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赵家家主以为他们在做下了此等事情过后,丞相千金在君县出事,他们还能全身而退?
还是指望着君侯保下他们?刘大师简直都不知道赵家家主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多年前自己追随他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啊。
怎么如今这么些年下来,他是越发的膨胀不知所谓了。
刘大师庆幸自己早就已经在暗地里投靠季相了,否则的话,他还留在赵家这艘船上,迟早要完,陪着他们一起沉船了。
赵家家主大概是天高皇帝远,在君县称王称霸多年,早就让他对其他人的畏惧之心大减。
丞相又如何?还不是远在濮阳鞭长莫及。
若是自己女儿嫁给君侯之后,他在朝中也有人了,怕季相做什么?
就算是远在君县,赵家家主也听说了,君侯和季相不和,而如今季相又被皇上冷落,他的新宠是君侯。
有自己和君侯联手,难道还搞不过一个已经失势的丞相吗?
赵家家主和赵五娘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荀珏不接受他们的可能性,赵家家主想着自己的女儿如此美如此好,君侯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她呢?
赵五娘心里也和她阿父想的是一样的。之前他们之所以一直都没有达成目的,不过都是因为侯夫人的阻扰罢了。
赵家家主将一个黑衣人传唤过来,让他对死士传令下去杀一个人,他的目标自然是季矜。
在黑衣人离开之前,他不着痕迹的和刘大师对视了一眼,刘大师微不可查地对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濮阳,相府,季相在书房里将君县送来的一封信看完之后,他就放在烛火上将它给点燃烧了起来。
这是他派出的安插在赵府里的人禀报他,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季相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荀珏,这次必然要你插翅难飞。
季相原先的打算,是让季矜找到证据上呈皇帝,彻底地将崇德太子留下的余孽一系给拔除掉。
然而荀珏却比他自己想象中的更难对付,滑不留手的,这都快一年了,季矜那里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可是与之相对的,荀珏在朝中越发势大,他的地位也越加的稳固了起来。
这让季相再也无法容忍他下去了,再拖下去,等荀珏的势力更加壮大的话,他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而且也会让崇德太子一系在大陵越加的根深蒂固了起来,而自己的小女儿与他们牵扯越多,她的处境也就越加危险。
尽管季相认为自己此时这种做法实属下策,不能将那些余孽一网打尽。
而且一击不成的话,必会打草惊蛇,他以后想要对付荀珏就会更加艰难了。
可是荀珏给季相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让他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一举除掉他。
只要荀珏一死,就算是还有一些余孽流窜,可是群龙无首,他们也不足为虑了。
季相的这整个在君县的计划他并未向季矜透露分毫,并非是信不过她,而是这等污秽之事,季相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沾上手。
君县一年一度的丰收大典到了,以往都是由县令主持的,可是今年不同以往,这片封地的主人君侯在此,自然是由他来主持再恰当不过了。
这典礼是要由大人先沐浴更衣一番,然后再率领君县百姓拜祭灶神娘娘,感谢她的赐福。
完了之后,还要由大人亲自种下第一颗粮食,以示其心意之诚。
在典礼举行之前,这沐浴的地点,要选中一个风水宝地来洗除一身的污秽,自然是要由这君县内小有名望的刘大师来占卜。
县令将丰收大典的一切流程都告知荀珏之后,他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微微勾了起来。
对于这风水大师的人选,他也毫不意外。
“嗯,自当如此,你安排下去吧,本侯听从便是。”荀珏对县令如此说道。
刘大师选中的一个地点,是西北方的一处温泉,自然天成,又背靠有山,实在是大吉之地啊。
荀珏听闻县令的禀报之后,他对此也并无异议。
等到了要沐浴的那天晚上,依照惯例,是要夫人一起陪同,其他人是不许进去的。
他们白天从府衙出发,等天黑了也就差不多到了那里了。
因而季矜就陪在荀珏的身边,由一行人护送着往那处地处偏远空旷的温泉走去。
在温泉门口,果然有人看守,据说是这君县祖祖辈辈由来已久的人。
只是,季矜却看着其中一个人,她的眸光微凝。
这个人她在相府见过,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季矜心头思忖,她不着痕迹地抬头打量了荀珏一眼,可是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果然,这里除了荀珏和季矜,其他人都不放行。
而且他们两人进去之后,荀珏就有人陪同去了另一处温泉沐浴,让季矜在此处稍候。
然而季矜的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她的眉头紧紧皱起,不自觉地踱来踱去。
离开前阿父话里的深意,荀珏所说的危险,那个相府的男人,他是个暗卫。
季矜将这些所有线索连起来,得出了一个让她心惊的猜测,她忍不住提起裙摆着急地就要往荀珏那里冲去。
可是,跑着跑着,季矜的步伐却渐渐的慢了下来,最终她在温泉门口停了下来。
季矜往温泉内里看去,她的眸光变幻莫测,幽深一片。
那是阿父要杀的人,他是相府的敌人,如果他死了的话,相府毫无疑问会安全许多。
在季家和荀珏之间,季矜的选择不言而喻。
季矜轻颤着眼睫垂下眸子,她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可是她放在自己身侧的手却忍不住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裙摆,将它们死死地揪成了一团。
温泉里,荀珏由季矜看到的那个男人陪同进入到了内部。
只是他刚一踏进这里,便冒出了许多一直埋伏着的黑衣人,包括刚刚领他进来的那个男人,他们一起将荀珏给包围了起来。
“君侯,要怪就怪你得罪了赵家家主,家主有令,格杀勿论!”
那个领头的黑衣人说出了这句话,然而荀珏却是唇角意味不明地勾了起来。
这些人大部分是赵府的死士,只有一小部分是相府的暗卫。
自从来到君县之后,荀珏就时时警觉着,提防着他的好岳父的出招。
在君县大街上偶遇的那个算命先生刘大师,让荀珏的心头更加警惕了起来。
这次一年一度的丰收大典,不仅仅是他们意识到了这是个出手的好时机,荀珏也同样注意到了。
尤其是在他独自一人进入温泉里沐浴的时刻,是最好的对他下手的时候。
因而荀珏早有防范,他也暗中带了一批人,让他们埋伏在外面,等待着他的信号让他们冲进来。
荀珏尽管武艺高强,可是这些死士和暗卫也同样如此,更可怕的是他们不要命,只要完成任务。
荀珏双拳难敌四手,可是他的信号早就已经发出去了,却迟迟没有人进来。
温泉外面,季矜不知道自己已经静静地在那里站了多久了,感觉整个身子都开始麻木了。
突然,一声信号弹惊醒了她。
看着那从温泉里面冒出来的信号,季矜的心头意识到了什么。
她将眸光落在了温泉门口的那个开关上,季矜轻轻抬起脚步走了过去。
她站在开关前面停留了一会儿,她的眸光挣扎,手指轻颤,牙齿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腮帮子。
可是最终季矜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她眸光冷淡,手指坚定地重重在开关上按了一下,将温泉给封闭了起来。
然后她才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冷静地将那个开关给砸坏了,让那扇门再也无法被开启。
做完这一切之后,季矜将石头一扔,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这一切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让她再也无法动弹了。
等荀珏带来的人闻讯赶来之后,可是他们面对着的却是这样一扇封闭的石门,让他们无法破门而入进去救援君侯。
荀珏在心里久等他们不至,他心头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猜测,让荀珏心头重重一痛,五内俱焚,他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强力咽下了已经到了喉间的一口血。
就是这个一瞬间的分神,让荀珏的背上又被砍了一刀,渗出了大片的血迹来。
荀珏内心悲愤交加,那种自己一颗心被撕成了一瓣一瓣的疼痛,比之他身上所受的数道刀伤剑伤更加疼痛千百倍。
这让他癫狂剧痛难忍,荀珏的心头急欲宣泄着什么。
他下手残忍可怕了起来,荀珏双眸赤红,他已经杀红了眼了。
先前被围攻的时候,这个风姿斐然的郎君即使是杀人也像是一种艺术一般,那么优雅翩然,从容不迫,鲜血没有溅到他素白的衣衫上分毫。
然而此刻,先前的谪仙仿佛已经被拉下了神坛,变成了从地狱来的恶鬼。
荀珏毫不在意的杀戮着,像是野兽一般的厮杀着,毫无人性,让人胆寒,他不过是在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悲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