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是为钱。
殷梓浩在心里反复咀嚼了这几个字，与他目前的年纪想不甚清楚，除了钱还能为了其他什么东西。
“就像他们抓你来一样。”尹子孑说这话时，嘴角带着似是而非的笑，但稍纵即逝，在殷梓浩要发问的时候，他拦断道，“你是不是想问抓你来的目的？呵，我听他们说什么继承权。具体的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猜你大概我差不多，都是因为是生来的身份惹的祸。”
尹子孑的话里话外都不太像一个只有10岁的孩子，倒像个历经沧桑、看透冷暖的成年人。
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等外面似乎打完牌的男人大声叫尹子孑的名字时，尹子孑从T-shirt里面翻出一张小字条塞到殷梓浩的手里，“这是我家的地址，你藏好，晚上等他们睡着，我带你走。”
在尹子孑再次关掉仓库灯前，殷梓浩匆匆看了一眼字条，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很像刚刚识字的阶段对别人字迹的临摹。
他将字条攥在手心了好一会儿后，先是将字条放进裤兜里，刚放进去没五秒又觉得不妥当，就又掏出来，想了想后脱掉运动鞋将字条塞进鞋舌缝着的商标缝中。这样既不会弄丢、被发现，也不会因为出汗太多打湿字条。
在从外面传来的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和蚊虫的叮咬中，摸着黑，殷梓浩还是吃了几口盒饭，要不是实在太饿了，他大概是吃不下这种咸地恨不得能齁死人的菜的。
尹子孑没有让他等待很久，大概去了一个多小时后就又回来了。
这次，尹子孑没有开灯，只拿了一个便携式的手电筒站在门口扫着殷梓浩的脸，“动作麻利点儿。”
殷梓浩起身走了过去，跟着他出了门，入眼的是夜下空旷的废旧车处理厂，回头看到的是坐落在废墟中的破旧仓库。
“快走。”尹子孑只回头看了他一眼，边拿着手电边冷冷道，“等他们吃饭回来，你就是看的再清楚也回不去。”
殷梓浩收回视线，跟上他，等走出“你跟我一起走，我家里人有能力把你送回家。”
“嗤……”因为夜色太暗，殷梓浩不知在前方带路的人此时在嘲讽还是单纯觉得好笑，听他道，“他们在我身上装了追踪器，如果我和你一起，那你也走不了了。”
两人走到用一层层码着废旧汽车堆出来的出口处时，尹子孑猛地推了殷梓浩一把，“就送你到这儿，你一直往前走20分钟能看见一条大马路，拦一辆看上去比较值钱的车然后坐上去说出你家的地址，让他们带你回家，或者打110。”
尹子孑的逻辑是豪华的车主最起码不会因为贪钱把个十岁的孩子拿起卖钱。
“嗯。谢谢。”
“别忘记我给你的东西。”尹子孑看他一眼，就要转身回去，却被一把手臂，他没回头，“难道自己不敢去马路？”
殷梓浩松开拉着他的手，“我是想问你，你家里有什么人，我出去后安排事情能够更具体些。”
“如果家里没什么意外，我应该还有个爸爸，和一个……可爱的妹妹，哦，还有一个义妹，我妹妹很可爱，我从家里出来时，她刚刚才一岁，眼睛能滴溜溜的转，还会哥哥哥哥的叫，现在六岁多一点儿，快上小学了。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还有我这个哥哥。”
殷梓浩耳朵里听着，脑海里有一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跟在尹子孑后面，很可爱。
“叫什么，”殷梓浩顿了一下，“我是说你妹妹。”
有10秒的时间，只能听见夏夜的虫鸣。
之后才是尹子孑淡淡的声音，“我在家的时候，是叫嘟嘟，现在不知道叫什么。”
说完这话，他抬步径直朝前再也没停留。
殷梓浩望着瘦弱的背影，那被夏风吹起的过耳长发被那背影撩起夹在耳朵上，那形态真的不像十岁。
深呼吸一次，才大跨步的朝外走，之后越走越快，两腿迈动的频次越来越高，渐渐成了跑。
就在马路出现在视线里时，对面来了一群打扮粗野的行为流里流气的青年男子，撒开腿四处窜，时不时互相骂几句。
见到他们，殷梓浩马上屏住呼吸，稍一扭身就把身影藏到了一颗足以遮住他刚刚开始抽条的瘦身子，加上夜色，若不加注意，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
没一会儿，那群人带着满身的酒气和污言秽语经过殷梓浩身后的那棵树。
“大哥，我们这次能分多少钱？”
“少说也能有十万。”
“十万，我靠，赚的轻松。”
“办成功才轻松，别高兴的太早。”
“就那么个小孩儿，还不能高兴？咱们这儿随便一个人就能搞定。”
“是啊，那老家伙开高价，我还以为是棘手的事儿，没想到就个小孩儿，一拳下去就昏了。”
树后的殷梓浩，蓦地攥起拳头。
“对了大哥，另一个小屁孩怎么办？听说他家里斗的厉害，不知道还要不要得到钱，要没钱，我们可不能白养他，”那说话的人做了抹脖子的动作，“要不我们这样……”
声音渐行渐远，连酒气也消散在空气里时，殷梓浩借着夜色往前奔跑，可是这段路比在漆黑的仓库里等待的时间难熬数百倍。
只要一想到那个放了自己的男孩，5岁就被抓到这儿，现在也可能因为放了他而被杀，他的心上就像有千斤的石头压着喘不过来气。
此刻，在他现心里的第一念头是快些找到大人联系上警察，好把尹子孑弄出来。
他跑啊跑啊，但这条路就像通向另一个世界的一样的漫长，那么艰难、等到他精疲力竭的时候才到达终点。
这是一条出城的国家级高速公路，即使深夜时分也是车流不息。
不知是幸运还是巧合，他刚跑到马路边，一辆车就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