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恢复原状，龙相呆呆看着那个位置，刚才强装的镇定崩溃。
他没有办法达到风间地，那种空间的手段，他所认识的人中只有黑影拥有。
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带回叶笙，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相见了。
不甘心！
不甘心！
不甘心！
眼睁睁将心爱的人交给别人，这种无力感还是第一次体会。
这次见到的蕹寻变化很大，大到龙相不知道怎么去对付。
紫牧！紫牧的河流！
龙相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起身就要向着南方飞去。
这时候，折夜突然出现，拦住他。
“我现在没有心情，请不要拦着我。”龙相不耐烦地说。
折夜却没有让开，这个老人有点不寻常，他伸出手抓住龙相的肩膀说道：“紫牧的大门不会再打开了。”
龙相愣住了，“老家伙，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你不是已经遗忘神灵的那部分记忆了吗？”
折夜微微笑着，说道：“很幸运，这部分记忆是我在人化的时候调查到的……”
看上去就像个一直装糊涂的老人突然不装了，这使得龙相有点难以接受。
“那时候我还没有被囚禁。”折夜继续说道，“风神的领域在五百年前就应该关闭了，领域的主人设下禁制，不同于雷鸣狱，不存在所谓的钥匙。”
“不可能！”龙相摇摇头，“八年前，当我还在冒险的时候去过风间地。”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折夜盯着龙相看，“不存在钥匙，但领域的主人可以自由开启。”
龙相明白折夜的意思了，如果不是出于蕹寻的意愿，风间地就不会开启。
“老家伙，你出现在我面前，不是为了打击我来的吧？”龙相终于冷静下来。
折夜呵呵笑着，此刻看上去却亲切地很，“很聪明，这就是我将希望交到你身上的原因。”
“最后一次了。”折夜微笑着说，眼神中有种解脱的意味，“跟我来。”
折夜划出一道门，后面吹来风间地的青风，而他的身体也开始瓦解。
就像老旧墙皮脱落，一块一块，最终化为飞灰。
那道门渐渐清晰，与之相对的，折夜的只剩下模糊的幻影。
“燕邺。”老人的嘴唇轻微动着，眼神迷离“我看见一片荒芜的土地，没有植物，没有水，上面没有人类的足迹。我沿着这片土地走，在暗色的天空下，土地的尽头，那里有一道光。我从未见过这么明亮的光…...明亮到使人自卑。”
龙相跑上去想抓住折夜，后者却已经不是实体。手指划过虚幻的影子，没有一点点触感。
“别费力了，燕邺。”折夜劝说着，“就让灰烬散发它最后的余热吧！记住我刚才看见的东西，那就是你未来该走的道路。”
龙相没有说话，事实上，折夜这一番莫名其妙的描述使他困惑。
多年后，龙相会明白折夜今日的话有多么重要，但那都是后话了。
折夜消失了，这个神灵变成人，然后以人的形式走完自己的一生。
说对他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龙相敬重这个神灵，一个愿意放弃永恒的神灵值得他的尊敬。
随着折夜的逝去，很多事情被掩埋，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这一天，龙相失去了很多，比如叶笙，比如折夜。
他的愤怒却越来越多，再也遏制不住。
恨！恨蕹寻！恨神灵！
怀着这种情绪，龙相一脚踏入风间地的大门。而随着他的进入，那道门即刻关闭。
再一次登临这片领域，熟悉的青风在他身边游荡，却一点也不友好。
他落下去，踩在暗红色的土地上，空气干燥地可怕，仿佛所有水分都被抽干了。
和之前一样，大地中心的青色光柱会指引其间的生灵聚集过去。
那道光柱中储存这蕹寻大部分的神识，龙相看着它的时候就像在面对蕹寻本人。
也许是觉察到外来者的侵入，光柱颤动一下，爆发出无上的威势。
一片看不见的威压壁障以青光为中心，向着四周辐射，所过之处，万物沉寂。
这一招都龙相没有用处，神灵之力将这影响全部抵消。
继续向前走，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昭示着当事人内心的愤怒。
他走到青色光柱下方，推开神庙的大门……这很容易，就跟蕹寻希望你来似的。
正印证了龙相的想法，蕹寻出现在前方，就像出来迎客的主人。
但龙相知道绝不是这么回事，他不是客人，而蕹寻也不是好客的主人。
蕹寻先开口，人化太多的他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你能来，令我意外。”
“交出叶笙。”龙相只有这么一句话。
“不不！”蕹寻摇摇头，“你认识的那个叶笙已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呵呵，你不会想要的。”
“交出叶笙。”龙相重复一遍，向着蕹寻走去，神灵之力覆盖全身。
“人类啊！执拗地可怕。”蕹寻一闪身消失了。
龙相站住身形，抬头向着天上看去，那道青色光柱还在。
他用神灵之力凝聚成一柄投矛，向着青色光柱扔出去。
却没有预想中刺中并破坏光柱的景象，投矛被一个女人接住了。
是叶笙！
她低下头，俯视着地上的龙相，那眼神陌生地可怕。
蕹寻出现在她的脚边，跪俯下去，谦卑地说道：“我的主人，您苏醒了。”
“嗯。”叶笙，也许是另一个生物淡淡说道，“知道了。”
龙相心里一阵恶寒，他知道天上的那个女人绝对不是叶笙，真正的叶笙已经不存在了。
连蕹寻都要称呼为“主人”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人类。”叶笙的语气没有一点波动，就像毫无感情的机器人说出来的一样，“上来领死。”
这时候，龙相已经顾不得真正的叶笙哪里去了，就连自己的生命都受到威胁。
但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神灵之力，有可能会成为翻盘的希望。
龙相飞上去，却不是去“领死”的，他将神灵之力附着在飞雪剑上，劈斩出去。
接下来的一幕使他傻眼，叶笙竟然单手接住飞雪剑，微微扭头看着这柄剑。
“我在见过它，叛逆者的物件，总有种令人不悦的意味。”她淡淡说着。
原来这种生物也会感觉到不悦啊！龙相嘲讽着，心中的不安却在扩大。
“你究竟是谁？”龙相低喝道，“将叶笙还给我？”
“叶笙？这就是我在人间的名字吗？姑且用着吧。”
她轻轻一抬手，将龙相甩出去，躲过飞雪剑，想要将其折断，却没有成功。
“叛逆者竟然还有这种巧夺天工的本事……看来我对你们的纵容太过了。”叶笙自言自语。
可怕！眼前的这个女人很可怕！
龙相发誓，这是他来到这片大陆面对过的最强大的敌人，没有之一。
他刚想站起来，叶笙就瞥他一眼，再次趴下去。
一种巨大的力量压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在背上一般。
站不起来，没人可以承受整个世界的重量。
叶笙飘过来，龙相似乎看见一道白雾，虚无缥缈，变化莫测。
他在哪里见过这道白雾……是的，第一次在风间地使用星辰甲的时候。
叶笙离得近了，悦耳（不悦心）的声音传来，“你见过‘生命’，看来想掺和的人不少啊！”
生命？就是生死岛的那位吗？
眼前的叶笙仿佛知道一切，一切发生在龙相身上的事情。
就算现在她说出龙相内裤的颜色，龙相也丝毫不会觉得奇怪，她本就应该知道。
叶笙伸出手，抓住龙相的手腕，取下它手上的戒指，“有件东西在你的纳戒里面。”
“什么东西。”龙相就像一只被人提着的小鸡儿，没有一点反抗的力量。
“星辰甲。”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龙相梗着脖子，早知道那东西来历不明，却怎么也预料不到这些。
“让我告诉你事情的经过。”蕹寻的声音传来，“一百二十年前，燕邺在折夜的帮助下进入风间地。那时候，主人沉睡，我被人性占据大半。无耻的人类窃贼，打伤我，然后偷走主人的战甲。这枚戒指里面有星辰甲的气息，这是瞒骗不了的……”
“没关系。”叶笙挥挥手打断它，只见她细长的食指点在戒指的蓝宝石上，一道光芒透射出来，映在前方。“人类小小的手段……自以为很聪明，蝼蚁的思维就是这样简单。”
空中出现一个洞穴，就像镜子一般，却可以看到深处的东西。里面是黑暗一片，偶尔有几件发光的东西飘过去，其中赫然有星辰甲。那是纳戒的内部空间，就这样被叶笙打开。
“不可能！没有我的气息怎么可能打开？”龙相喃喃着。
蕹寻恰如其分地呵斥一声：“人类，渺小如你，又怎知神灵的力量？”
“蕹寻，你太人性了。”叶笙淡淡说一声。
风神就像被踩住了尾巴似的，低下头去，沉声说道：“主人，我这就去除人性。”
话音刚落，只见天边出现一条发丝一般粗细的黑线，降临在蕹寻身上。
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清澈，就和小溪里的水一样。
龙相看见它的眼神，心里凉了一截，对付完美的神灵几乎没有胜利的希望。
但真正令他担心的还不是蕹寻的变化，而是附身在叶笙体内的那个存在。
女人从纳戒中拿出星辰甲，就像从鸡圈中拎出一只小鸡仔似的。
天地静止了，南来北往的风儿也停下来，只有场中的三个存在能够行动。
但龙相被世界一般沉重的力量压着，与“植物人”没有什么区别。
星辰甲与叶笙合二为一，不分彼此，看上去那样和谐，仿佛从上古时期开始这件甲胄就穿在她身上似的。
“人类，感谢你能归还星辰甲。”叶笙这样说着，眼底却有着可怖的寒芒。
她与元素神不同，似乎有着一些神灵并不具备的东西。
龙相心里却是苦涩的，并不是自己要交出星辰甲的好吧……是对方直接从他那里抢过去的。
不管怎么说，这件强大的甲胄回归正主，从此与龙相无关。
但有些影响还在，甚至会影响龙相今后的人生。
黑影曾经警告过他，尽量不要与星辰甲扯上联系，有些因果一旦种下就无法消除。
现在的龙相还没有体会到这种因果给他带来的坏处，摆在他面前的是更加紧迫的问题。
那就是——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