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秀芳霍的睁开眼,猛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的时候眼睛四处环顾,来不及惊讶,脚着“地”了,人却往前踉跄几步,顾不上稳住身影,本能地快速往边上靠去,“啪”地一声,后背抵在墙上,身子敏捷地贴着墙移动,眼睛警惕地左右滚动。
方才的匆匆一瞥,让她心惊不已。
直到置身在墙角,她才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身子仍然紧绷着,两只手分别用力抓着身子两侧的土墙,手背上青筋暴起,十根手指掐入土里,泥土粉末夹杂着些许颗粒“刷刷”地掉入,竖着耳朵,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个又窄又黑房子,草做的屋顶,熏得发黑的土墙、贴着红色剪纸的门窗、土黄色的箱子、破旧的桌凳以及脚下踩着硬实的床单跟床单下方露出的……黄灿灿的草。
苏秀芳长长地舒了口气,至少这个地方现在是暂时安全的。
只是,这里是哪?
她不是在野外吗,怎么会在屋里?
是有人抬她回来了的?
这个念头一起,就被她否决了,虽然她察觉到身子有异样,不及以往的灵活有力,但她能肯定的是自己没有受伤,又何来的抬回来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秀芳闭上眼,慢慢地回想,她和一大帮人在密林捕杀变异兽……她锁定一头异兽,然后呢……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戾气大盛,心“噗通噗通”挑个不停,似乎就要冲出喉咙,从嘴里跳出来。
然后不待她上前一刀砍下异兽脑袋瓜子,就被突然冒出的火球给砸到头上,脑袋一下烧了起来。
烫,好烫!
苏秀芳五官狰狞,脸色渐渐惨白。
她这是死了?
她下意思地慌张地伸手去摸头,脑袋好好的。
她没有死。
原来是虚惊一场,苏秀芳咧着嘴无声地笑了。
突然,她止住了笑。
不!
不,她死了,她的头被人割下。
她没有被烧死。
她拍打着头上的火,火越烧越旺。
火很快地把她整个人吞噬了,她在打滚,在尖叫,在哀求,在求救,可没人帮她,都冷漠地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她闻到身上的焦味,听到滋滋的油声,看到时不时地从空中劈下几道雷电在身上。
她浑身痛,渐渐地失去了声,意识模糊中看到有个人走过来,用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说了句话,“没了头,看你怎么痊愈?”刀光一闪,她被烧的只剩眼球的眼睛彻底失去亮光。
“砰”“砰”“砰”
苏秀芳手用力的往后敲打着墙,最后一下直接把手指头插入土墙中,“刷”的一下,土墙上留下一道抓痕,泥土粉末纷纷掉落。
事到如今,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大群异兽出没,什么围剿异兽的任务都是给她设下的圈套。起先的那把火根本就不是什么误伤,根本就是对着她放的。
还有最后听到的声音,她实在是太熟悉了,上一刻她才把人从异兽的爪下救出,下一秒却被他砍了头。
苏秀芳像是感觉不到痛,脸扭成一团,胸口怒火燃烧。
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又恨又悔。
恨那天在场的全部人,尤其是那些个被她救过却冷眼看着她送死的人,后悔的是她没有防人之心,识人之明,错把豺狼当知己。她真心以待,几次三番救之性命,却换来火烧雷劈,临死遭割头之罪!
为什么?
她咬牙切齿。
嘴里多了股腥甜味,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血?
她随意地抬手一抹,看着手心的那抹猩红,耳边回荡死前听到的最后那句话,“没了头,看你怎么痊愈?”
痊愈?
苏秀芳反复来回掂量着“痊愈”二字,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心头一怔,喃喃自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怕是她那异于常人,只要还剩一口气,不管上一秒受到多重的伤,下一秒伤口就好了的体质,引起了那伙人的忌惮、恐惧。
怪物!
苏秀芳冷哼,不是没听过别人私下这么叫她,可那个时代,只要能活下来的,谁不是怪物。
现在回想,这事早就有了眉目。当她用身子一次次挡下所有的攻击,把人从变异人、异兽和异植的爪牙之下救出,别人看向她的目光不再是感激,而是恐惧,但她没在意。环境如此险恶,生存都困难,她每天想着怎么活下去,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结果,她死了,不是死于变异人、异兽和异植,甚至未知的危险里,而是死在一直被她护着的人手中。
苏秀英又用力地捶了一下墙,亏那些人想的出,生怕火烧不死她,还特意砍下她的头。
苏秀芳眼前快速闪过一道猩红,血光四溅,那是她死前最后的一抹颜色。
那帮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忌惮她的时候,谋划杀害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每次出任务都是她打前锋,都是她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人。
哈哈哈!
苏秀芳突然高兴了。
没了她这个身先士卒的肉盾,没了她这个舍己救人的傻瓜,看他们以后怎么办!
你们就等着一个个送死去吧!
她目光凶光,无声地诅咒着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脸上笑着,泪却一滴滴地落下来。
苏秀芳的情绪收拾得很快,随意地抹了把泪,拍了拍脸,重新打起精神来,她开始琢磨眼下的状况。
明明已死,为何她还活着?
她知道不是幻觉,毕竟手上、嘴巴里传来的阵阵刺痛,提醒她这是真实的一切。
她迅速地低下头,眸光微动,触及一身的红衣裳,眼一下子睁圆了。
苏秀芳缓缓地抬起双手平摊在面前,满手的泥土渗透着血迹。
忍着痛,将手上的泥巴擦拭干净,细碎的伤口仍在。她心里默数三十下,再看,伤口依旧血肉模糊。
她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似失落、遗憾,又夹杂着一丝平静。
或许以失去特殊体质为代价,换来新的生机。
可这不是她原来的手!
苏秀芳不再留心伤口的是否恢复,发现这双手的问题。
大小不对!
她的手要比眼下的这双大。
手感不对!
她用左手在右手上摸个遍,她的手是虎口长茧,这双却是整个手掌都粗糙。
苏秀芳快速地缩回手,目光下下移动,细细地打量着全身上下。
她伸着双手在脸上摸来摸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连皱眉头待出的皱褶都摸了半天。
不对,都不对!嘴巴,眼睛,耳朵都不一样,甚至连眉毛的粗细都不同。
她从上往下,摸遍了全身,找不到熟悉的影子。
她整个人靠在墙上,脸上看不出神情,清晰地意识到,她不但失去了特殊体质,而且没了她原本的壳。
也对,没听说过丢了脑袋还能张出个脑袋复活的。
苏秀芳平静地接受了她换了个身躯的事实,那一刀,不仅断送了她的命,也割断了她原来人生的牵挂。
那个世界,也没啥好留念的……
不在了,也好!
她沿着墙身子缓缓往下滑坐到床上,手环抱着膝盖,额头抵在膝盖上,透过两只大腿并拢的缝隙,看到绿线绣成的叶子,眨了一下眼。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身子。
她想不但她变了个人,而且这个世界也还了个样。
要是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房子应该就是所谓的土胚房,而末法时代,早就没有了不适用的泥土房。
她现在是谁?原来的人去哪了?这里又是哪儿?
苏秀芳双手抱头,眉毛拧成一块地想,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些陌生的片段,苏秀芳用力地抱紧膝盖,她知道,这是这具身子留下的记忆。她不敢丝毫分神,集中精力去看,深怕一不小心这些记忆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受完遗留下来的记忆,苏秀芳怔住了。
这具身子原来的魂魄消散了,在原主死去的那刻换成了她的灵魂,换句话说她穿越了。
穿越了……
越了……
了……
上辈子,是的,看完原主的记忆,苏秀芳把原本自己的那一世称为上辈子。上辈子的她曾经听说过一些科学家立志研究时空穿越,以期望回到没有变异人、异兽和异植的和平年代。可惜,直到
她死了,穿越时空的技术仍是毫无头绪。
她一直以为穿越是匪夷所思,荒诞无稽,却不料真让她碰上。
她从末法时代,一瞬间,跨越了时空,穿越来到公历1982,不但时间在她身上回溯了几个世纪,空间也来了个大跨度。
她现在所处的空间不是末法时代的那个空间,文化、科技、政治完全不同,这是一个没有变异的世界,大多数的动植物没有危险性,倒是有点相似末法时代有个科学家提出的平行空间。
她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没有熟悉的历史进程,不能预知未来,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仅仅来源原主的记忆。
回不去了,这下她在末法时代是真的死了。
当猜测真的成了事实,除了一开始有点失落外,苏秀芳满心的喜悦,死后再次拥有生命,即使是用陌生的躯体活在陌生的环境,她依旧满怀感激。
请原谅我占据了你的身体,但我会替你好好地活!
苏秀芳在心底说道,虽然原主的消失与她无关,但她毕竟用了原主的躯体,故而对原主感到抱歉。
她抬起头,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一番,盯着窗户上那个大红喜字发愣。
这是?
苏秀芳心跳加快,回想原主的记忆,整个身心兴奋不已。
今天是原主结婚的日子,现在是她的新婚之日。
苏秀芳一下子乐了。
结婚啊!
末法时代根本没有结婚的说话,多的是看顺眼睡一觉,睡够了再找别人。实力强悍的,一男多女或者一女多男没人管,
上辈子她有洁癖,没实力的时候想着活命,有了力量,却找不到即顺眼又“干净”的,不愿将就,至死都是一个人,没有尝过男人的味道。
原主根本没有和结婚对象,不,应该叫做丈夫的人相处过。想到有个专属于她的人,苏秀芳浑身的细胞都在颤栗。
她想过怎么对男人好,想过万一这个男人看不顺眼,不合心意,她应该如何去□□。她没有考虑过换个人选,不是她认定这个未见过面的男人,而是她压根没往这个方向想,潜意识里她还在末法时代,有个“干净”的男人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苏秀芳越想越入迷,时而傻笑,时而皱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