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送夏垚回家的时候,周渡底气便足了很多。两人并肩而行,周渡每隔一秒就会拿眼神偷偷瞄一眼身侧的夏垚。
夏垚紧紧捏着手里的书包背带,心脏一直不规律的跳动着。他家离学校不远,走过一条熙熙攘攘的大马路,再拐过一个无人的小巷,就能看到自己跟母亲租住的那件略显破旧的小屋子了。
周渡想起蒋诗文告诉过他的,走路的时候要说一些话来调节气氛,于是便开口问夏垚:“你昨晚干什么了?”
夏垚不敢抬头看他,刻意跟他之间保持了一点距离,生怕别人会看出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粉红气氛。他脚步顿了一下,低着头轻声回答说:“没干什么,看书了。”
周渡迫不及待地问出了下面一个问题:“那你想我了吗?”
夏垚红着脸点点头。
周渡连忙说道:“我也想你了。”说完他忍住不又补充了一句:“我天天都想你。”
“别说了。”夏垚慌乱地打断周渡,“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周渡立刻就不高兴了,他快速走到夏垚跟前,将他拦住说:“为什么不能说,我就是喜……”
“周渡。”夏垚惊恐的看着他,周围到处都是人群,偶尔还有几个学校晚归的学生从两人身边擦过。夏垚拉着周渡飞快地跑了几步,拐进了那条没有人的小巷子里。
等到没人的时候,夏垚这才停了下来对周渡说:“我们都是男的。”
周渡闻言,皱着眉盯着夏垚说:“我知道啊。”
“所以,在人前,我们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知道吗?我们……在人多的地方只能是普通同学。”夏垚说完后忐忑地看了一眼周渡。
周渡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一点,他沉思片刻说:“可是我就是喜欢你,你是男的我也喜欢。”
他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说得夏垚鼻尖一酸,他声音哽咽地开口说:“你不怕,别人说我们是同性恋吗?”
“我不怕,”周渡靠近一步接着说:“同性恋怎么了,如果喜欢你就是同性恋,那么我们就一起当同性恋,谁敢说你,我就揍谁。”
夏垚将一丝苦涩吞进心里,抬头对周渡笑了笑:“你不怕我也不怕,不过,我们在学校还是注意一点,等毕业以后再说好吗?”
周渡见夏垚似乎真的很介意,只好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夏垚见说动了他,松了口气,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个,安芃芃给我的信你还给我吧。”
他话音刚落,周渡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将手伸进校服口袋,紧紧捏着那封情书,一脸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我跟你说,你现在不能喜欢别人,只能喜欢我。”
夏垚哭笑不得地解释:“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将那封信还给她而已。”
周渡这才松了口气,但是却没有将情书还给夏垚的意思,“我明天帮你塞回她的座位不就行了,你拿回去不会是想偷看吧。”
夏垚心想,那是写给我的信,就算看我也是光明正大的看,怎么能算偷看呢。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当着周渡的面说,他摇摇头对周渡说道:“明天不行。”
“为什么!”周渡剑眉一竖,“难不成你真的想拿回去看吗!”
夏垚连忙解释:“不是的,只是还有两天就要月考了,我想等考完再还给她,不然会影响她考试的心情。”
周渡听了,心里仍旧不满,他嘀咕道:“考试有什么好影响心情的。”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最终还是将手里的情书放到了夏垚的手上,最后还不放心叮嘱他:“一定不能看啊。”
夏垚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不会偷看,周渡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
小巷里偶尔会有一些小孩跑来跑去,夏垚看了看手表,对周渡说:“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周渡还想跟夏垚再呆一会,可人已经送到,好像没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他耷拉着脑袋,低落地嗯了一声,转身打算离开。
夏垚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的身影看了一会,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句:“周渡。”
周渡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夏垚。夏垚举起手,对着他挥了挥,笑着说:“明天见。”
周渡心情顿时变好了,是啊,明天他又可以见到夏垚了。
他喜欢的夏垚。
等周渡走的不见人影,夏垚这才转身往家的方向而去。这一天是他活了两辈子最快活的一天,他觉得自己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夏垚隔着不远看到那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这栋楼里住的几乎都是务工人员,忽然出现这样一辆价格不菲的轿车,引得夏垚忍不住频频回头。
等他走上楼道的时候,一位气质优雅,妆容精致的女人正从楼上下来。夏垚贴着墙侧过身子,想让她先下楼。没想到那个女人走到夏垚身边的时间竟停了下来。
这个破旧的楼道里楼梯又窄又挤,她一停下来,夏垚与她的距离一下子就被拉近了许多。
那女人身上好闻的香水慢慢环绕上夏垚的鼻尖,她对着夏垚礼貌又疏离的笑了笑:“夏垚?”
夏垚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疑惑她怎么会认识自己。
“请问您是?”
那女人没有回答夏垚的问题,只是对着他微笑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往下走。
夏垚看着那女人上了那辆昂贵的轿车,这才慢慢的上楼往家而去。
家里的大门此时正虚掩着,夏垚一靠近便闻到从屋里飘出来的同那个女人身上一样的香水味道。
夏妈妈正坐在狭窄的客厅里,夏垚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自家的小餐桌上正放着一杯茶。
“妈。”夏垚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夏妈妈这才回过神来。
“放学了啊。”夏妈妈对着自己儿子扯出一个笑,接着站起来问:“饿不饿,我现在给你做饭去。”
夏垚一边将书包放回房间,一边问:“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夏妈妈没有说话,夏垚以为她没听见,又问了一句:“家里刚刚来人了吗?我在楼道里碰见一个女人。”
夏妈妈脸色不太好,她拿起挂在墙上的围裙,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夏垚接着说:“那人是谁,她怎么好像认识我。”
夏妈妈系围裙的手指一顿,接着语气平淡地说:“是妈妈的一个朋友,很多年没见了,今天从外地过来便顺道来看看我。”
夏垚这时也跟着进了厨房,他弯腰翻动地上的几个土豆,抬头对自己妈妈说:“晚上吃这个吧。”
夏妈妈笑笑,说了声好。
夏垚毕竟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一眼就看出来自己老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一边刨着土豆一边说:“怎么从来没有听说您还有这么有钱的一个朋友啊。”
夏妈妈握着锅铲的手猛地一紧,她停了好一会才开口问夏垚:“垚垚,你觉得跟着妈妈苦吗?”
夏垚心中一动,笑着说:“妈您这话说的,我被您独自一人养这么大,要说苦也是您苦才是,我有什么好苦的啊。”
夏妈妈苦笑一声,弯腰将蹲在地上的夏垚给拉了起来,“好了,这里不要你帮忙,你去房间学习去吧。”
夏垚知道自己妈妈执拗的个性,闻言便将手里的土豆给放了下来,他拧开水龙头将手冲了冲,一边甩一边对自己妈妈说:“那行,我去看书了,过两天要月考。”
夏妈妈这才皱着眉头说:“前几天怎么不跟我说,今天家里没没肉了,我现在去超市看看还有没有。”
“妈您别去了。”夏垚拽住自己妈妈的手臂,“这都几点了,先不说还有没有肉卖,就是有,肯定也不新鲜了。”
夏妈妈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那我明天一早给你买点大骨熬汤。”
夏垚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妈妈,只能点头同意。
周渡洗完澡以后就钻进了被窝,他靠在床头,手里正捧着夏垚写给他的日记。
他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的傻乐,手机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周渡拿起来一看,是王昊打过来的。他刚一按接听键,便听到王昊在电话里吼道:“周渡你现在在哪!快过来!张扬被人给打了!”
周渡从床上站了起来,弯腰将抽屉拉开,一边把日记本往里面塞,一边问:“怎么了,你慢点说,你们现在在哪。”
王昊那边似乎有很多人,吵吵嚷嚷的,过了好一会,他才重新对着电话这头的周渡吼道:“我们在学校后面小吃街那边的一个网吧门口,你快点过来!”他话刚说话,电话就给挂断了。
周渡心里暗暗骂了一声王昊煞笔,动作迅速的将睡衣给换了下来。
他跑下楼的时候,周妈妈正抱着周渡的妹妹在客厅溜达。她见周渡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挑了挑眉问:“这么晚了要去哪。”
周渡一边换鞋一边对自己妈妈说:“王昊喊我有点事,我一会就回来。”
周妈妈扫了周渡一眼说:“都这么晚了什么事这么着急,你们不会是出去干什么坏事吧。”
周渡拉开自家大门,转过头对周妈妈说:“不是,就是一点小事,帮我跟我爸保密啊。”说完便一阵风似得消失了。
周家保姆将周妈妈怀里的周舟抱了过来,一脸担忧地说:“太太,这都快九点了。”
“没事。”周妈妈坐在沙发上,端起保姆给她泡的蜂蜜水,抿了一口继续说:“小孩子嘛,还是调皮一点比较好。”
周家保姆见人妈妈都不管,于是也老实闭嘴不再多言。
周渡一路风风火火打车往学校赶,他坐在车里不停的给王昊打电话,但却一直没人接。
“师父您再开快点。”周渡忍不住催促前面的司机。
那司机师父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周渡,慢悠悠地说:“再快它也是四个轮子转不是,还能飞起来不成,这大晚上的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周渡没有心情跟司机聊天,见他这样说便闭了嘴将头扭到一边。
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周渡才赶到学校后面的那个黑网吧,他刚一出现,就有人嚎着嗓子喊了一声:“周渡!”
周渡这才发现坐在角落里的王昊跟张扬。
“怎么了?”周渡跑到他两身边,着急地问。
王昊嘴角像是被人揍了一拳,泛着青肿。他撇了撇嘴说:“刚刚被人揍了。”
“谁揍的。”
王昊没有出声,一旁的张扬突然抬起头,嘶哑着声音开口说:“刘三强他们。”
每个学校都有几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刘三强就是其中之一。他经常被学校通报批评,但是却依旧我行我素,周渡他们几个人平常并不会跟他有什么瓜葛。因为这个刘三强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在学校作威作福了,经常跟着社会上一些混混玩在一起。
“你没事招惹他做什么。”
“我没有!”王昊着急解释:“我今天放学想来这边玩游戏放松一下。”他说话有些心虚的扫了一眼身边的张扬。
王昊成绩是他们三个人中最差的,周渡是个不太在意成绩的人,所以从来都不关注王昊这方面的事情。但是张扬却不一样,每次考试之前,他都会为王昊突击补习,让他考的不至于太差。
王昊自己是个不爱学习的主,每次被张扬压着补课,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非常抗拒的。
周渡一直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所以从来没有干预过,看来今天是王昊偷偷躲着张扬,一个人跑这边的网吧来玩游戏了。
“怎么打起来的。”周渡一手一个,将坐在地上的两个人给拉了起来。
等张扬站起来一看,他才发现他比王昊受伤严重多了。一只眼睛完全肿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似乎还能看见一些斑驳的血迹。
“怎么这么严重。”周渡眉头紧锁,他一拉张扬胳膊说:“快跟我去医院。”
“别碰他!”王昊尖叫一声,拍开周渡的手说:“他胳膊受伤了。”
周渡狠狠瞪了一眼王昊,“一会再找你算账,先送张扬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