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夹着雪袭來,将林向晚凄厉的声音撕得粉碎,楚狄久久沒有回答。
林向晚觉得自己全身的热度,都随着眼角滑落的泪消散在风中。
就算到了世界最冷的地方,只要一想到他,她就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冷一些。
她比那些千万年形成的冰川还要冷。
那些冰川被太阳晒着,日久天长还有被融化被温暖的可能,但她的心……
她的心,是任谁也无法温暖苏醒的了。
风雪越來越大,鹅毛般的雪片落在林向晚身上,很快将她褐色的大衣变成雪白雪白的,手指已经变得僵硬,电话那头传來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多久,楚狄再次开口。“我……沒办法给你一个答案,但是现在,不管你在哪儿,都请你回到房间里,不要出去,别去冒险,算我求你,我求求你,行不行,林向晚,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求我,楚先生,你搞错了吧,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是我求你,求你放了我,求你离开我,求你……”不要再伤害我。
什么时候风水轮流转,轮到他求她,这真是太可笑了。
楚狄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林向晚已经不想再听了,她仰起手臂,用力地将手机狠狠地丢了出去。
黑色的手机在风雪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随后重重落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林向晚毫无顾及地迎着风雪,朝着大海深处走去。
说來也奇怪,此刻的她心里沒有半点恐惧,哪怕下一秒天崩地裂,也不会阻止她的步伐。
天地间一片静默,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和她的脚步落在雪地里的咔嚓声,已经是近中午时分,漆黑的夜空变成浅灰色,雪渐渐地小了,厚厚的云朵散开,露出澄静的天空,无数繁星闪耀在其中。
林向晚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冰川附近。
巨大如远古怪兽遗体的冰川,因为是海水凝结而成,所以呈现出深深浅浅的蓝色,林向晚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冰川表面,她听到那若隐若现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它说,“继续向前走。”
收回手,绕过冰川,再抬起头时,林向晚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叫。
刚刚还只有点点繁星的天空,不知何时,萦绕着如梦如幻的紫蓝色的极光。
伴随着极光的产生,还有让人难以形容的声音一起出现,林向晚仰着头,曼妙多姿又神秘难测的极光在她头顶缓缓铺开,她凭住呼吸,心潮如海浪般澎湃。
世界这样广漠,而她却如此渺小,她的痛苦与失去在这白茫茫的天地之间显得不值一提。
自从楚狄出轨之后,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将所有的运气都用完,直到现在。
原來幸运女神并未抛弃她,它只是暂时的离开。
风雪总会停下,人生也还要继续。沒人会知道转过下个拐角会遇到什么。
她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自己,哪怕他是她那么那么那么爱过的人。
在风雪里站得时间长了,穿得再厚实也无法阻挡寒意侵过衣物直抵人心,林向晚用已经冻僵的双手颤颤巍巍地从脖领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小小的项链坠,一颗像星星一样的贝壳镶嵌在坠子中央,那是楚狄送她的礼物,代表着他对她的爱。
如今,他的爱已经不在了,这个东西,她也不要了。
林向晚将星贝放在掌心最后地摩挲了一阵子,然后她毫不犹豫的用尽全身力气,把星贝扔了出去。
星贝落在不远处的雪地里,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被大雪覆盖,任谁也找不到它,等到來年春天,雪化冰开之时,它就会沉入海底,与它的同伴在一起,回到它最初存在的地方,永远不会离开。
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回原样,而她与楚狄,如果命运注定不让他们在一起,那么她接受它的安排。
她已经从它那里偷走了这么多年的幸福,对她來说,这已经足够了。
林向晚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仰望着天空,极光不停变幻,美丽得让人想要落泪。
因为走得太远,车子都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林向晚再往回走的时候,又费了些功夫。
雪虽然停了,但积得很厚已经沒过了林向晚的膝盖,林向晚唯有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缓缓地向前挪动着。
她挪得十分艰辛,于是也就沒有注意,在她离开不久后,就有个人影出现在她身后。
那人似乎來得很匆忙,身上的衣裳穿得格外单薄,他望着林向晚离开的背影,久久地沒有动,直到她走远,他才弯下腰,双手在雪中摸索着什么,过了很久,他终于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可是当他把那东西捡起时,他忽然狠狠的摔倒在地,就像无形中有一双大手将他推倒,他的身体无法抑制地抽搐着,鲜血从他的口中淌了出來,落在纯白的雪地里,像是开出了几朵娇艳诡异的玫瑰……
林向晚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打开车子的空调,当暖和和的微风吹在她冻得发僵地面颊上时,她忍不住长长地呼了口气。
把车子点火,往回程返的时候,林向晚发现在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越野车,看來今天不光她一个人來看极光。
林向晚微微一笑,朝着那辆黑色的车子摆了摆手,而后踩下油门,老吉普发出轰鸣,缓缓地开走。
赶回旅店时,已经将近晚餐时间,因为正值极夜时节,所以岛上人的生活规律十分混乱,黄昏才意味着一天的开始。
林向晚经过一家小酒馆,她停下车子。
酒馆里聚集着从世界各地慕名而來的超级驴友,以及摄影发烧爱好者。各种肤皮各种语言交织在一起,使得整个小酒馆显得热闹非凡。
林向晚只是想在酒馆里找点晚餐,她沒想到自己一进酒馆,就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虽然说华国的居民在全世界都有遍布,但在这片生活极为艰辛的冰雪大陆上,则极少遇到华国居民,就算有,也都是专业的男性摄影师,至少酒吧里的常客,从來沒在这里遇到过华国女性。
林向晚解下围巾,她精致的面容以及娇小的身材立刻让老外们大吹起口哨。
自从嫁给楚狄,过起深入简出的日子之后,她也有几年沒遇到过这种架势了,以前在芝加哥,林向晚初到拳场的时候倒是会有些不长眼的男人想调戏她,但尝过她的厉害之后,时间久了,也就沒人敢再招惹她。
人人都知道地下拳场的林医师是个怎样的人物,她虽然看起來像只小猫似的,但等她亮出爪子,你就会知道,她不过是只长得像猫的猎豹。
林向晚对于西人的热情倒是并不讨厌,再加上她现在的心情不错,所以嘴角含着一丝笑容的穿过人群。
“给我來份汉堡套餐,再加一杯无醇啤酒。”
酒保去准备食物的时候,几个自由摄影师蹭到林向晚身边。
“嘿,甜心,你來这个地方干什么,这可不是购物天堂,你迷路了么,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
虽然顶着自由摄影师的名头,但这几个人实际上并沒拍出什么好作品,他们拍摄的极光照片因为技术欠缺所以必须在后期经过大量的PS修正,只能出现在一些哗众取宠的时尚杂志上。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拿摄像师的称号來诱骗女性。
林向晚的外表十分有迷惑性,在洋人眼里,她简值就是华国女子的代表,柔弱,温婉,美丽的不堪一击,和那些人高马大的洋妞比,她简值精致得好似个瓷娃娃。
这几人觉得林向晚是个下手的好对象,他们用包围地方式将林向晚围住,林向晚用眼角微微一扫,立刻发现了他们的企图。
她不动声色地扭过身,对刚刚朝自己说话的男人道,“你送我回家,你知道我住在哪儿,”
她的手摸进随身带着的钱包里,那里有一支虽然不大,但异常锋利的匕首,林向晚虽然已经有几年沒有摸过它,但她有足够的信心,在五秒钟之内,将这几个人渣一击撂倒。
“我虽然不知道你住在哪儿,但是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家,你放心,我的家地方很大,足够我们住的。”男人淫邪地笑着,伸手想要抓住林向晚的手腕。
林向晚朝后退了一步,她看到墙上挂着的飞镖盘,忽然有了想法。
她是出來度假的,不是打架的,要是把事情弄大,会给她增添许多麻烦,她可不想毁了自己难得的好心情,但愿这几个人知难而退……
“想让我和你们走,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能赢了我。”
林向晚说着,朝墙上的飞镖盘一指,“敢不敢赌一局,”
“哈哈,小美人儿,你要和我们玩这个,,”其中一人笑道,“赌注是什么,”
这些人沒事就喜欢泡在酒吧里,玩飞镖对他们來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对于林向晚的挑战,他们以为自己闭着眼睛就可以战胜她。
“你们的人赢了,我跟你们走。如果我赢了的话……”林向晚媚眼如丝,“那就请几位脱光了,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