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兮,霞帔满天,倦鸟归翔。
铜雀台阙兮,二桥相千,古而未央。
秦旌万古兮,惠泽远扬,日月辉光。
功将未成兮,春晚幕落,嗟恨余尽。
---珠玑
公元565年,乙酉年。
正月初一,武成帝高湛自行让位给二皇子高纬,年号更为天统。
春,四月,庚午日。
落日的余晖映照着一个人,将他浑身铺洒了点点光芒。
他紧蹙眉头,看着春晚中的铜雀台,倦鸟归巢,带着惆怅的神情,轻声吟道,“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云天亘其既立兮,家愿得乎双逞…;!”
唉!…;…;…;。
他萧默地站立许久后,负着手缓缓地走在阙楼下,渐踱渐行的身影被斜阳拉长,拉远。
他正是上官英夫,自去年因田子礼事件牵扯入狱后,在伽罗多方奔波中,以及在太姬陆令萱的帮助下,上官英夫无罪开释,并在高纬当上皇帝后,重获启用,任司空一职,主兵部钱粮事。
今天,他又再次遇到了出狱以来更大的危机,这个危机来的又是那么悄无声息,那么狠戾,那么突然,就像一个巨大黑手狠狠地抓着他,让他无处躲藏,无法挣扎,直至撕碎他,吞噬他的一切。
这或许就是自己的宿命,一个隐世传袭的秦朝嬴氏之后无法抗拒的命运。
迎着春的晚风,上官英夫缓缓地走在戚里的街道,默默地思索着,他的脑海里,一直陷在今早与太上皇高湛的那场危机四伏的对话中,高湛言语中暗藏着的杀机,让上官英夫感觉到獠牙血口的危险已慢慢地逼近自己,如何应对眼前这危机,他心里知道这场危机如果处理不好,不光自己的性命,甚至全家人性命、传世百年的秦宗都会万劫不复。
今天早朝后,高湛单独把他留下,差人将他带入到一间偏殿,便挥手让其它人退下后,笑着问道,“上官呀,你知道今天朕为何单独将你带到这里吗?”上官英夫在纳闷中急忙回复道,“微臣不知,请太上皇示下。”。
“呵呵…;…;!高湛笑了笑之后,又接着说道“朕现在不是以太上皇的身份与你说话,而是以宗亲的身份与你说事,因此你无需以臣的身份与朕说话,可好?”高湛说完话后,带着颇有深意的笑容看着上官英夫。
“哦!臣不敢!”上官英夫急忙跪下俯首回复道。
“你真的不敢嘛?”高湛瞬间冷冰冰的话语就飘了过来。
此时再看齐王高湛,已是满脸的冷霜。
正当上官英夫吃惊的纳闷寻思时,又听到太上皇高湛说道,“这是在外府军换防后,派驻到南郑州原外府军都水将军葛无次身上取出来的,葛无次想必你不会不熟悉吧?他可是你得亲兵,也是你一手提拔和保荐的人,他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你看看吧?”高湛说完,从袖口中掏出了个东西,扔到了上官英夫面前,上官英夫定睛一看,顿时惊的是后身一阵冷汗,地上赫然是一个蚩尤青铜令牌。
“一个外府军正九品的军将,被人杀死在家中,全家八口尽数被屠,这可是真奇怪?他一个九品武职杀他全家作甚,要不是南郑州郡刺史他们在暗墙里发现的东西,朕起初还想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便派人秘密核查,最后在前朝北魏的旧档案里找到这个牌子的形图,朕才知道是百年来世间流传的大秦玄冥军身份牌,也让朕想起了已经尘埃落定的田子礼叛逆一案,怎么样?你有什么说的嘛?”高湛阴森森地说道。
大事不好!上官英夫心里咯噔的一下,暗暗叫道,随即脑子又快速地思考着。
葛无次,葛将军呀!是谁对你下的杀手?葛无次生性鲁钝,冷静少言,属于秦宗传世家将,以他的个性不会招惹仇家,怎么会满门被屠?他的身份除了师父,厉熊、自己知道外,没有其它人知道呀!他们不会出卖葛将军,那怎么会出如此之大的事,究竟怎么回事?上官英夫在苦思中,猛然脑中闪过一道寒光,他想到一个人---录档事中郎武刹,这个武刹并不是玄冥之人,在大都督府只负责军中各类文档敕令录案,他在自己被囚押后,好像并未随军换防,伽罗救自己时,自己曾说到将陇西密查的回报文书交给过他,伽罗四处查找此人并未找到他,此人竟然无端消失了!
而厉熊急报田子礼反叛一事后,自己是通过葛将军转下的令,如此以来,依葛将军的鲁钝,可能傻呼呼地必要交给他文书存档,正九品的武将能直接拿到大都督的绝密军令,这不正常,将属层级肯定不对,势必会想到他与我的关系非同寻常,如此以来,葛无次自然就会被盯上了,武刺必与这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这究竟是谁再对付我?如此穷追猛打?不应该是朝廷的人,那时我已去职入狱,再无必要穷追猛打,如今自己虽然出狱复官,但已无爵位和实际军权,只是闲职一个,大权都在和士开手里。
朝廷中的人没有必要继续针对我,针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如不是朝中之人,那会是谁呢?难道,难道是内部出叛徒了,有人要取代我,想到这时,上官英夫心中顿时一片寒意,原先一直想不明白的,随着今天看到这个令牌和听到葛将军的死讯,现在已经找到端倪了。
看来,自己身后有一个看不见的黑手,去年田子礼的事绝不是偶然,必有蹊跷,如今葛将军之死,又再次将矛头对准了我,这个黑手的目的就是查证属实我身份后,利用高湛之手除掉我,再掌控玄冥军,夺秦宗宗主之位,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解开田子礼叛事起因,葛将军被杀,自己屡次遭疑的根源。
但这也不能直接证明我就是玄冥或秦宗里的人,看来这次还是继续试探我的身份,这个黑手至今仍不确定我的身份,如此以来,我还有解释的机会。
拿定主意后,上官英夫带着茫然的神态回禀道,“太皇,坊间玄冥军一事微臣以前也有耳闻,去年我遭受田子礼事件,就牵扯玄冥一事,弄的微臣苦不堪言,葛无次确属我的亲兵,但他是多年前,五城兵马司派到我府上的护卫,他们究竟是不是玄冥军?背景是什么?微臣也无从知晓啊!太皇问微臣,微臣也不知如何解释,请太皇明鉴”。
“哦?嘿嘿…;…;…;,英夫,你看看这是什么?”高湛说着话从案几上扔下两张纸。
上官英夫拾起一看,大吃一惊,这两张纸里面所写的正是武刺的供词,武刺承认自己是北周密探,专门被派到大齐刺探军事。二年前,他从北地郡征军过来的人中,听闻到秦秘隐的线索,并得知了大秦秘物就在外府军中掌控,掌控之人就是三川郡出来的人,此人极有可能就是秦秘之主。
上官英夫看完这张供状后,施礼说道,“皇上,就凭这些一个大周密探的话,怎么能采信,去年的外府军田子礼叛军案,今日葛无次被杀案,好像都与微臣有联系,加上今天的这个所谓武刺的口供,但都不能说明微臣与玄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过于牵强呀!”上官英夫说完,就直视着高湛。
听到上官英夫的回答,高湛沉默了好久,才幽幽地说道,“据密查,外府军中所有将军中,好像你的出地就是当时秦朝的三川郡,你告诉朕这如何解释?你让朕如何相信你?这一件件不可解释的事,难道真得是机缘巧合嘛?高湛说完话后,带着阴冷的眼神看着上官英夫。
此时的上官英夫心中如同跌到万丈冰窟,就当上官英夫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时,只听高湛说道,“英夫,你是朕的姑夫,不管这个事真假如何?也不管你的身份如何?论功论宗亲朕不会把事做绝,十几年来你从来都是忠心的,这一点你放心,朕心里有数。但朕只希望你自己好好想想,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要让朕失望,希望你明白。”
不等上官英夫回复,高湛便起身离开了偏殿,扔下了他独自一人跪着那里。
无限悲哀回荡在上官英夫心里,一路走来,心中已然明白了些许,他拖着像是灌铅的双腿,凄然地独自踱步已至家门。
“老爷回府”。随着一声禀号,打断了上官英夫的思绪。
此时此刻的他,内心是满怀心事,一路急行的向原先大都督府的后府院走去,平日里沉稳的脸庞已被几许焦虑所替代。
守卫的宿卫低下了头,任由满脸焦急神色的他径直进了后府院。
屋里,只有掌房丫鬟茳珏一人在,这个茳珏正是当年在街头上,一家三口救助的那个女子,此时已是玉人俏然,娇艳芬芳。
上官英夫看到屋内的情况后,便焦急地问道“郡主在不在?”。
茳珏一看老爷回来,马上躬了下身子,笑着说道,“老爷回来了!郡主在小姐屋里”。
上官英夫一听,立即催促地说道,“赶紧去请郡主,我有急事与她商量”。
茳珏一看老爷脸上焦急的神情,立即回道,“老爷稍等,我马上就去请。”说完就快步地走出了房门,直奔后花园的那个小楼而去。
看着茳珏的离去,上官英夫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随即变转成欣慰的神色,开始了踱步。
现在这种局面,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和秘密不告诉妻子已是不可能了,事态逼着他已没有选择余地,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啦。或许有妻子皇室宗亲的高贵身份,局面可能不会太差。但是后面的事又怎么安排?难道必须要…;…;…;,就在他盘算时,一个动人的娇美声音从门外传来。
“英夫,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一个年龄三十几许的美貌少妇说着话间,轻步地踏进了内屋。
“夫人,我…;…;…;,”上官英夫看到郡主身后尾随而来的茳珏,止住了话头。
伽罗郡主一看自己丈夫的神情,立即会意地转过身子向茳珏递了一个眼色,茳珏看到郡主的眼色,点了点头,躬了一下身子后,回转身子退了出去,同时,顺手带上了房门。
伽罗郡主看见自己丈夫的迟疑与徘徊不定神色,便轻声地说道,“哥,你有事嘛?如果有事,就说吧,咱们夫妻十几年,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你还不信任为妻嘛?不论有多大的事,我是你的妻子,我定与你共担当”。
听到妻子的话语,上官英夫叹了口气,抬起了头,眼神中露出了感激的神情,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伽罗!”,上官英夫轻轻地喊道,说着就跪了下去。
伽罗郡主一看丈夫的行止,吃了一惊,忙扶着自己的丈夫说道,“哥,你这是为何呀?你怎么了?你今天举止怎么如此怪异?你赶紧起身,有话咱们起来坐着说”,伽罗郡主诧异的说道。
伽罗郡主扶起了上官英夫,两人走到案几旁,席地而坐。
英夫叹了口气后,带着愧疚的目光看着她说道,“好,今天我就将守护的秘密全部告诉你”。
“不是我不信任我的伽罗,从你我相识到相爱相守这十几年间,我为守护这个秘密而欺瞒于你,也是被逼所迫,这是因为事情太过重大,一旦暴露就会招来杀身之祸,也会引发朝廷动荡不宁,正是如此利害重大,我只能独自守着这个秘密,故而,请你先原谅为夫的不得已苦衷,”上官英夫真诚地说道。
随后,看到妻子轻轻地点头,上官英夫接着说道,“先不说今天与皇上的事,我先说这个秘密吧。
我,真正的名字不叫上官英夫。
“什么?你说什么?”伽罗公主带着吃惊神情,惊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轻张着朱唇,失声地说道。
上官英夫看着妻子的神态,带着苦笑轻轻地拍了拍妻子的手后,接着说道,“嗯,伽罗,你不要害怕,也没有听错,上官英夫是我遮掩身份的化名,随我母姓,我父姓长孙,也是隐世之名,我真正的名字叫赵赢夫,乃大秦朝最后一位君王,秦王子婴第十三世长孙,始皇帝赵嬴政是我先祖。”
一口凉气倒吸,伽罗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丈夫,她的最爱,竟然是大秦帝国赵嬴政后人。
很久无语。她慢慢地在吃惊中渐渐地恢复了平静,轻声的说道,“唉…;…;,英夫,赢夫,实际上就是一个人,怪不得田子礼事件,你要杀光全部叛军,今天,为妻终于全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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