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默带着一脸的疲惫风尘仆仆的站在长安城内太子的别苑门口时,已是第二日的正午时分,随手将喘着粗气的马儿交给迎上前的小厮,李默径直进了内院。穿过开得正热闹的花园,一路走进了内院的书房,跟在身后的李彦招了个小厮,让他去打些水来让李默清洗一番。
“默。”一推开门,李默就看到了早已等在书房内的李治。
“治,你怎么出宫了?”李默有些意外,他只是让李彦传了个信,却没想到李治会特意出宫来等他。
“父皇知道你来,很高兴,想让你入宫见见他。”李治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李默的表情,父皇一知道李默来便要他出宫来等着,希望能让他带李默进宫。
“不必了。”李默取下了人皮面具扔在一旁的桌上,伸手在李彦端进来的铜盆里拧了把巾子擦了擦脸,将湿漉漉的巾子盖在脸上,戴了一整天的人皮面具,感觉都快透不过气了。
“默,父皇很希望你能回宫看看。”李治不放弃的说着,在父皇和母后身边多年,他一直都知道,默的不谅解是他们心里永远的痛,而这种痛一直到母后去逝都没能消除。
“那个胡咄葛现在如何了?”李默将巾子扔在铜盆里,那张与李治一模一样的脸如死水般毫无表情,明显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唉――”李治轻叹了口气,这次的说服注定又是无功而返。
“胡咄葛已经被九姓大首领药罗葛软禁起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在他们回漠北之前应该是没什么机会出来的了。”李治看了看李默,有些拿不准他的打算。
“软禁?”李默挑了挑眉,“这个药罗葛倒是机灵!”
“不机灵不行啊!”李治长长的出了口气:“据关外回来的探子说,铁勒去年冬天受灾很重,听说妇人孩子冻死,饿死了不少,如今突厥的威胁越来越大,由不得他们不靠向大唐。”
“是么?难怪那个药罗葛如此紧张,只怕是为了离开时的赏赐吧!”李默嘲弄的笑笑,这些人生性剽悍,长年在马背之上来去如风,若不是实在被突厥欺压的狠了,只怕也不会跑到中原来称臣归顺。
“倒也不能怪他,身为族长,谁也不能看着族里的妇人孩子死去,没了刚出生的孩子,只怕过不了多久,铁勒就得灭族了。”李治叹了口气,游牧之人靠天吃饭,终是比不上农耕之地稳定富足。
“治,商商怎么样?”李默对铁勒的存亡毫无兴趣,他所关心的只是商商。
“没事,我已经叫小成子给她递了消息了,据我所知,她倒是吃得饱睡得香,听说过两日还要去杨妃宫中为杨妃演舞。”李治看着李默,倒是有些淡淡的笑意浮上脸,也不知是怎么了,论起来,两人相交的时日也并不是很长,却不知为什么李默竟就这样看重这个商商!
“这就好!”李默暗暗松了口气,原本这些事他就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替她处理了也就是了,她只要唱着她的歌,跳着她爱的舞就好。那样的商商才是真正的商商!
李默又问了李治一些九姓铁勒所住馆驿的事,李治将知道的一一告知,他也知道自己传了那个信,李默必会将胡咄葛处置了,以绝后患,但还是有些疑惑李默会用何种手段来处置胡咄葛,若是弄得不好,影响了父皇的招抚大计就不好了。
李默看着欲言又止的李治,,眯了眯眼毫不在意的笑笑道:“放心吧!我知道轻重,我会让他自投罗网,自寻死路。”轻巧的言语中却透着浓浓的煞气。
李治也便笑了,有了李默的这个承诺,他大可以放心了。两人相互看着,都觉得对面这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是那么的让人安心。不觉都笑起来,书房里沉闷的气氛为之一清。
李治在别苑里与李默一起用了饭,便乘了太子车驾回了东宫,既然李默不肯进宫,那父皇那里还得自己安慰安慰,想起李世民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李治心中不由一阵唏嘘,也不知道李默的这个心结能不能解开?
送走了李治,李默一刻都没休息便将李彦叫了进来。
“你去看看馆驿里管事的是谁,派一个暗卫里的好手进去,今晚瞅个空子将那个胡咄葛放出来。”李默坐在书房里微闭着眼养神,李彦得了令转身去了。
“胡咄葛!你既然想要在长安翻出些水花来,我就帮帮你,你翻出来的水花越大越好,这样,我收拾起你来才能更有意思啊!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李默口中喃喃,脸上露出了邪肆的笑意,象是看到有趣猎物的猛兽,正微笑着静静等待猎物的挣扎与反抗,等到猎物觉得已经逃出掌握得意洋洋时拍上狠狠的一掌,彻底的将它吞噬!
馆驿中丝毫不知噩运已经临头的胡咄葛仍在呼呼的睡着大觉。
折腾了一晚也没能将自己折腾出这个房间的他,气急败坏的将厢房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待到房里一片狼籍都没了下脚的地方,才胡乱的将就着门外族中侍卫们端进来的饭菜吃了几口,倒头便睡。
门外的侍卫见房里没了声音,打开门看时才发现这位首领大人已经与周公大战三百回合去了,这才忙叫了馆驿里侍候的下人进屋,将一屋子砸碎的东西收拾了,看着那进屋收拾的仆人们一脸鄙夷之色,侍卫们的脸也有些发红,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砸人家的东西,这在哪里也说不过去啊!
药罗葛在胡咄葛睡着时过来看了看,也无奈的直摇头,只得给收拾屋子的人打赏了些银钱,这才算是把这事遮了过去,经过这件事,药罗葛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正确无比,以胡咄葛这无法无天的性子,这要是在外头,还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跟守着胡咄葛的咄力一番交代之后,药罗葛这才出了门,他此次来长安,除了求赐之外,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商路。
铁勒部在漠北草原经营多年,本来一直都尚算富足,可是突厥人日益壮大,渐渐便将铁勒部赶到了漠北草原的边角位置,这让铁勒部的生存陡然变得困难起来,一向不善耕作的他们失去了牧场,等待他们的除了饥饿和贫穷便只剩下了灭亡!
因此下,药罗葛决定以牛羊肉、兽皮和稀有的药材来换取族中人的生活必需品,但这就要有一个稳定的商家,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光是突厥人那一关便不好过。
药罗葛知道有些中原的大商家在跟突厥人做生意,这些人财大气粗,养着自己的护卫队,又与朝廷中的重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连突厥人也不愿轻易得罪这些人断了茶叶和丝绸这些奢侈品的来路。如果能和这些人做上生意,那族人们也能多条生路。
药罗葛带了两个侍卫出了馆驿直奔西市,这里是长安城几个数得着的大商行的总行所在,药罗葛要做的,便是在这些大商行里找出一个愿意与他们交易,而双方又都能获利的合作伙伴,年届五十的他清楚的知道,没有利益关系的伙伴是长久不了的,只有将这个商行拉到铁勒的马背上来,才能真正的保住铁勒人的生路。
李彦站在馆驿大门外一侧的阴影里,看着药罗葛出了门这才拐进了馆驿里,暗卫里挑出来的人手一身灰衣跟在他身后,平凡普通的几乎过目即忘。
天色渐暗,李彦与灰衣男子换了一身仆役的衣服在馆驿中逡巡,既然是要放了这匹狼,那出门的路总要给他打通,可别还没出二门呢就让人给逮回来。
看看线路摸的差不多了,两人这才转回到厨房端了两份晚饭晃到了关着胡咄葛的厢房外,还没走近便听得一口生硬的官话对两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彦与手下对望一眼,陪着笑脸道:“这是给两位送的晚饭,你们大首领说了,这几日要辛苦两位,特意叮嘱厨下给两位做了吃食,吩咐我俩给二位送来。”
咄力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的生面孔:“往日不是你们两个人――”
“这不是特地派的我俩么?以前我们都是在内宫侍候那些贵人们的。这也是你们大首领的恩典不是?”李彦将手中的托盘递上去,打断了咄力的怀疑。
咄力回心想想也对,在他看来,这些中原长的都差不多,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常会弄混。
高兴的接过托盘,咄力回身对守着门另一侧的乌力台笑道:“大首领真是个好人,咱们在这里看着胡咄葛首领,竟然也能有好吃的。”
乌力台也凑趣的上前笑道:“是啊!这下那些兄弟们都得羡慕我们了!”
李彦的眼中闪过一瞬笑意,与属下对视一眼,两人踏步上前,挥手疾砍咄力与乌力台的后颈,几乎是一眨眼间,咄力与乌力台便毫无防备的倒了下来。
李彦接住二人的身体,一旁的属下快手快脚的接住了滑落的托盘,一边嘻笑着撕了一条鸡腿含进嘴里。
二人将昏迷的咄力与乌力台拉到了一旁的耳房里,推开门便进了厢房。
听到屋外的声音,胡咄葛早就已经醒了过来,正一脸惊疑的看着进门来的两人。
“你们是什么人?”
“我家主上很欣赏胡咄葛首领的勇气,特命我等来相助胡咄葛首领,出得此屋,自然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