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
金崇文早早儿就起身出门了,说是和那群公子哥们约好了,要去京城外的庄子上钓鱼。
卢小莲起得迟了一些,等到起身洗漱时候,却忍不住干呕。
绿兰在旁边见着了,只默默地递了水和帕子,没有说话。
卢小莲心有余悸地回头去看绿兰,张了张嘴,仿佛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没说出口。
绿兰静静地服侍着她换了衣服又梳了头发,然后在准备转身出去拿早饭的时候,被卢小莲拉住了。
“你……知道了?”卢小莲这样问道。
绿兰看向了她,仿佛是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我跟着奶奶时候多一些,有些事情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奶奶也不必太揪心,这些事情我不会说给别人知道的。”
卢小莲有些惊讶,她嘴唇哆嗦了几下,问道:“你……你为什么不会告诉别人?”
绿兰安抚地笑了笑,道:“奶奶就当做我是承了奶奶的情分吧!当日奶奶教我缂丝,我便认下了这情分,缂丝不比寻常的刺绣,多少人拿着钱都学不来,奶奶说教便教了。”说到这里,她又笑了笑,“或许奶奶只觉得是举手之劳,只是在我看来,就仿佛是再造之恩了。有了这么个手艺,哪怕他日我被赶出金家,也不愁没有立身之本。”
卢小莲沉默了下去,好半晌没有说话。
绿兰又道:“奶奶且放宽心,我去给奶奶拿了早饭过来。”
卢小莲点了头,然后便松开了她。
绿兰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早饭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清粥小菜,大约也是她注意到了卢小莲最近口味变化。
卢小莲吃了一些,然后便推开了。
绿兰也没劝她多用一些,只让小丫头进来把这些给收走,等到屋子里面没有人了,她才又缓缓地开了口,道:“这话原是僭越了,可不得不说给奶奶听。奶奶腹中这孩子留不得,如今大爷已经回来了,濮阳大爷是万万不会认下此事的。哪怕退一万步,就好似当年时候我们家大爷那样,认下了与濮阳大奶奶的□□又如何?濮阳大奶奶闭门不出那么久,若不是闻家家世足够,恐怕濮阳大奶奶早就化作了一具白骨。奶奶难道觉得能比得过濮阳大奶奶么?”
卢小莲是没想到能听到这么一番话——可她自己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呢?可她却无法死心,这人生中第一次的爱恋,哪怕是错付了,也是不肯相信的。
绿兰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来,道:“这是昨儿从濮阳家送来的信。昨天送来的时候,大爷和太太都还在,我便没有给奶奶您。”
卢小莲先是激动,而后却是迟疑,她接了过来,却不敢拆开看。
绿兰道:“说句奶奶听着不高兴的话,奶奶从潞城来,却是不知道京城里面这些公子哥儿们是如何玩乐的。他们哪里有什么真心以待呢?奶奶的确是标致又出众,可濮阳大奶奶难道不好看?为什么濮阳大爷当初都不乐意和濮阳大奶奶一起,现在竟然会觉得奶奶千好万好?这不过就是濮阳大爷咽不下那口气罢了。”
卢小莲沉默地拆开了信封,然后一行一行看了下去。
.
濮阳钧的字写得特别好看,大约是小时候也曾经被逼着练过的,苍劲有力。
信中仍然是之前那样温柔的口吻,却说着冷硬的事实。
他说道,如若不是因为当日金崇文做出了那样不顾兄弟情分的事情,他大约是看也不会看她一眼的。他又说,他贪图的也不过是她鲜活美妙的肉体,和感情无关,又同情了她年纪轻轻只能守活寡,又说今后若她独守空闺饥渴难耐的时候,倒是可以来找他,他愿意来做这填补空虚寂寞的人。
卢小莲几乎不忍看下去,却又不得不含泪一行一行往下读。
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不得不承认这封信上的字迹的确是出自了濮阳钧之手。
颓然坐在了椅子上,她泣不成声。
“怎么会是这样呢?”她喃喃自问,“这一定是骗我的。”她又这样说道,“这封信是他写了来骗我的,是不是?为什么要这样呢?”
绿兰抿了抿嘴唇,递了帕子给她,却也知道此时此刻不能再多劝什么了。
.
一边是言之凿凿的书信,一边是内心的不愿相信,卢小莲浑浑噩噩地在织机前面坐下了,却连动手的想法也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氏身边的珠玉找了过来。
珠玉笑道:“可叫奴婢好找,奶奶快换身衣服,跟着奴婢一块儿去太太那边!濮阳大奶奶怀孕了,濮阳家来请咱们家过去聚一聚呢!”
卢小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蓦地回头看向了珠玉,却不太敢开口问。
珠玉哪里注意到那么多,只催着卢小莲起身去换了衣服,然后就引着她往正院去见了叶氏。
叶氏见着卢小莲,皱了皱眉,问答:“怎么脸色这么差?是晚上没有休息好么?”
卢小莲有些魂不守舍,道:“晚上睡得晚了些,又觉得热。”
叶氏听着这话,便向珠玉道:“南院多拨些冰块,文哥儿也是怕热。”
珠玉应了下来,也笑道:“最近是热得很,不过很快就立秋了,晚上便凉快了。”
叶氏点点头,拉着卢小莲的手往外走,口中道:“你还是得好好保重身体,文哥儿已经和我说了,他在南边看了个大夫,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了。”
卢小莲脑子里面一片混沌,压根儿也不知道叶氏在说什么。
叶氏转而看了一眼卢小莲身后的绿兰和锦绣,笑道:“你和锦绣也跟在文哥儿身边许多年了,现在文哥儿身体又好了,干脆便让你们俩过了明路,抬了姨娘得个名分吧!”
这话一出,绿兰一惊,而锦绣则是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