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海澜幽幽转醒，已是正午时分了。
“什么味道？”
她还躺在宽敞的床上，暖空调呼呼吹着，房门半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
秦海澜皱了皱鼻子，声音低微说道：“烧焦了啊……”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仅仅是初秋，床上却盖了厚厚两层大棉被，空调想来也是最高温的，即使这样，秦海澜也没有流汗。
还是好冷……
那张苍白而瘦削的脸，还有看上去不是很恶心，但感觉有些粘稠的黑雾，那都是些什么啊？
依稀记得自己是昏倒了，之后就好像在一直颠簸，跟小时候第一次远游坐国际游轮一样，航行了五天，整整吐了五天，上岸以后休息了一个星期才有力气。
可是现在我是在哪儿啊？这又是谁的手放在我脸上，很美的一双手啊，应该不是李居那个坏家伙的，他又在哪儿呢？应该没遇上什么危险吧？不过，这手真的很暖和啊……
秦海澜迷糊之中，发出咿咿呀呀的无意识声音，小脸向着那只温暖纤巧的手蹭了蹭，像是倦鸟归巢，整个人再度放松下来，睡了过去。
楚楚坐在床边，看了看秦海澜，又瞥了站在窗边只露出背影的李居，叹了口气。
“她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知道。我已经联系了炎黄，一个小时之内，他们会过来把她接到基地治疗。”
李居转过身，脸色似乎很平静，也没有预料之中的愁眉苦脸，只是他偶尔抽搐的眼角和始终握紧不放的拳头，说明了一切。
“她不会有太大问题的，我的生命之泉已经在她体内发挥了作用，恢复应该只是时间问题。”楚楚安慰道。
“谢谢。牵累到你，害你把家都给拆了。”
李居点点头，似乎在楚楚的安慰下放松了一点，开起了玩笑。
“这倒是小事，住你那边就可以。”
“我的家也被拆了啊。”
李居摇摇头，从窗边走回床边，有些不忍地看着昏睡中的秦海澜，用手轻轻理了理她分散的长发，然后也在床头坐了下来。
内心刚从那种巨大的怅然若失感抽离出来，在纷乱的局势中试着平静自己，理清头绪。
不，这样说并不准确，前几个小时里，自己确确实实是害怕到了极点，担心自己真的失去秦海澜，明明才允诺会给她美好的幸福生活，就这般大意和鲁莽，万一她真的遇害了……
李居连想都不敢去想那样的画面。
从云斋的家被人入侵，秦海澜联系不上，李居第一时间就叫醒了还搂着女朋友熟睡的蘑菇头。
事出有因，蘑菇头也不是不懂事的愣头青，利用通过李居在秦海澜身上留下的定位来搜寻她的位置。
然而这样的方法却并没有奏效，一种特殊而不可思议的力场干扰了电磁波传出的信号，目前还没有得到异能进化的蘑菇头，别无他法。
连蘑菇头都束手无策，这让李居更加焦急，好在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楚楚，奔赴南河区，却是晚到了一步。
楚楚没有受伤，秦海澜似乎是被名为主宰的异能者种下了特殊的能量烙印，主宰是否能远程操控致死，李居不确定，也没有想过拿秦海澜的生命去试验，只不过赖南星背后站着的人，终于是出来了。
“摧毁楚河大学吗？”
李居摇了摇头，在尚且完好的客厅里点了根烟，楚楚带上秦海澜休息房间的门，跟了出来。
香烟对于李居这种七阶异能者来说，从身体上不可能再造成任何生理伤害，但在心理上也不会有很明显的积极性帮助，他现在抽烟，无非就是一个习惯罢了。
“如果我没看错人的话，主宰的黑雾似乎有复活人的能力，赖南星在楚河大学里死过一次，在朱鸟凶炎下又死了一次。”
楚楚望向李居，开始和他交换得到的情报，他们现在已经是一个战线上的，无论谁是主宰的主要攻击对象，另一个人都不会简简单单地渡过这次危机。
更何况，主宰和赖南星这种异化的异能者，显然对基本的公共社会安全有很大的威胁，他们已经被炎黄锁定为清除目标，而具体的施行将配合李居和楚楚的行动而定。
“不，在这之前，我也杀了赖南星一次。据他所言，他似乎根本就没死过，死去的那些他，只不过是他杀害人的尸体伪装出来的。
另外，如果说真的有主宰这样一个人，而不是发疯的赖南星人格分！裂幻想出来的一个新的人格，他为什么要逼你毁了楚河大学，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明白。我能想象到的唯一动机，是他把这次针对我的行动，当做一次测验。”
“测验？你是说像电车实验那样，测试你选择牺牲小我还是大我？”
楚楚的表情一脸不可思议，她无法想象有人可以有权利拿别人的生命作为赌博的筹码。
“楚河大学里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可惜，主宰和赖南星，都没有把他们当人看，或者说，他们已经不再认为自己是人，而是至高无上的进化者，是神，能决定一切比他们弱小的生物的命运。”
李居又握紧了自己的双拳。
楚楚听了李居的话，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她是强大莫名的八阶异能者凤凰没错，可内心里还从未有过质疑自己是人类的身份，甚至觉得将来也有可能安定下来，相夫教子的……
“主宰敢这样逼你作出决定，他可能真的拥有控制你红颜知己身体的能力，我们一定得阻止他，不管是为了谁……”楚楚很认真地说道。
其实某种程度上楚楚现在也算李居的红颜知己，但李居现在无暇顾及用词上的差异。
他点点头，面有忧色地说道：“原本最让我担心的，固然是海澜的生命安全没错，但只要你我都在她身边，我有信心让主宰没有办法能够威胁到她。
现在，我的看法越来越倾向于这整件事就是一个幌子，用来掩盖某种正在发生的东西……”
两人沉默了，楚楚只是一个新近觉醒的异能者，连自己的能力都不能收放自如，面对这样的情况她除了拼尽全力去解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李居虽然经历过十万大山和青龙试炼的考验，但到现在也没有经历过如此可怕的对手，并且还有秦海澜和江珊二人安危的牵绊，想要放手一搏，未免也太艰难了些……
好在，由于蘑菇头是天问小队的预选队员的缘故，炎黄布置在燕城的力量已经出动，将他们二人接回了基地。
也因为这个，李居这才第一次知道蘑菇头偷偷养了个小女友的事情，因为他违例把小女友给偷运了回去，这让炎黄的人也很是头疼，至于具体怎么处理的，李居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李居紧张的情绪才真正有点释放出来，剩下的，便是怎样解决主宰给他设下的难题了。
秦海澜是他绝对不能失去的，楚河大学无辜的人们也是他绝对不愿意去牺牲的，更何况主宰虽然形迹诡异，说起来也是棋出险招而已，究竟谁强谁弱，还未可知。
李居手指在沙发的扶手处轻点，楚楚默默地看着他手指有规律的运动，也在静静地思考，没有说话。
“叮咚。”
门口的可视电话响了，楚楚接起来以后，对方说是快递。
“奇怪，快递一般都寄存在物业那边的，怎么会主动上门，更何况……”
楚楚有些疑惑，但还没有草木皆兵到连送快递的人都是主宰派来对付他们的异能者，偶尔送货上门的快递还是有的。
然而她开了门以后，却发现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打开门，外面空空荡荡的，并没有快递小哥站在院门外，但一股如空山新雨后的清新气息突然无来由的升起，转头望去，一道身影已经站在了客厅中央。
还没等楚楚反应过来，李居已经起身，惊喜地说道：“雨帝！”
来人身着一套浅灰色的衣装，脚上的运动鞋鞋带松松垮垮的简单系着，整个人朴素整洁，干净的仿佛没有一粒灰尘落在过他的身上。
楚楚知道是自己人，便放下了动手的心绪，关上门以后仔细打量着这个叫做雨帝的男人背影，想来他能让自己毫无察觉，大概也是高阶异能者，只是不知道擅长怎样的能力，又为何会突然来到这里。
雨帝的长相很平凡，属于那种放进人群中就再难搜寻的一类，但他温暖纯净的笑容却很难令人忘记，他的嗓音也十分清爽。
“居士，凤凰，我是炎黄在楚城的守护者，同时也是天问小队的一员。”
楚楚哦了一声，李居则点点头向她示意。
“这是给你的。”
雨帝从怀中掏出一只精巧的女式腕表，递给楚楚，显然是炎黄为她量身定制的全息仪，雨帝轻笑道：“别见笑，我也难得客串一下快递员的。”
楚楚接过表，一边将李居的表递还给他，一边完成了新全息仪的权限认证。
“我可笑不出来，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楚楚看了雨帝一眼，算是谢过。
“是很糟糕，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不然过来的就不仅我一人了。”雨帝道。
“炎黄那边研究出什么解决办法了吗？针对主宰和黑雾？”
李居显然很信任雨帝的能力，迫切的问道。
“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主要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雨帝摇了摇头道。
李居有些失望，楚楚靠在沙发上，干脆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楚楚有些愤懑地道。
现在的情况，加上雨帝这个七阶异能者，他们三人甚至拥有摧毁楚城的能力，这样如果还不能对抗一个主宰的话，那主宰只能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九阶异能者了。
“不，稍等几个小时便可，等房间里还在休息的秦小姐被炎黄安全地接走，我们就可以开始行动。
如果没有计算错误的话，那时距离主宰发动对楚河大学的毁灭，还有不到七个小时。”
雨帝笑了笑，楚楚睁开了眼，李居的神情也认真起来。
“你是说，你已经找到了主宰的位置？”
李居试探地问道，雨帝的具体实力他不是很清楚，但一些擅长的能力还是知道一二的。
雨帝轻轻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主宰并不是突然诞生出来的，他一直在华夏境内进行形迹难寻的活动，炎黄下了大成本追杀，但也没见到成效。
这次他看到你出来，原本想用秦小姐牵制你的行动，来实现他对楚河大学的目的。”
“可惜他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楚楚问道。
雨帝道：“不是在下自负，他的能力虽然很克制二位，但是反过来，我的能力也同样很克制他。”
“主宰究竟想要什么？”李居问道。
随着雨帝的到来，虽然作战计划还没有真正实施，但李居终究定下了一颗先前放不下的心来，要知道，有法可依还是比无迹可寻的程度高上太多了。
雨帝的表情渐冷，一字一顿地道：“真正的楚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