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漠的话配着他清冷的脸，让他整个人瞧着委实薄情了些。可我却觉得，比较剪不断理还乱，这样的无情兴许是有情，可情感会左右理智，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早已分辨不清，譬如我对尹桦的执着，我从来都觉得他是我的弟子，那么他，自然要我来护着。
虽然于他而言，护之一事落在我身上委实可笑了些。
若是坐在亦桉对面的人是执着于他的欧阳橙橙，听到这番或许让她失了理智的话语，她又会如何？
明明晓得我对欧阳橙橙一无所知，莫玖却偏偏不告知我如何伪装一二，又是为何？他何以如此自信？
我半响未说出话来的模样，让亦桉那原本清冷的脸庞带上了一丝微微强撑的笑意，他含笑地垂眸，微薄的唇扬起不羁的弧度，这样的他同我先前踏进大厅时的他重叠起来。
他，又带上了面具。
他抬眸看我，那长长的睫毛煞是好看:“橙橙，你还是活泼些讨喜，这般面无表情的模样，真让人不习惯。”
他倒也不介意我的不回话，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迈着修长的腿走到我身边，俯身伸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目光带着类似师傅看我的温柔:“虽说有靖华兄护着，大抵也没有敢动你。可这江湖之事多变，你脾性收敛些，莫再到处得罪人。”
一只温暖的手在我的头发上胡作非为，我看着没过一会儿便掉落下来的一缕头发，不用察看便晓得此刻我的发定然被他弄乱了。
我蹙眉抬眸看他，着实不明白将人辛苦绾好的发弄乱是什么样的癖好。
他同我抬起的眸对视着，下一刻，他放在我头发上作乱的手止了动作，清亮的眼眸中出现了浓浓的黑，那黑以漩涡的形式极快地占据他的眼眸。
他深邃的目光中藏着的冷简直能将人冻成冰块，他默不作声地将手放下，同时退开了我几步，忽然含笑地看着:“橙橙，上回我生辰你送了我一枚玉佩，这回我们做别，我赠你一件衣裙可好？”
他的一番动作落在我眼中，带着莫名的怪异，可我晓得，便是他有所怪异，我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在他含笑的目光下，我轻声道:“好。”
“啪”他眼中的亮光消失得一干二净，那清亮的眼变得凌厉起来，在他即将说些什么的时候，恰好成叔同香儿他们一起进来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再言语。
成叔不动声色地瞧了我一眼，然后又瞧了亦桉一眼，忽然爽朗一笑:“你们两个冤家，怎么还同小时候一样顽皮。亦桉少爷你也是，小姐虽然有时候说话不中听，可你也不能乱动她头发啊，你可是晓得，小姐最在乎仪容了。”
一道光闪过我脑海，我原先察觉的怪异终于有了答案，如此看来，不过短短的一柱香的时间，亦桉他开始怀疑我了。
我看了一眼手中拿剑面无表情地站在成叔身后的莫玖，从他不显任何情绪的脸上，我得不到半分信息。
看来他对我是否会暴露并不在乎，只是，倘若他不在乎，为何偏偏选择让张神医为我换脸已达以假乱真的效果，可若是他在乎，又怎么会不害怕我暴露。
他当真让人琢磨不透。
亦桉听了成叔的话，只是含笑应道:“我同她自小便闹惯了，她不会真的同我置气的。”
成叔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身后的香儿上前。
香儿注意到成叔的动作，反应极快地抱着喵喵向前，她怀里的喵喵那蓝色的大眼睛瞧见了我，再一次极为冷淡地将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香儿怀里，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拿着臀部对着我。
离我几步的亦桉垂眸瞧着喵喵的行为，似乎晓得我在看他，他忽而抬眸瞧我，似笑非笑的眼中带着更浓的怪异。
待香儿走到跟前，成叔蹙眉看了她一眼的喵喵:“喵喵近日瞧着怎么瘦不少？过些时日，公子便回来了，要是让公子瞧见了，定然会心疼不少。”
香儿一听，抱着喵喵的手克制般颤了颤，大大的眼睛中带着点惊慌:“是香儿疏忽了，成叔信香儿，香儿定会在少爷回来之前，将喵喵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香儿的慌乱让成叔哭笑不得:“慌什么？少爷还会吃了你？成了成了，快去为小姐整理仪容，待会儿便上菜了，莫要杵着。”
香儿缓了脸色，应了声是，便抱着喵喵来到我跟前，我望了望成叔，在成叔的示意下同香儿离开，没过一会儿我的余光便瞧见了紧紧尾随在身后的莫玖。
瞧见了我看向莫玖的动作，香儿也瞟了莫玖一眼，转过脸来低声解释道:“莫约是成叔怕小姐出意外，所以让莫玖一路跟着。”
香儿将我带进了最近的一个房间，而后让我坐在梳妆台上，她用手轻轻地给喵喵顺了顺手，然后将喵喵放在地上，轻声同我道:“方才一直抱着喵喵，奴婢的手有些脏，奴婢将手洗净了再过来。”
随着我轻微的点头，香儿便小跑着离开了，被她放下地上的喵喵懒洋洋地瞄了我一眼，然后迈着小短腿嗒嗒嗒地小跑着跟上香儿，仿佛是害怕香儿忽略它的存在，它一边跑，一边发出奶声奶气猫叫声。
我默了默，偏头看着仿佛一尊完美雕像的莫玖道:“这猫挺有灵性。”
莫玖的脸终于褪了些冷清:“喵喵对待不喜之人，从来不会多看。”
我又默了默:“所以它方才才会只看了你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话说出口，我才发觉，如若果真同莫玖所说一致，那喵喵最不喜之人，莫约是我。
想到这里，我蹙眉询问:“喵喵平日里同欧阳橙橙的关系如何？”
莫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清:“甚是亲密。”
如此看来，我暴露的马脚当真不是一般的多。
我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闯入我的耳膜，看来过一会儿，香儿便回来了。
我没了说话的心思便乖乖地在梳妆台前做好，摆在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上显现出欧阳橙橙的模样，以及被亦桉揉乱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