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默言是个活得很无趣的人。
他没有欲望,没有追求,甚至连每次去执行任务也都只是抱着给自己找点事做的心态。
所以当这么一个将人生过得索然无味的人,遇见一个那样特别的人时,会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劫持之类的任务在他的职业生涯中经历过不少次。大吵大闹的,坚韧不屈的,设法逃跑的,以死相逼的,他都见过。
唯独没有一个是像她这样,主动提供帮助,百般配合“被抓”,顺从得让人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别有目的。
这个叫做阮清雨的女人真是奇怪,他想。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目标上了心。
在旅馆她提出要和他睡同一个房间时,他鬼使神差般的同意了,而后更加鬼使神差的对她的靠近起了反应。
他当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一起睡的这个提议,毕竟若真的担心她逃跑,他直接令她暂时昏迷就可以了,从前对待那些不听话的,他又不是没这样做过。
可大概是她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原因,以至于他也不能用常理来对待,并且他自己也跟着变得反常。
不然他不会在她睡到地上后便难以入眠,脑中不受控制的思考着她会不会着凉这种乱七八糟的问题,然后将她抱到了床上。
他在床边站了许久,犹豫着要不要再次躺到她身边,因为他在抱她时,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凉度。之后他真的又躺在了一旁,还不自觉地伸手抱住了她。
心脏的跳动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频率。
那段“被催眠”的日子,其实有一些伪装的成分在里面。或者说,那样短暂的催眠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完全失去自主意识。
他是故意的。
故意不去压制催眠对他的影响,故意让理智听从内心,故意撤去那些对于情感的隐隐逃避。
他给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找了个完美的理由。
于是他可以理所当然的盯着她看,于是眼神中可以毫不遮掩自己对她的情绪,于是他可以在自己受了伤,怕她会走时,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放。
她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我会枪法?他确实不意外,他意外的是,他受伤时她非但没有趁机逃跑,反而是尽心尽力地帮他治疗。
他觉得她怎么这么傻,论绝情,Z组织不会比W研究中心好到哪去,对她来说,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转移到另一个笼子罢了,待价值利用殆尽,她还是会为了上位者想要封口而被除掉。
受伤于他是已是家常便饭,这种状态下开车根本不算什么,何况他伤得并不重。而他同意换她来开车,只是想给她一个机会逃跑。
可是她傻得可以,居然真的一心按照路线图来驾驶。
他一边暗暗不希望她走,一边又想让她醒悟到自己眼下的处境。
在这种思想的矛盾中,他的催眠被解开了,尽管原本就没对他起到多大的桎梏作用。
她问他,你的催眠既然都已经解除了,那为什么还这么看着我?过了会儿她又说算了算了,也许是她想多了。139中文
他默然不语。
你没有想多,因为我想得比你还要多,其中包括和你一样的疑惑——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她落到Z组织手中,不想她的命运仅是一枚终会被他人丢弃掉的棋子,不想是他亲手,将她推向另一处绝望而黑暗的深渊。
她真的很笨,在他受了重伤时,还是不离不弃的守着他,一点要逃走的觉悟都没有。
吴枫的出现,使他意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居然同她一致——
她:除了他,她谁都不会跟。
他:除了他,谁都不准碰她。
他忽然想明白了,他想保护她,并非是出于对任务对象的保护,而是他希望她能够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坚持不开吴枫留下来的车,一是因为他依他对总部的了解,车上必然会安有定位系统,二则是他清楚瞒不了多久,只是想拖延时间,趁此放她走。
路线图是他亲自毁掉的,拖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找到他们,是由于他放弃了直达Z组织的原定路线,而那些人一时不会想到他会这样做。
期间他对她几乎没有任何的看管。
阮清雨,你跑吧,我的伤还没好,追不上你也情有可原,就算上头追究起来也不会对我惩罚太重的。
快走吧,即便我……舍不得。
但她偏就那么傻,傻得不知道该逃跑,傻得最后竟是为护他而死。
那个交付给他的U盘果真不出所料,仅仅设置了简单的密码而已,只是为了让他收下这张“护身符”,她才骗他设置了什么自毁程序的。
后来,所有关于W研究中心的任务,他都接了下来,那个叫艾格斯的男人最终也死在了他手里。
她的仇,她父母的仇,他都替她报了。
可是他心里的缺失的那一块,依然空落落的。
有关她的画面时常会在脑海中一帧一帧的缓慢回放,回忆的利刃在心口一刀一刀用力划着刻苦铭心的疼痛。
那个总被他气得抓狂跳脚的阮清雨,那个经常忍不住吐槽他的阮清雨,那个时不时喜欢调戏他的阮清雨,那个无条件全身心信任着他的阮清雨,那个自身难保却还在为他考虑后路的阮清雨,那个用全部性命保护了他的阮清雨,那个本应生机鲜活的阮清雨……已经消逝在这人世间了。
那个他爱着的阮清雨,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后,就那样不负责任的消失了。
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从此他再也不会遇见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他也不会再像爱她一样去爱任何人了。
我这一生的眼泪,只为你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