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场牵扯了四年的悬案终于结了案,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崔舒钰这边在心里默默地夸奖宛白,在格致阁的院子里屁股还没坐热乎,老远地就听见秋雁从博文阁寻来的声音了。乐文
秋雁就是这么个急三火四的性子,倒不见得是多要紧的大事,崔舒钰气定神闲叫她进来到跟前喘几口气再说话,还没等秋雁把气喘匀呢,格致阁也来人了。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说本家的堂哥来了,请二姑娘过去,一见崔舒钰也在这儿坐着呢,又说方才已经有别人去过博文阁了,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三姑娘了。
一边儿的秋雁也使劲儿点了点头,大概意思就是她要说的也是这个事,两个小姑娘对视了一眼,也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跟着那丫头朝前厅走去了。
景行自然是不能跟着去的,道了辞便回了自己的院子,着手开始准备收拾行囊。陆清晏虽然已和崔舒钰订了亲,可毕竟是清河那边本家来的人,他一个皇室中人始终不好掺和,因此也依依不舍地同崔舒钰告了别,打道回府去了。
崔舒钰倒没觉着怎么,两个人本就天天见,反正来日方长,不似她二哥和陆卿歌,眼看着崔书锐戍边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那才真是看一眼少一眼呢。
崔舒钰还沉浸在她堂姐终于得遇两人的喜悦心情里,又刚替崔舒锦出了一口子恶气,自然是步伐轻快的,一路上和崔舒锦笑笑闹闹的,很快就到了前厅里。
然而前厅的气氛似乎并不如她们想的那么热闹。
一迈进门槛,崔舒钰就看见坐在一边侧着头同崔太傅说话的崔书镜了。
当初眉眼弯弯的少年早已经长成眉目温润的清雅青年,被素色广袖遮住半个掌的手正按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微敛墨眉的模样极认真。崔舒钰进了屋没先请安,歪着头打量这个好久不见的堂哥,心道,崔书镜甚至比她大哥崔书铭更担得起名字里的这个“书”字。好一个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他若在京里,必定也是不少世家小姐的心头好。
跟在崔舒钰身后进了门的崔舒锦见她呆了,便从身后推了推她,崔舒钰往前踉跄了几步,理了理衣襟这才规规矩矩地给上座的老爷子老太太和家中其他长辈们依次请了安,最后将目光重新定格在朝她转过视线来的崔书镜身上。
“舒钰堂妹果真是出落成了亭亭的大姑娘,我竟险些认不出来了!”崔书镜还是很给面子的,文绉绉地夸了她几句,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崔舒钰身侧的崔舒锦,“我见舒钰堂妹依稀还能辨出小时候的模样,可这位却是……莫不是二伯家的舒锦堂妹?”
崔书镜记得长房最小那个古灵精怪的崔舒钰,其中一半是因为崔舒钰天不怕地不怕的活泼性子,另一半是因为当初入京的时候正赶上崔舒钰害祁王殿下摔伤了腿,再有一份原因,就是他此番进京,正是为她而来。
他对崔舒钰印象如此深刻,以至于一见面就能马上认出来,可却对二房娴静安稳的崔舒锦印象不深刻。可这次再见到崔舒锦,却觉得她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还是原来那样端庄文静的样子,可说不出是哪里变化,似乎浑身都散发着原来没有的自信。
看来爱情的作用还真是效果显著啊。崔舒钰听崔书镜说完,悄咪咪地怼了崔舒锦一下。
“三个孩子倒是亲近。”老太太笑呵呵地看了看眼前个个出类拔萃的小辈,开了口,“镜儿也许久未来咱们太傅府了,点翠阁后边不是新挖了一个池子,阿钰和阿锦就带你们堂哥出去转转,看看那一池子的金鱼可喂饱了没有?”
这就是他们要商量事,先把他们支出去了。
崔舒钰心大,乐不得自己什么事都不用想,一听老太太发话了,立刻朝崔书镜招了招手,推着崔舒锦出去了。
崔舒锦就没她那么心大,三个人走出前厅没多远,才过了二道门,就忍不住打探崔书镜的口风了,“听家里的丫头说,堂哥是过来稍信儿的,不知道是什么信儿要劳烦堂哥亲自跑一趟?”
一提起这茬,就连崔舒钰的脚步也慢了下来。虽然说心大吧,可不代表她缺心眼儿啊,刚才一进屋她就觉得不对劲了,这老太太往常见到她肯定是要搂在怀里心疼一下的,怎么今天见了她就往外赶啊,必定是什么需要商量的大事了。
崔书镜也是一愣,大概没想到京城崔家这俩堂妹这么开门见山,长眉微皱了一下,思考了片刻才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我虽然是过来稍信儿的,可这消息也不算精确,只是给大伯提个醒,不大好说。若是大伯和大伯母商量好了,他们有什么好办法,在同你们说也无妨;若是连大伯和大伯母都没法子的事,你们现在知道也是无用的。”
这话说得真好,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崔舒钰没想到崔书镜是这么不痛快的一个人,横竖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大事,他现在说了身上也不能少块肉,有什么好讳莫如深的呢?不过崔书镜不愿意说,她和崔舒锦也不好追着没完没了地问——毕竟崔书镜不是她二哥,不能随便欺负的。
不过虽然崔书镜说了一番车轱辘话,可崔舒钰还是从中摘取了一点有用的信息,他说是“给大伯提个醒”,那就是她们长房的事,他说什么有办法没办法的事,那就是说这事不但没个准头,还很难办。能叫她们太傅府觉得棘手又难办的事,还是清河本家派人过来提醒的事,那能是什么事。
崔舒钰脑子里合计着这个事,脚下就没留神,“哎呦”一声差点没被地上的台阶绊倒,多亏了崔舒锦在身边扶了她一下这才没跌到,两人对视了一下,发觉彼此多觉得事情并非简单,原本嘻嘻哈哈的心情都沉了下来。
三个人很快就来到了点翠阁后那所谓“新挖的池子”边。说是新挖,其实不新,都好多年了,崔舒钰闲来无事的时候常常坐在池边的连廊里喂金鱼,只是因为上次崔书镜来的时候还未挖,就他一个人瞧着新鲜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清河崔家是她们崔姓的郡望,香火传承了百来年,想必本家的气派就连她们太傅府也是比不了的,崔书镜什么样的小桥流水曲径通幽没看过,这个池子怎么入得了他的眼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崔书镜会读心术,崔舒钰刚这么想,他就先开口说起这事来了,“前次来的时候我还年幼些,不大懂事,只觉得京中没有清河的闲云野鹤,还放出狂言说京城比不得清河,此番再来京中,才知道什么叫天子气度,京中的园林景致,确实更大气些。”
崔舒钰只当他是随口敷衍,自己态度也不甚积极,点点头没顺着他往下说,崔书镜自己倒是接上了,“听说大伯母的娘家是将门世家,不知家中布置是不是更比太傅府多几分粗狂?”
粗狂不粗狂崔舒钰不知道,她倒是很好奇崔书镜这思维是怎么一下子跳到那么远的。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嘛!
“我娘亲家虽是将门,可也是儒将世家,虽在战场上锋芒毕露,可往日里倒也喜欢听听曲沏沏茶,院子虽然并不和太傅府相同,可也不至于不修边幅,堂哥怎么忽然说起这事来了?”
崔书镜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不经意地问话”把小姑娘给得罪了,连忙给自己开脱道:“堂妹误会了,我并非对穆家有什么偏见,相反的,我此番进京的路上偶得机会和穆家大姑娘有过一面之缘,私以为她当真是女中豪杰,便对穆家多了几分兴趣罢了。方才确是我失言了。”
哦,原来是穆大表姐。
崔舒钰心说可不是失言了么,但这别人偶尔犯犯脑抽也就罢了,他可是崔书镜啊,怎么也能说话不经大脑思考呢。
看看崔书镜一脸真诚的道歉,崔舒钰怎么都觉着不对劲,可没来得及和崔舒锦交换一下目光,先被风风火火跑过来的秋雁打断了思绪。
“姑娘,夫人急着找你去锦瑟居呢。”
崔舒钰皱了皱鼻子,看看崔舒锦又看看崔书镜,只好把自己未完成的光荣任务交给崔舒锦,自己去锦瑟居找自家娘亲去了。
看起来他们这是商量完了,这事儿还和她有关。
崔舒钰提着裙子迈进锦瑟居的门,就见穆氏使了一个眼色将身边的丫头都遣了出去,又叫秋雁掩上了门,这才将崔舒钰捉着一只手拉了过去,凝眉问道:“阿钰,若是娘亲现在问你,你的阿晏除了你还要娶别的女子,你怎么说?”
娶别的女子?
崔舒钰一扬眉,“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