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言观色是商人的必修课，他看出龙相的不耐烦。
先前对风霜旅人的加固并不能使人满意，船只商人不想失去这个“财大气粗”的金主。
事实上，关于上次加固风霜旅人，船只商人克扣了大部分资金。
龙相很清楚这一点，却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风暴来临，隐患才出现。
但他打算在给船只商人一个机会，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再在南方港口找一个合作者不太现实。
船只商人诚惶诚恐，龙相给他一种灵魂上的威慑，那是生命层次的优越。
在心中默默发誓，今后再也不克扣其中的钱财。他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再欺瞒龙相一次就会万劫不复。
龙相不再理会船只商人的反应，转身离开，南地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该北上师天城了。
当他走过骆驼山，最后一只大红鸟从天空飞过，再也没有红色的影子在上空飘荡。
前方奔来一匹快马，上面的骑士斜提着长枪，小腿肚子夹着马腹，另一只手紧紧扯着缰绳。
他穿着白色的甲胄，在日光下闪烁着亮银色的光芒，在赤红色的土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这是飞马众的制式装备，手提着的是战神之枪，尖端凝聚星辉，随时都能爆发出可怕的力量。
不是一个普通的骑士，他身上散发着外显境的气息，算是飞马众之中较强的存在。
龙相没有见过这个人，应该是后来加入飞马众的。死一张崭新的面孔。
不知道邹阳还是不是飞马众的领袖……龙相这样想着，迎着骑士走上去。
他知道这个骑士是来找他的，骑士一开始就将气机挂在他的身上，不曾有半刻离开。
自从龙相出现在南地的那一刻，安如赋就知道他的下落，后者已经完全掌控时之国。
“屠龙大公，我带来洛上的口讯……”快马停住，骑士从马上跳下来，“主上有些话让我带给你。”
龙相一挑眉毛，说道：“我早已离开时之国，现在的身份是异乡的旅人，安如赋又有什么与我好说？”
骑士将战神之枪挂在马腹边上，这才继续说道：“主上甚是挂念远在天之国的您，希望您能回到故乡。”
“哦？”安如赋这是什么意思，龙相不是很明白，“他还说了什么？”
骑士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北方战局糜烂，主上希望你能回来帮他。”
真是直截了当啊！安如赋吩咐起人来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若是说得含糊一点，龙相还能装一下糊涂。可是安如赋挑明了，他就必须给出一个答复。
“回去告诉安如赋，大陆局势与我无关。”这就是龙相的答复。
“我会将您的答复带回去的。”其实转过身去，取下马腹边的长枪，翻身上马，骑行离开。
龙相盯着骑士离开的背影，陷入深深的沉思。
不能在南地久留了，天知道安如赋会不会将他的下落出卖给圣人联盟。
龙相不怕神灵，因为他们都是独行者，有着各自的领域。
比起应对单独的神灵，那些懂得合作的圣人更加可怕。
一旦产生这个想法，龙相便迫不及待地往往北走，就连小湖镇也不多呆。
当他来到秦地时，这里已经是一片红色的海洋，鲜血将土壤浸透。
大地上铺满尸体，有天之国人的，也有两国联军的。
双方收尸的人正在运送死者的身躯，互不干扰，这时候展现出来一种莫名的和谐。
在云州大陆，士兵们不会攻击收尸者，后者要将勇士的身体送还家人。
成车成车的尸体被送回去，马车的轱辘在泥土里印出一道道痕迹。
这些痕迹又交错在一起，将地面变得凹凸不平。
龙相踩在饱含血水的土地上，继续向着北方走去，在秦地的尽头，一队队联军士兵跑过。
云洲历520年春，天之国与两国联军与秦地激战。
月之国燕云骑从后方突袭天之国本阵，将天之国的防线撕开一道口子。
云端之虎想要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却同时对上穆霖和陶司空。
这场战争最终以天之国败退为结果，但是两国联军也损失惨重。
即便如此，联军还是借着这个机会向着北方推进三十里，现在已经兵临师天城下。
分散的士兵聚集过来，向着师天城方向而去，打算在那里进行一场大战。
这将是双方的一次小决战，大陆上无数双眼睛都向着这里聚集过来，关注着最终结果。
无论那一方胜利，另外一方必然遭受灭顶之灾，也许花上百年也无法恢复元气。
秦地现在已经完全处于联军的控制之下，此方地界再也看不见一个天之国人。
即便是再大胆的冒险者也不愿意来到这片修罗地狱，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军队格杀。
离师天城越来越近，龙相感觉到城中云飞鸿的气息，却不像先前那般强盛。
附近没有穆霖和陶司空的气息，他们该是返回月之国去了，这里不在需要圣人。
云飞鸿被两个圣人重创，已经失去了一己之力改变战局的能力。
这场战争再怎样发展下去，也不过是凡人之间的争斗罢了。
联军现在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只差在师天城击溃云飞鸿的大军就能长驱直入。
到时候，天之国就一直以来的那个强盛国度，最后被灭国也不是没可能。
远远看着大城，城头人群攒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守城。
点燃火油，架起弩?枪，长刀卫士像潮水一样在城头奔涌。
熙熙攘攘，隔着数里都能感觉到那种杂乱，就像是一笼受惊的兔子。
而在师天城外，仅仅隔着五里地，靠近山林的位置，成片的大帐被搭设起来。
像是白浪一样，而这褐色的山丘就是海岸，潮水推来，给人压抑的感觉。
细细一数，大概有两万顶。按照时之国的编制，一顶大帐四人住，这里足足有四万人。
秦地大战过后，这是仅存的联军主力，伤者回乡，死者入土。
天之国的情况也差不多，双方都没有恢复元气，只是看谁能撑到最后罢了。
师天城里面现在只有三万人，都是从附近各地抽调过来的，是天之国南线最后的力量。
龙相继续向前走着，层叠的山脉在这里到头，迎来一段狭窄的平原。
而在平原的入口，一队队联军士兵从上面奔跑过去，神色匆匆。
有的赶往前线，准备接下来的围城战；有的则在运送补给，这平原上不只有一个营地；还有的是斥候探子一类，防治天之国的敌人渗透进来。
龙相穿的是冒险者的装束，士兵们起先只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直到龙相深入联军腹地，探子才注意到这个“异类”。他们将这个消息带回去，紧接着就有士兵组成的小队拦住他的去路。
这是一群新兵，人们口中的愣头青，看不出龙相的可怕之处。
他们将龙相看成一个搅事的冒险者，也可能是天之国派来的间谍。
当然，无论是哪一类，士兵都有义务驱逐龙相。
“冒险者，不能再前进了，请你回去。”士兵中一人看上去很有领袖气质。
“可我还有未完的道路。”龙相看着前方，淡淡说道。
“哦？”士兵看上去很有兴趣，“老师交代，你要去哪里？”
龙相看了他一眼，如实回道：“师天城。”
这三个字一出口，士兵们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看向龙相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他们散开来，隐隐有种包围的态势，随时准备出手格杀这个冒险者。
龙相无奈地耸耸肩，这年头说实话的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时候，远方奔来一队白骑兵，踩着零星的节奏而来，高举着“飞马”旗帜。
为首的人龙相也认识，正是飞马众的领导者——邹阳。
“好久不见，我的前主人。”邹阳坐在马上俯视着龙相。
龙相抬起头来，炫目的日光像是利剑一般，“好久不见……”
“细细算来，大概有半年时间了吧……”邹阳没有下来的意思，“听说你在天之国居住，我们都很挂念你啊！”
“我们？”龙相皱起眉头，“包括程高？”
“是的！”邹阳点点头，“还有主上，他也很希望再次看见你。”
龙相撇撇嘴，赶走他的就是安如赋，后者与黑刀的秋心勾结，他不得不离开洛上。
他摆摆手，“少说这些没用的，我要回师天城，希望你不要阻拦我。”
“很抱歉。”邹阳这时候才从马上下来，盯着龙相的眼睛，“我不能让你去师天城。”
龙相笑了笑，嘴角含着自信的光芒，“好言好语的相劝从来不会被人听进去……”他看着邹阳，“……你的变化很大，大到我都想杀了你了。”
“开玩笑的吧！”邹阳的神情凝固了。
龙相摇摇头，不理会邹阳，径直向着师天城的方向走去。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邹阳看着龙相远处的背影，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最终一挥手，示意士兵们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