒险者打扰。
于是，龙相拿出欺诈者面具，地上岚逸风的血液，伪装成岚逸风的样子。
这样，前来骚扰的冒险者才少了一些。
在冒险者小屋呆了三天，这是他近来最平淡的一段时光。
他不想过早前往小圆湖，从某种程度来说，他还没准备好。
直到三天后的清晨，沉闷的号角声传入他的耳朵，将他从睡梦中吵醒。
紧接着，城门方向传来高声呼喝以及战马嘶鸣的声音。
云飞鸿在师天城集结五万天之国士兵，准备开赴秦地。
那里是出白华森林的第一站，战斗很可能在那里打响。
天之国腹地也陆续派来士兵，全都涌向秦地，那边已经扎起一个个帐篷。
街道上时不时跑过一两个好事的群众，向着城门聚集过去。
龙相走出冒险者小屋，他已经在师天城呆了够久了。
混在人群中向着城门走去，他看见城外集结的军队，军容肃穆。
没有看见云飞鸿，圣人早已孤身前往秦地。
一路上都有盘查的士兵，现在局势紧张，为了避免联军的细作渗透进来。
龙相有着云飞鸿给他的令牌，普通士兵不敢阻拦，一路上倒是畅快得很。
他开始往西南方向走，那边远离前线，人迹罕至。
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龙相打算走那边过。
圣人的剿杀令发布，他现在就像过街老鼠。
他可不想在找幽冥算账的路途中遇到想要杀他的圣人，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白华森林有个西南入口，隐藏在群山中，只有少数经常在山中穿梭的冒险者知道。
而只要在冒险者小屋为来往其间的冒险者点上一杯美酒，你的所有要求都显得不那么过分了。
继续往南走，林间的地面上出现一些马蹄印，深深陷在泥里面。
像是一个个小洼，里面还积攒着昨夜的新雨，印记很新。
龙相向着东方看去，那边是联军的所在地。
风中带着金属的味道，那是刀剑的味道。
一场大战无法避免，白华森林将会血流成河。
但这些与他无关，或者说目前与他无关。
这场大战来的莫名其妙，大概也会草草收场。
倒是森林里的哨探有点麻烦，他们拥有锐利的眼睛，有的感知能力强大。
龙相屏蔽自身的气息，像是野人一样在林间穿行。
他躲过十多个哨探，终于在一天后的清晨走出白华森林。
天边挂着微微的晨光，刺破黑暗的夜幕，有种绚丽的感觉。
他呼出一口气，远方的地平线下方出现一个黑点。
那是羽之都，就像平原上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