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看着这样子的大女儿,久久未曾开口。
一旁的刘姨娘见了,脸上升起一抹暗色,随即又换了一副心疼的脸,对着地上的沈云姝道:“大小姐别再让老爷呕气了,还是快承认错误吧!老爷心知大小姐的难处,自然也不会怎样怪罪你的。”
沈云姝抬眼看着刘姨娘,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还请姨娘记得自己的位置,无论如何,我都是这沈家大小姐,而你,不过一个姨娘而已,我娘死后,父亲未曾续弦,也未曾提你为妻,姨娘可千万不要越俎代庖的好。”
那刘姨娘眼中含泪,里面的心疼异常分明,却什么也没说。
倒是沈敬,见沈云姝犯了错还不认,如今又如此羞辱刘姨娘,脸上怒气更甚了,“放肆,你这是什么话!”
“父亲,女儿无错,我大楚从来嫡庶分明,嫡就是嫡,庶便是庶,庶不可能越过嫡去,父亲身为敬德书院院长,亦是我朝礼仪规矩的典范,应当不会不明白才是。”
沈云姝未被沈敬的发怒而吓到,反而继续打姨娘的脸,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刘姨娘捏着手里的绣帕,紧紧的。
沈敬面色一沉,用家主的威严面对着沈云姝,“你既然还知道嫡庶有别,那你看看,你做的像是名门望族中嫡女所做的事吗?”
沈云姝一噎,猛然抬起头,却没再说话,因为这是事实,她,无可辩驳。
“当街阻拦未婚夫的车架,当众自废婚约,枉顾沈家颜面,这,就是一个世家嫡女该做的事吗?”沈敬猛然一拍桌子,怒气突发!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震了一震!只觉得比那轰隆巨雷还要恐怖上几分!
沈云姝却没有被吓到分毫,只见她缓缓抬头,看着自己十年未见的父亲,朱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的心都寒了几分!
“女儿不知,不知犯了什么错,但是女儿听过一句话。”
沈敬皱眉,“什么话?”
“养不教,父之过。”还是那样淡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能使地动三分!
刘姨娘皱眉,抬眼看向沈敬,果然,只见他脸上出现了恍惚之色,一时僵了……心中愤恨,却不能表现出来,只那手里握着的拳头又紧了!
“云姝自十年前离京,被送到崇文寺,听的是寺中诵经音,看的是山间田野花,吃的是佛门素斋饭,闻的是靡靡檀烛香。试问,又有谁,会管我有没有被教导呢?”沈云姝看着沈敬,眼里的情绪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却扔让人摸不透。
沈敬语塞,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父亲,在众人都说我丢了沈家的脸面的时候,在外人嘲笑我不懂礼法的时候,在众人对我指指点点的时候,您在做什么?您只会跟着那些人一起批评我,未曾有一点想要维护我的想法,可是父亲,我是您的女儿啊!即便十年分离,我也依旧是您的女儿啊!”
沈云姝笑容冷淡,看着沈敬微微闪躲的眼神,缓缓起身,“您从未相信过我,在我的未婚夫抛弃我迎娶他人,而我却受尽屈辱的时候,您想到的,也不是怎样为我讨回公道,而是觉得我丢了沈家的脸!”字字句句,震人心魄!
“可我想要说的是,若说我沈云姝不懂礼教,那他平南王便是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声音震震,一下子将沈敬惊醒了!
沈敬浑身发抖,怒呵一声:“放肆!”将沈云姝一惊!
“平南王乃国之栋梁,为我大楚江山鞠躬尽瘁,岂能容你在此编排他。”
沈云姝冷笑一声,“呵!父亲是怕他了吗?堂堂沈家家主还能怕区区一个平南王吗?”
抬头望着沈敬,“即便是父亲您不想听,女儿却还是要说,当初,是平南王妻子,也就是平南王妃,如今的平南王世子的母亲在生孩子的时候血崩,亏得娘亲的千年灵芝救了她一命,虽说没能救回来体弱的婴儿,可也是救了他家一条人命,这才与母亲定下亲事。”
一旁的刘姨娘,心头一跳,眼露疑光,想的都是她是怎么知道当年定亲之事的原委的?
只听沈云姝接着说,“我母亲救了他们一命,甚至使家中曾祖父病危,因无灵芝而身亡,这便是两条命,可如今呢,他平南王一家又是怎样回报我的?”
沈敬还是一脸的沉色,看着沈云姝,眼里的光芒深沉难明。
“够了!即便如此,平南王也不过是为了我大楚,为了大楚大的江山,为了大楚的百姓,他们深明大义,为了楚国,只有如此。”沈敬打断她,面色冷沉地说。
沈云姝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冷笑起来,“呵!呵!好一个深明大义,好一个为了楚国,为了楚国就要牺牲我吗?全了他的深明大义,全了您的忠君爱国,只牺牲我一个,多么划算的买卖,您当真是个好父亲啊!”
沈敬转头,不再看她,“即便你受了委屈,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些不知女儿家羞耻的事。”
沈云姝不再说话,只面色嘲讽地看着他,那双美眸,仿佛要将沈敬的内心都看穿了。
沈敬不免觉得难堪,冲着门外喊:“来人。”
两个婆子走了进来,“老爷。”
沈敬皱眉,面色不虞地说:“大小姐不顾闺誉,不懂教仪,让她去祠堂跪到明天天明。”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刘姨娘心疼地看了沈云姝一眼,转过头对沈敬求情:“老爷,大小姐素来身子就不好,祠堂那样潮湿的地方,让小姐落下病根就不好了,还是换成抄书吧!”
“那是她应得的。”沈敬不让步。
沈云姝收了冷笑,面色含怒,瞪着刘姨娘,“姨娘收起你那副假好人的嘴脸吧,我沈云姝,堂堂沈家嫡女,还不需要你一个姨娘求情!”说完便转身就走。
蓝衣跟了上去,两个婆子也紧随其后。却不敢靠的太近,显然,事害怕煞星的传闻。
刘姨娘一直看着那身影逐渐远去,嘴角轻咬,等到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对着沈敬说:“老爷,那卑妾就先下去了。”
沈敬不语,只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她行了礼,便走了。
出了门,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着身后的婆子说:“我让厨房熬了燕窝粥,一会儿给大小姐送去。”
那婆子一愣,抬头问,“大小姐不是被罚跪祠堂了吗?”
刚说完,她只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冷凝了几分,连忙低下头。
刘姨娘面色发寒,妖娆妩媚,却是冰人面,嘴角扯出一抹阴冷的笑意,转头看着那婆子,“张嬷嬷,你且记着,这偌大个沈府,只有一位大小姐,可别忘了!”
“是,记住了。”
刘姨娘转身就走,后面的张嬷嬷只觉得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战战兢兢,生怕惹了前面之人生气。
可她心里还是不懂,明明云姝小姐才是大小姐,而月琪小姐不过是记在已去世的夫人名下,这论亲疏,当属云姝小姐最正宗才是,这沈家大小姐的名号,要是云姝小姐没回来,还能说是月琪小姐,可如今……又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