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无名小虫在窗外叫着,吱吱呀呀,诉说着无处话语的凄凉。一阵冷风吹过,将戚文的脑海吹得清醒了一些。
身下人儿的热烫炙烤着他,腿间的炙热肿胀的厉害,背上的寒冷又渐渐侵袭。一冷一热,犹如他矛盾的内心,游离于坚守与放纵间。爱怜、欲望、愧疚、羞惭,各种情绪翻腾、纠结,焦躁地冲突着。
又一阵寒风吹过,月亮也不知哪里去了,淋漓的一些细雨,戚文微微起了一些疹子,对于这一点寒气,戚文原本不放在心间的。可内心那犹如滔天巨浪的纠葛终于被吹得平息了下来,世俗纲常终于一点一滴回归到心间。
人世何欢。
戚文惨然一笑,眼看着那个睡梦中的少年,慢慢低下头,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那片柔软。
如果时间停留这一刻,该有多好。
戚文一颗长久安宁的内心,经历了剧烈的冲击,最终达到死一样的平静。
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戚文抱起了少年,往柴房外走去。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苏凌再度病倒了。
这一场病来的迅猛,原本羸弱的身子更是透支,药是喝了一碗又一碗,但丝毫不见效果,短短半月之内,竟无力下床。
戚武一颗心肝都吊在了喉咙口,蹲守在床侧一双铜铃似的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苏凌,可苏凌只闭着眼睛,眼见着进的气少出的气多,可把戚武急坏了,村里的大夫已经来了好几回,戚武实在没有半分法子了,病急乱投医,只能听了村大夫的建议,去城里回春堂请那个颇有名气的劳大夫。
家里能进城的除了自己,只剩小弟阿昌,二弟戚文也不知怎么回事,前些日子说了声回衙门便匆匆走了,这一去半个月,竟一点音信也没有,托了日日去城里送药草的马夫问了,只说衙门事多,近些日子无法归家,自己又放心不下契弟,戚武只得唤来了阿昌。
“阿昌,你去镇上请劳大夫,务必让他速来。”
想了半晌,又从衣敞里摸出一点碎银给了戚昌,“这些给劳大夫,请他务必拿了上好的药。”
阿昌答应一声便去了。
“唔……”
一见着床上的少年有了声响,戚武又连忙返身至床侧,只见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蛋冷汗淋漓,连发根都湿透了,戚武急坏了,急急唤道,
“囡囡,囡囡别怕,大夫就要来了。”
苏凌艰难睁开一条缝却因头痛欲裂而弯出一道痛苦,身子一阵一阵的发冷,哆嗦到不能自己,
“冷……”
戚武慌忙翻出橱子中的棉被,给苏凌盖上,可苏凌还是一个劲的喊冷。
戚武没了法子,焦躁地踱步几许,直接除了身上的衣物,跳上床去,将苏凌瘦小的身躯包裹在自己怀中,苏凌冰冷的双脚亦被紧紧夹在腿间。
这一抱竟有效果,慢慢地苏凌发抖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这么半个时辰,戚武才下床,提起暖炉上水壶倒了一碗水,待到温度适宜入口,慢慢地喂苏凌服下。
湖石村这等穷乡僻壤,地势险恶,劳大夫原本是不愿来的,奈何给的碎银足够,也就叫上一小厮,披上蓑衣,拎上药箱,便随着阿昌来了,
还没到地呢,远远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迎了上来,“先生,快些这边请。”
劳大夫见着此人膀大腰圆,肌肉盘虬,好一副彪汉模样,但衣着凌乱,双目红赤,想必是夜不能寐而至肝火旺盛,那汉子也不顾这淅淅沥沥的晚春冷雨,淋着雨便把自己请进屋里去了。
一见着床上的少年,劳大夫便明白了几分。
原来街头巷尾说的苏府长子便在此地,那件拿药换契的逸事饶是劳大夫这等年暮之人也略有耳闻,劳大夫虽是诸般想法,倒是名合格的医者,此刻却只是放下药箱,让小厮翻出手枕,针灸等物,细细地为床上的少年把起脉来。
半柱香后,劳大夫收起了针灸,唤出了戚武,
戚武连忙问道,“大夫,我那口子如何?”
劳大夫道,“令亲此病因风寒而起,原本是不难治愈,一剂驱风散便可,只因其身子素来积弱,这风寒才入主内底,针灸不及,药草难至,一时无计可施,老夫只能循例开些驱风散再另外帮你开些固本培元方子,希望有所用处。”
戚武接过了方子,连忙让阿昌去镇上药局拿药去了。
劳大夫踌躇半晌,又道,“咳……这几个月,切不可行房。”
戚武点头,劳大夫斟酌着,还是说了,“令亲年不及弱冠,便是日后痊愈,在房事上,可要担待些。”
方才替床上的少年行针时,但见身上无一处免遭荼毒,白玉一般的身子凌乱地散布着些激烈房事的痕迹,或新或旧,再看眼前这汉子虽面有疲色,但声如洪钟,气息坚实,身量庞大,在房事上想必精力旺盛,也知这少年这些日子不得安生。
在心里默默为少年叹了口气,个人自有个人法,除了说上一句,其他的是他一个大夫无法改变的。
把劳大夫跟他的小厮送出了房门,戚武继续脱了外衣,在暖炉边将自己烤暖了,这才爬上床去,继续将他的契弟搂在了怀中。
这一抱天都黑了下来,等到醒来,肚子已经是响声一片。
轻声下了床来,戚武用棉被裹好了苏凌,便往屋外走去。虽然天幕尚未黑透,但月亮已经挂在天边了,村上的老张头放牛回来路过院门,戚武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往厨房走去,还没走近,饭菜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
一进厨房,只见阿昌已经拿了凳子垫着在厨房做起饭菜,见着戚武进来,便跳下灶台,去一旁的木桌上翻开汤壶的盖,小心翼翼端起一碗黑黝黝的汤汁,
“大哥,嫂嫂的药我弄好了,方才你们困觉,我放在汤壶里温着了。”
戚武摸摸他这个最小的弟弟的脑袋,心中一片疼惜。
再过一年半载等阿昌大了些也得把他送到镇上念书,切不可跟着自己,做着这些辛苦的营生,到时候阿昌跟三弟一样再考个秀才长长戚家的脸,戚武想着戚德前年中了秀才的光景来,心中自豪油然而生,但转念一想家里的生计,眉头再度紧蹙起来。
由于着好些月都下雨,没几个有日头的光景,想必今年的收成好不到哪里去,城里的药贩子又一个劲儿的压价格,便是水灵芝这等稀少的药材也被压得只得一些薄利,三弟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阿昌他是不准备让他跟着自己辛苦的,二弟捕快的收入还算不少,但他未曾娶亲,这又是一笔。还有他那心坎尖里疼着爱着的体弱的契弟。
想了半天,戚武这一粗人也不由得叹气。
喂了契弟喝了药,饥肠辘辘的戚武才到厨房装了一大碗地瓜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饭毕,也不打算热水了,也嫌澡房狭小不痛快,直接拿桶在水缸里舀了水拎去院子里就着月光冲起凉来。
正拿着澡布搓着背呢,一个细细的声音飘了进来,
“戚大哥,你吃了么?”
戚武一桶水迎头浇下,拧干了澡布搭在肩上,便打开了院门。
原来是村里赵二家的大闺女,月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