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日暮,红柳低垂。
许青云已经思考很久,他看着远处的思过崖。高愈百丈,下面就是流淌祁水的深渊,幽幽寂寥,飞鸟不渡。
“这里是思过崖,师姐既然让我来此,自然会有适合我的道路。”他左右张望,隔着中间幽幽的深渊,两边辽阔起伏的地平线,蔓延至没有边际。
许青云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停嘟囔道:“思己过,明事理,断黑白。”
“思,思考。”
“己,自然是自己。”
“过,可以是过错,也可以……”想到这里,他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说道:“也可以是自己走过的路。”
落日西沉,他回首望去,只见日暮微光,大雁南飞,古树摇动着金黄的枝叶,河水上面都是粼粼的波光。
他想着来时自己走过的道路,那条蜿蜒的小路,潺潺的流水,怪石嶙峋的石林,还有眼前的古树。
“路,水,石,树。”
“路通路,水为水,石为金,树为木。”
许青云拾起一截树枝,蹲在地上开始乱画起来。
清风徐来,吹过许青云的脸颊,眼帘细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他想着蜀山剑阁里那本《五行剑谱基本要义》的书籍,不停的喃喃自语道:“东方木;南方火;西方金;北方水;中央土。”
“以此地中央为中心,是为土。”
“流水为水,正是北方。”
“怪石为金,正是西方。”
“古树为木,正是东方。”
许青云忽然抬起头来,他目光幽幽,望着南方,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
……
……
“思己过,就是要思考自己的走过路。”
落仓书院,已经青梅不在的梅林,依然竹楼小屋,赵三醒心态早已平复,手捻着白色长须,摇头叹道:“道理是简单的,可世上又有多少人,会在乎自己走过的路?落仓书院自建院一千两百年,能自己走到思过崖的也不过三千余人而已,人数虽然瞧着吓人,可却是漫长历史沉淀下来的数据罢了。”
他抬眼瞧了少女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我本以为你会将那少年亲自送到思过崖,未曾想到只是丢在半路上就不管了。”
“我相信他。”苏珂抬起眼眸,淡然说道:“若是连思过崖都找不到,那就太让我失望了。”
赵三醒老神在在,对于此事不置可否,可心里多少有些窃喜,摆摆手,道:“找不到就找不到吧,让他平安回来,对于书院你我也总是一件省心的事情。”
“这件事对你也许省心,”苏珂眼帘低垂,声音有些惆怅道:“可对我来说,甚至超过了我的生命。”
“超过了你的生命?”
赵三醒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想起了什么,蓦然惊醒,他颤抖的伸出手指,指着苏珂问道:“你难道是想要……,怪不得,怪不得你会将沧海郡的兵符给那少年。”
“苏珂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他目光震惊,甚至还有些畏惧,似乎有些事情已经超过他的预料,声音都有些颤抖,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若是让影密卫发现,纵然九死也不足惜啊。“
“对于你们来说这是欺君之罪。”
苏珂目光幽幽,嘴角似乎噙着笑意,道:“可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只不过就是取回属于我苏家的东西罢了,又何来欺君之说?”
“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我直接将那少年抓回来。”
赵三醒蓦然起身,不愿过多纠缠,摇头说道:“你们皇家的事情,我不愿搭理,可这件事情若是成功,我赵三醒的脑袋真的就是快要搬家了。”
“晚了。”
苏珂嘴角含笑,她持起桌上茶杯,轻轻饮了口茶,道:“沧海郡兵符本就是我的本命法宝,我能感受到他们已经找到思过崖。”
“不可能,你骗我!”
赵三醒声音如雷,震的竹楼都有些颤抖,他没有再说什么,宽大的云水长袖,凌空一挥,直接消失在原地。
日暮,夕阳,梅林,小楼。
少女双手托腮,目光望向南方辽阔的苍穹,眉眼弯弯,似乎对未来充满希望。
……
……
许青云同样望着南方的苍穹,他对未来没有什么感想,只是觉得眼前的事情,实在有些太过离奇荒谬。
“这怎么可能?这是沙漠?”
他有些难以置信,只是眼前黄沙如海,荒无人烟的戈壁,根本就见不到丝毫生命的气息。
回首望去,依然古树青草,绿意盎然。
脚下就如同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前一步黄沙海洋,充满未知的危机。退一步生机勃勃,原路返回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很多时候,就如同此时自己面对的选择。
许青云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当年就是如此,前一步,是为不屈,不畏,不惧。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不畏,是为不屈。”
许青云摇摇头,他觉得此时已经不再是为了苏珂,已经不再是为了完成她的任务。
他只是想要单纯的冒险,他想要见识这处神奇,他想要看看黄沙海洋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
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迈出,坚定而果断,这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态度。
黄沙海洋,大风吹过黄沙,将他走过的痕迹覆盖。
……
……
赵三醒气势汹汹的来到此处,他自然不会相信苏珂的话,因为他坚信那少年不可能找到思过崖。
可是当他来到此处,感受着少年留下的气息,在望着远处那黄沙大风里的朦胧背影。
他心都已经凉了。
他想不明白,少年是如何找到这里。
可现实就是那瘦小的身躯,在漫天黄沙中不断前行,显得坚定而不可动摇。
他有些着急,想要冲上去将许青云拉回来,可脚步刚刚踏入沙漠,那细小的黄沙犹如长蛇般缠住他的脚踝,任自己强大的修为,也用不出半点元气的力量。
“这该死的黄沙,当初周老头在的时候,就应该将这些东西直接毁掉。”
赵三醒自然清楚这思过崖的禁忌,不敢在继续深入,将鞋底里面硌脚的沙砾倒出,目光幽怨而恼火,冲着许青云离去的背影,道:“真希望你能死在里面,最好连那块沧海郡的兵符也丢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