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阅率30%不到的亲请连续订阅或过一段时间后查看说这是仿佛,是因为就在那银刺即将近身的一瞬,陆羡之的身子忽如千斤坠般往下一沉。他随即借手掌往地上一撑,两只脚随之弹起,一只往林中黑蝉的腰上一蹬,借此力道让身子向后退了几分,另一只脚沿着那根银刺抵下去,如一把匕首般削到了黑蝉的胸口。
他这一撑,一蹬,一抵,一削,皆似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发生,如拂星推月,行云流水,其中蕴含的巧劲,力道,速度,哪怕是混迹江湖数十年的老前辈都自叹不如。
白少央在一旁赞道:“这一招‘星官削’用得倒是极妙。”
长流城有一乡谣流传已久,读来便是——软烟磨,星官削,石燕朝伏云影灭;彩练劈,池鱼跃,清风摇玉碧鳞惊。而“软烟磨”说的便是陆家腿法第一式,“星官削”则是第二式。
白少央这么一说,却叫陆羡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而他这一笑,面上泛起的褶子就快把那神采飞扬都掩下去了。
不过他和白少央一样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这一踢下去,竟似完全踢空了一般。
那林中黑蝉的胸口似有肉无骨,这一脚上前,他的胸竟生生往后缩了几分,卸掉了这一踢大半的力道。然后他用银刺在陆羡之靴上一点,借此身子一弹,如飞鹤游鱼般往后退了好几尺。
白少央当即提醒道:“陆兄可莫要忘了,‘九山幽煞’的‘化骨藏息’术,化的不是别人的骨,而是自己的骨。”
陆羡之一边飞身袭去,一边笑道:“多谢白兄提醒,我如今已记起来了。”
正说话间,那林中黑蝉往梁上一跃,再在墙上一蹬,双脚一缠,以练雀锁子之势勾住横梁,他反身再是一刺,直刺向朝他而来的陆羡之。
陆羡之竟不闪也不避,如白鹤展翅般直直迎向那根银刺,好似想将自己的胸膛送到对方跟前似的。
他难道已经来不及变招,还是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白少央指尖一动,一把青锋小刀已在手。
然而正待他出手之际,场中形势已然逆转。
就在那银刺没入陆羡之胸膛的一瞬,他竟以右手一根拇指和一根食指截住那银刺。
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就连近在咫尺的林中黑蝉也没看清。
而当他想把这根银刺往后拔时,却发现这东西在陆羡之手中如被铁钳夹住一般,实是半分都进退不得。
陆羡之的左手在那银刺上一弹,一抹,如抚琴动弦一般优雅而自然,他再轻轻一截,“啪”地一声,那银刺竟应声而断,成了长短两截。
贴身武器被人轻易折断,任谁也会愣上一瞬。
不料林中黑蝉竟迅速反应过来,身子一扬,便用剩下一截银刺朝陆羡之袭去。
这一截银刺仿佛已用尽了他平生的功力,发挥出了他身上全部的潜力。
而在如此近距之下,哪怕对方是昔日以轻功见长的“花间客”莫渐疏,也绝计躲不过去。
这一刺的反应速度已达到了极致,出手的时机、角度、力道也已堪称完美无缺。
但陆羡之破的便是这极致,灭的便是这完美无缺。
就在林中黑蝉出刺之后,他的身子轻轻一偏,如闲庭漫步,落花拂身一般,任那急电紫光般的银刺从他胸前擦过。
然后陆羡之便将那短截的银刺拍向了对方的肩膀。
他仿佛只是轻轻一拍,拍得不但缓慢无比,还有几分轻佻的味道。
可这缓慢而轻佻的一拍却好似在一瞬间封死了对方所有的退路。
下一瞬,那半截银刺不但没入了林中黑蝉的右肩,还穿过了他的血肉,之后还冲力不减,直接钉在了墙上。
这一击穿石破浪,定是痛入骨髓,可这矮瘦汉子竟是一声不吭,双脚一顶,直冲下来。
他于半空中肩膝一沉,使出一招小缠丝推手,截向陆羡之的胸膛。
陆羡之提膝转步,以一指点向他的掌心,林中黑蝉掌风一变,转而袭向他的肩膀,然而这一转却是空门大开,陆羡之便一拂一扣,两根手指如转轴拨弦一般,封住了他胸上几处大穴。
如此一来,胜负自然已定,白少央却也看得有些醉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道:“先是‘弹金指’,后是‘缕墨指’,你这一路‘挑弦绣心指’倒已练到八成水准了。”
陆羡之目光一闪道:“我自出门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认出这指法。”
白少央道:“那你一共用了几次?”
陆羡之微笑道:“只用了这一次。”
白少央诧异道:“你只用了这一次,怎知旁人不会认出?”
陆羡之微笑道:“因为创立这种指法的人是个极为低调的人,平日里只在知交好友面前露过一手,而他的知交好友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
白少央淡淡道:“‘细雨居士’纪危晴的朋友,自然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而他在创立这种指法的时候,恰好与当年的张朝宗有过几分交流。
陆羡之微笑道:“你不打算问我是从何学到纪老前辈的独门指法?”
白少央同样回以微笑道:“你不也未曾问我如何看出来这指法吗?”
两人相视一笑,被擒的林中黑蝉却忽然出声道:“陆公子若是和你的朋友聊够了,可否开一开尊口,说一下对我的处置?”
他说话的语气仍是桀骜不驯,不似是只落入罗网的黑蝉,反倒如一只与猎人相斗的老鹰。
白少央轻轻一笑道:“听说杀手死士的牙缝里都藏有毒囊,一旦被擒,必以自杀来守护买主的秘密,怎么你不是这般呢?”
林中黑蝉冷哼一声,却不回答。
瞧他那副模样,仿佛被擒拿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身边的陆羡之。
白少央继续道:“你既未立即寻死,想必尚有几分求生之念,既是如此,何不说出幕后主使?”
林中黑蝉冷冷道:“擒住我的人是这姓陆的,所以我只答他的问题,不答你的。”
陆羡之苦笑道:“可即便我不问,也知道你是谁派来的。”
白少央道:“要请动‘九山幽煞’的徒弟可不容易,这青波镇上人人都说千金难买山煞消灾。你究竟是惹了什么麻烦,让人花这么大的消灾钱来取你的性命?”
陆羡之微微一笑道:“我倒没惹什么麻烦,不过得罪了个人。”
白少央道:“看来你得罪的这个人一定势力通天。”
唯有势力通天的人才能不惧长流陆家,敢派人暗杀他们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陆羡之叹道:“这个人不但是个势力通天的一方枭雄,而且还是个绝代高手。”
白少央道:“你说他是绝代高手?那此人比起纪危晴如何,比起‘九山幽煞’又如何?”
陆羡之道:“他的武功绝不逊于纪老前辈,就连‘九山幽煞’那老魔头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白少央诧异道:“这人究竟是谁?”
陆羡之道:“云州城郊朱柳庄的庄主——‘红袖金剑’程秋绪。”
话音一落,白少央却如被雷击一般,愣了半刻才道:“怎会是他?”
陆羡之奇道:“莫非白兄与此人有故?”
白少央的眉头微微一动,再抬头时,眼底的波涛已然平复了下来。
他瞥了一眼林中黑蝉,又看向了陆羡之,面上含笑道:“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又怎会与那大名鼎鼎的‘红袖金剑’扯上关系?”
他面上说得坦坦荡荡,心底却是波涛翻涌。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程秋绪的名字,但却是他第一次听到“红袖金剑”的名号。
因为十六年前张朝宗还在世的时候,大名鼎鼎的“红袖金剑”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别说诨号了,就连知道他名字的人都没有几个。
当时人称“四海善客”的张朝宗第一次见到程秋绪的时候,对方紧张得连舌头都撸不直,话都说不好。可时光转瞬过,当年那个羞涩腼腆的少年剑客,如今已成为一方枭雄了。
唯有到了这个时候,白少央才感觉到了这十六年是真真切切地从自己的身边溜过,而不是写在白纸上的几个单薄的字眼,或是刻在树干上的几个虚妄的符号。
可他面上却仍在笑,而且那还是一种荒谬和讽刺的笑。
叶深浅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白少央笑道:“你自己都说了张朝宗是个不讲私情只讲好处的人,他若一定要害楚天阔,那就一定会下死手。”
叶深浅道:“也许他顾念着往日恩情,不愿下死手,只是将楚天阔重伤之后,再将他囚禁在某处呢?”
白少央低低一笑道:“那就更不可能了。”
叶深浅苦笑道:“为什么不可能?”
白少央抬头看向他,声音冷然道:“若张朝宗真的顾念恩情,就该一剑刺死楚天阔。张朝宗若是豺狼,楚天阔便是苍鹰。你可以猎鹰杀鹰,却不能折了鹰翅断了鹰爪。将楚天阔这只老鹰如金丝雀一般囚在笼中,是对他最大的折磨和羞辱。”
叶深浅抬眸看向白少央,仿佛看向一团捉摸不定的风,一道随风摇曳的影。
下一刻,他忽然对着眼前的风和影开口道:“你看起来似乎很了解楚天阔。”
白少央针锋相对,毫不示弱道:“你看起来好像也很了解张朝宗。”
叶深浅笑道:“我实在很好奇你的身份。”
白少央笑道:“我也实在好奇你的身份。”
他们两人相视一笑,如远山的积冰遇上原野的明火,相撞之后便是消融,融了之后便只剩一江春水脉脉向东。
笑容是对人对事最有利的武器,它或许不能消弭人心暗霾,却能将纷争埋入暗河潜流中,将杀机的种子压在墙角石缝之下。
叶深浅笑完之后,便施施然地站起身来,走到地上拿起那人/皮面具。
他虽然还有一箩筐的问题想问白少央,但也不急于一时。
可当他真正拿起那面具的时候,却是当场愣在了原地。
他看上去简直像是被什么人打了一巴掌在脸上似的。
自见到叶深浅以来,这还是白少央第一次见他这般失态。
就连他刚刚露出的错愕,也是短暂而克制的,可现在的这份尴尬,却是毫不收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