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男人有穿沙笼，也有穿西式服装的，女人有紧身筒裙的，也有穿迷你裙的，比如第一眼看见的那个稍稍比床边书桌高一点的小女孩儿，一身白色夹大红艳丽花朵的吊带短裙，白皙娇嫩的细腿似乎在昭示着这将来是个高个子的美女。
一个脖子上挂了医用听筒的40岁上下的男人走过来，俯身把听筒贴在男孩的心口位置时，两鬓全是白发的男人在床的另一边坐下，手抚摸在男孩的额头上。现在炎热的夏季，但是那放在额头上的手却是冰凉的。
“没什么大碍。”男人把医用听筒从男孩的心口上拿开，温声问男孩儿，“能说话吗？”
殷梓浩想问自己这是哪儿、眼前的人又是谁，但是张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自己的声音。
“不着急。”尹启正爱怜地摸摸男孩儿的脸，“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胡建康补充道，“对，子孑你现在声带受伤，暂时不能说话，但是我会用最好的方法调理，你过几天就能说话了。”
子孑。
殷梓浩努力回想那天夜里自己经历的，那个叫尹子孑的男孩儿因为他掉入河里。
而眼前的人刚刚对着他喊子孑。他从这些人眼里看到是关切，但是不确定这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是尹子孑的家人。
男孩儿不再试图发声，而是抬手对着空中竖起食指比划，尹启正立刻吩咐周围的人拿纸笔，对男孩儿道，“你想说什么就写出来？”
他记得那天晚上那帮人说过子孑读过书的。
殷梓浩坐起来，左手拿笔，写了最最保险的话。
【我是怎么来这儿的？】
因是用不太熟练的左手，所以字迹显得幼稚、歪斜，与那从运动鞋内掉出的字条上的笔迹居然类似。
站的最近的女孩儿盯着男孩儿在纸上流动的笔尖，等写完再巴巴的望向尹启正，“爸爸，写了什么？”
她就六岁，还不能认识那些汉字。
尹启正看了女儿一眼，转而对男孩儿道，“我从申城带你回来的。”
已经闪到一边的胡建康摸摸女孩儿的头，小声代替尹启正回答了她的话，“你哥哥问他是怎么回家的？”
尹怀桑眨眨眼睛，继续盯着流转在纸上的笔尖。
【你们】
这两字她认识，但是床上坐着男孩儿顿了好几秒才继续下面的。
【你们是专门去救我的。】
殷梓浩在心里这个“我”不是他殷梓浩。
“是啊，子孑，你爸爸这几年无时无刻不在找你。”胡建康在尹启正停顿的时候道，“你现在回来尹家很安全，你爸爸和我们会全力保护你。”
殷梓浩的目光依次转向屋内的人。
他们一个个关切的眼神，本应该属于真正的尹子孑的。
如果他现在写出那个男孩儿落水死了，他们的关切眼神是不是立马变成悲戚？
忽然觉得分外的疲倦。
【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