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篝火东面,安西军兵将簇拥着一个锦衣男子,那男子身材高挑,鼻直口方,相貌俊秀,却是一位美男子。
然而,步云飞见到这位美男子,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
那锦衣美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安禄山的长子安庆宗,步云飞见过安庆宗,当初,正是安庆宗命大将李归仁,将步云飞兄弟三人救出了长安县衙的监狱,让他们扮作公主陪嫁,跟着公主车马离开了长安。在长安城外的杨柳铺,安庆宗特来为众人饯行。那个时候,安庆宗风度翩翩,拔野古还试图杀了他为吐火罗兄弟报仇。所以,步云飞兄弟三人对他印象极深。
然而,安庆宗应该早就死了!
安禄山反叛的消息传到长安,唐明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杀掉安庆宗,不仅如此,连安庆宗的夫人、身为大唐宗室的荣义郡主,唐明皇也不放过,下旨赐死!安庆宗和荣义郡主被杀的消息,已然传遍了天下。当时,范阳军刚好攻陷了河南重镇陈留郡,刚刚被唐明皇任命的河南节度使张介然率一万陈留守军投降,消息传到陈留,安禄山大痛,下令将这一万唐军,连同张介然全部斩首,为安庆宗陪葬!
然而,早已死去的安庆宗,居然在这个群狼呼啸的夜晚,出现在了终南山的荒山野庙中。
这实在是太惊悚了!
然而,最为惊悚的,还不是安庆宗!
当他看见篝火西边的那一群布衣,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如同来到了地狱!
篝火西面,站在四个人。
其中一人着粗布棉衣,而他的相貌,与东面身着锦衣的安庆宗正好相反,身材短小,眼歪嘴邪,相貌异常丑陋,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闭着眼睛,就如同是一具尸体一般。
事实上,步云飞也的确是把这个人当做成了一具尸体!
因为,这个人比安庆宗更应该是个死人!
安庆宗的死,步云飞只是听说。而这个人的死,步云飞是亲身经历!
在潼关下,步云飞曾经亲耳听见,这个人被斩首的追魂炮!
他就是前天武军主帅,曾经的安西节度使封常清!
封常清和安庆宗的死,已经载入了史册!
然而,这两个死人竟然同时出现在步云飞眼前!
如果,步云飞只是见到安庆宗和封常清其中一人,还可以说是认错了人。当两人同时出现在步云飞面前,步云飞确信,他没绝对没有认错人!
原因很简单,这两人的相貌实在是太出奇了!
安庆宗可谓是天下第一美男,而封常清便是天下第一丑男!
如此强烈的对比,想认错都难!
火光中,安庆宗、封常清的脸时隐时现,飘忽不定,四周凄厉的狼啸声此起彼伏,如同是无数厉鬼嚎叫呻吟,步云飞感觉自己掉进了阿鼻地狱,见到了死魂灵一般!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步云飞惊魂未定,就听东西两侧,同时响起爆喝:“不要过来,否则,老子杀了他!”
说话的,不是安庆宗,也不是封常清。而是安庆宗和封常清背后的人。
篝火东面,说话的是站在安庆宗的背后的一员大将,那将官身着细麟甲,左右两手各持一柄长枪,却是一员双枪将,那双枪将右手枪尖指着步云飞,左手枪尖则是指着安庆宗的后心。周围七八个安西武士,各持长刀,怒视步云飞。
而手持双枪押着安庆宗的,居然是在潼关下五凤岭,与步云飞有过一面之缘的安西军校尉丁奎!
而在篝火的西侧,与丁奎同声呵斥的人,乃是一个站在封常清背后的虬髯汉子,那汉子一手反剪着那封常清的手臂,一手手持短刀,短刀架在封常清的脖子上。
那虬髯汉子,竟然是安禄山的义子,在常山临阵倒戈的令狐潮!
丁奎押着美男安庆宗,令狐潮押着丑男封常清,同声呵斥,警告步云飞不得靠近。
而他们凭借的本钱,竟然就是那两个早应该死了的人!
显然,那早应该是死了的安庆宗,成了丁奎的俘虏。而死人一般的封常清却是落到了令狐潮手里,成了令狐潮的人质。
更让步云飞目瞪口呆的是,令狐潮的身边,站着两个人,他们与令狐潮一起,手持兵刃,与对面的安西军对峙。
他们竟然是久不闻音信的马遂和李日越!
步云飞定了定神,终于看清了这蓝伽寺中的局面。
丁奎这一伙安西军人,拿住了早该死去的安庆宗;而令狐潮、马遂、李日越三人,则是拿住了早该死去的封常清。
显然,在步云飞一行尚未进入蓝伽寺之前,这两伙人各自以“死人”为人质,与对方对峙!
现在,他们又以这两个“死人”来警告步云飞不得靠近!
“你们拿着两个死人干什么!”拔野古闷声问道。
“他们不是死人!”晁用之说道。
步云飞这才注意到,被丁奎押着的安庆宗,面色冷峻,却是双目圆睁,眼睛里射出两道精光。而被令狐潮押着的封常清,却是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面无血色,倒像是一具尸体,但是,这具“尸体”的胸口,还是在微微起伏。
然而,步云飞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撇开安庆宗、封常清的生死不论,单就双方的阵营,就让步云飞如坠云雾!
丁奎这一伙倒也罢了,他们的阵营倒也单纯,都是安西军人。
然而,失踪多日的马遂和李日越,居然与曾经的敌人令狐潮站在同一阵线上。
令狐潮乃是安禄山的人,与马遂、李日越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却见令狐潮押着封常清,丁奎押着安庆宗,两人同声喝道:“给我站住,否则,杀了他!”
拔野古揉了揉眼睛,叫道:“马大人,李将军,你二人如何与令狐潮那狗贼一路!”
还没等马遂搭话,丁奎大喝一声:“果然是叛贼的帮手,来得好,老子今天正好把你们一网打尽!”
“诺!”安西武士同声呼喊,手举长刀,就要动手。
拔野古厉声喝道:“姓丁的,你小子居然要对老子动手,在潼关,要不是老子,你两条腿早就废了!”
当初,丁奎在五凤岭下,与西平郡王府的夏长史发生争执,步云飞趁火打劫,挑动安西军与西府兵打群架,趁乱脱身。那丁奎被几个西府兵按倒在地,幸亏拔野古出手帮忙,丁奎才没吃亏。要不然,丁奎的两条腿早被西府兵剁了去。
丁奎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是步云飞一行,却是大喝一声:“原来是反出潼关的叛贼,当初让你们跑了,如今你们自己又送上门来!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拔野古气得大叫:“丁奎,你他妈的恩将仇报!”
丁奎喝道:“步云飞、晁用之、拔野古,乃是朝廷通缉的安禄山叛将!你们在陕郡杀人放火,袭扰官军,后来又混入潼关,我丁某不识你们,中了你等的奸计,乱了天武军,让你们趁乱跑了,现在你们又闯到这蓝伽寺中,岂不是天意!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放屁!”拔野古怒道:“老子不是叛将,我大哥更不是!我大哥差点死在安禄山手里,岂肯投降他!”
步云飞也是说道:“丁将军,陕郡贼兵,并非步某!当初在五凤岭下,的确是步某挑起是非,乱了天武军,但事出有因,且听步某解释。”
“不用解释了!”丁奎一声冷笑:“你们在这个时候闯进这蓝伽寺,分明就是来营救反贼安庆宗!”
还没等步云飞搭话,只见令狐潮把手中袖刺往封常清的脖子上一送,哈哈大笑:“步先生来得正好!”
令狐潮话音一落,丁奎大喝一声:“他们果然是反贼的帮手!弟兄们,先杀了这几个叛贼,再救封大人!”
众武士一声呐喊,纷纷双手持刀,向步云飞五人猛扑过来,丁奎则是押着安庆宗,在一旁观战。
安西武士使出的,是正宗的双手刀法,手中的长刀,比唐刀长出一尺,宽出三寸,远远看去,比普通唐刀大出一号来,正是高丽刀!高丽刀势大力沉,几乎就是小号的陌刀,用双手刀法使出来,更是虎虎生风,十数名武士同时舞动,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刀口尚未抵近,刀气已然逼得步云飞几乎喘不过气来。
拔野古和晁用之大喝一声,双手持刀,挺身向前。
丁奎手下刀手,全都是是高仙芝一手调教出来的安西军精锐,乃是安西节度使府中亲兵,号称漓刀都,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以一当百的双手刀好手。在战场上,这十数名刀手,可以组成一个攻击性方阵,击溃敌方的骑兵队,事实上,这漓刀都,就是安西军中没有陌刀的陌刀队!
更为凶狠的是,这十数名刀手,不是单打独斗,而是结阵而战。十数人结成一个车轮阵,滚动向前,前后左右相互策应补位,一轮攻击紧跟着一轮,前后衔接,密不透风,仅仅只有十数柄高丽刀,却是如同千万柄长刀,排山倒海一般挤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