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也变的复杂起来,夹杂着微末的心虚。
趁着她愣神的空当儿,陈茉莉松开她的手,娇嫩的脸蛋上仍旧是薄薄的笑,“快点进去吧,宁烨醒来第一眼看到你说不定会开心。”
说完,也没再看夏言的表情,直接从她身边擦过。
她的手肘上有轻微的擦伤,她也没去处理,直接回了家,今天约好的应聘也黄了,她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力和疲倦一层层蔓延开来。
半下午的时间,阳光还很盛,金色的光线在落地窗前拉出一方不算很大的格局洽。
她抱着膝盖窝在深色的沙发里,思维有些恍惚。
金色的光线慢慢淡下来,变成橘黄,然后又变成淡蓝,沙发里的女人始终没有动过,安静的仿佛一尊静默的雕塑钤。
直到肚子有些饿了,她才稍稍回过神来,眼前是朦胧黑黑的天空,她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忽然衍生出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孤独的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孤寂像是深到骨子里。
陈茉莉抬手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早上吃过饭到现在都没有吃一口东西,她是真的饿了。
刚站起身想去弄点东西吃,却听有人敲门。
进来的时候没有换鞋,所以她也只是看了眼沙发脚边的高跟鞋,然后脚便落在了地上,从屏幕上看见那张英俊淡漠的脸庞的时候,她突然有一种时空交错的错觉,不过几天时间,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
拉开门,看着身姿挺拔的男人,淡淡道,“郁总,”
她的手仍旧搭在门把上,没有放人进来的意思。
男人一双深静无澜的眼眸无声无息的在她脸上扫了一眼,然后精准的落在她没有穿鞋的脚上。
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将周身散发着的凉意拢在眉间,“过去穿鞋,我给你带了晚餐。”
陈茉莉慢慢的哦了一声,脚上却没有动作,更没用让他进来的意思。
“郁总有心了,下午我看见有人过来修锁了,修好了吧?”
郁琛看着她寂静无息的表情,深邃的眸光聚到她白净的脸上,语调淡然,“嗯。”
陈茉莉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我就不请郁总进来了,晚餐给我就好。”
郁琛差点儿就笑了,英挺的眉目间也确实隐了笑弧,只不过那弧度过于凉薄和讥诮,声线也像是从深井捞出来一般,平稳但寒凉,“我在你眼里就是送餐小弟?”
陈茉莉默默的汗了一把,这样也确实有些不地道了,微微侧过半边身子让开了些,“进来吧。”
郁琛手里提着保温桶长腿从她身边跨过,脚步慢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她身上还是早上穿的黑色西裤和红色衬衫,沾了些尘土,还有轻微的摩擦的痕迹,陈茉莉脸上仍旧是一层清浅的寡淡的气息,闻言也只是轻描淡写的道,“没事。”
她不愿多说,郁琛也没有勉强,兀自走到餐厅,将保温桶里的饭菜拿出来。
陈茉莉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举一动矜贵又养眼,透着西方绅士的优雅,宁烨说他有女朋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驾驭的了这样的男人。
搁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陈茉莉找到手机习惯性的看了眼亮着的屏幕,虽然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串号码,但也是让她烂熟于心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滑向了接听。
“宁烨,”
病床被摇了起来,宁烨身后靠着柔软的枕头,眼睛看着窗外已经朦胧的暗色,嗓音带了些沙哑,“茉莉,你不来了吗?”
陈茉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明天过去看你。”
那端是一阵沉默。
陈茉莉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
宁烨的声音听不出异样,只是淡淡的道,“你吃过晚餐了吗?”
她下意识朝餐厅那边看了过去,男人垂着眼眸摆弄着餐桌上的饭菜,头顶的灯光自他头顶洒下一池白光,英俊的脸庞隐匿在半边的暗影里,多了一种隐秘又晦暗的味道。
恰巧撞上男人抬眸看过来的眸光,她的脸颊不由自主生出一种细细的薄红,眼睑垂了下来,嗓音温和平淡,少了平常惯有的明艳,“就吃。”
“好,你吃。”
陈茉莉敏锐的辨别出听筒里的声音多了一丝萧瑟又孤寂的气息,沉默几秒,然后试探着问道,“你好好休息,夏言会照顾好你的。”
“她不在。”这句话有些急促,像是急于解释和澄清什么。
陈茉莉对他跟夏言没有发表什么,只是淡淡的重复,“我明天过去看你。”
扣掉电话才发现餐厅里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他的身上是裁剪精致的黑色衬衫,下身是笔直的同色西裤,眉目深刻的五官是面无表情的暗色,整个人的气场都是冷淡而深沉的。
嗓音很凉,“要和好了?”
陈茉莉在餐椅上坐下,精致的眉目笼着淡淡的温凉,明艳的色调只剩一层黯淡的寡白,“我不知道。”
“呵,”薄削的唇溢出一个嘲弄意味很浓的音节,俊脸上的轮廓乃至每一根线条都是阴沉的色调,“你的智商是被驴啃了么,一个蠢字形容你都显的太空洞太贫乏。”
他眼底的嘲讽跟轻蔑太晃眼,不加掩饰,以至于她想忽视都忽视不掉,陈茉莉心尖忽然漫上一层不知是委屈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精致的脸蛋微微仰了仰,语调轻懒,“那你就多用几个蠢字形容我就可以了。”
男人身姿挺拔清俊,头顶的灯光洒下来,非但没有冲淡他身上那股森寒阴鸷的气息,反而平添了一种清漠的疏离,薄唇慢慢吐出两个清晰的字眼,“理由。”
陈茉莉头一次见这男人毫不收敛的将骨子里那种清冷没有温度的气息尽数释放,浑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没来由的感觉身上一寒,眉眼稍垂,“宁烨今天救我的时候受了点伤,以后可能……”
陈茉莉有点说不下去,毕竟一个女人跟男人谈论别人的性一生活有点儿,嗯,大写加粗特写的尴尬。
细白的手指扶上微微发热的脸蛋,清了清嗓子,“可能会影响性一生活。”
男人这次唇角噙着的弧度愈发深了,却也愈发的冷而嘲,“所以,你觉得一个性一功能障碍,配一个性一冷淡,刚好?”
陈茉莉,“……”
她真是头一次觉得这男人这么刻薄,漂亮又妖娆的脸庞腾的升起一层怒意,嗓音都跟着拔高了一节,“郁琛,人身攻击就算了,还攻击的这么狠可就没品了。”
男人冷笑,“你都说了是人身攻击,不狠怎么对得起这个词?”
陈茉莉真是要被这男人气的浑身发抖了,明艳的脸蛋铺着层层冷意,“出去,带上你的晚餐。”
郁琛冷冷瞥了女人一眼,嗓音像是淬了细冰,“施舍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捡回来?”
门砰的一声被甩上,陈茉莉看着餐桌上氤氲着热气的食物,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塞上了。
抬手就要掀了桌上的食物,忍了忍还是作罢。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拾起桌上搁着的筷子,慢慢挑着热气稀薄的晚餐,原本看着很可口的食物突然就变的味同爵蜡一般。
……
陈茉莉出门的时候下意识会看旁边挂着门牌的房门,但是一连几天都没再见到郁琛的身影。
微微叹了口气,他大约真的不住这里了,一如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亦然。
她每天早上过去医院,不会待很长时间,有时候一个小时,有时候更短,她跟宁烨之间不咸不淡的相处,少了年少一腔孤勇的激情,也没有曾经披荆斩棘的无畏,只是不温不火的平淡。
宁烨也没有强求,虽然她并没有说要跟他重新在一起,但是只要她能和颜悦色的跟他相处他就已经很满意了。
陈茉莉看着病床上坐着的男人,轻轻出了声,“宁烨,我们谈谈吧。”
宁烨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听到她出声很快的就答了一声,“嗯,你说。”
陈茉莉没有看他,兀自垂着眼睑,长长又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不清晰的神色,她的声音很轻,“这次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不能用我的后半生做交换,所以……”
宁烨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快速的打断她,“抱歉的话就不必说了,是我甘愿的,与你无关。”
他刻意避开这个话题,陈茉莉沉默了一下,然后重新将话题拉了回来,“以我们的关系,你不必如此。”
宁烨的声音沉了沉,“你不用自责。”
病房里很安静,女人的声音亦显的很清净,“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你想要什么赔偿我都可以接受。”
“赔偿?”宁烨眉目间的褶皱快拧成了疙瘩,对她的客气很不满,“你能赔我什么?”
陈茉莉有些小心翼翼,抿唇慢慢道,“虽然我不能让你损伤的性一功能恢复,但是我可以给你安排最好的医生制定最好的治疗方案……”
“你说什么?”宁烨本身的气质就有些偏暗,脸色沉下来的模样更加重了身上那股隐藏起来的戾气。
那方面果然是男人不能触碰的禁忌。
陈茉莉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抬起了眼眸直视着病床上的男人,“我的意思是,我一个性一冷淡也许以后都不会有男人,但你不一样,虽然有些影响,但也是能治的,不必栽在我这里。”
空气里有将近两分钟的沉默,陈茉莉只觉得病房里的气压越来越低,她甚至有一种荒唐的错觉,如果不是他身体不允许,他是不是会直接打她?
男人的眼眸沉沉的盯着眼前女人精致明艳的脸蛋,薄唇抿的很紧,像是一条绷到极致的线,一不小心就会崩断。
“茉莉,”宁烨嗓音淡淡,“你这两天对我和颜悦色就是因为觉得怕我伤男人的自尊所以可怜我?”
“我不是可怜你,”陈茉莉站着没有动,身子站的笔直,像是清晨一株染着清露的蓝色玫瑰,“因为你确实是因为我受伤的,我照顾你也是应该。”
顿了一下,她才重新道,“但是我没办法用自己的人生来还恩。”
宁烨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覆着的暗沉尽数褪去,剩下的唯有俊美和温和,“你可能误会了,养伤期间的确是会有影响,最多三个月后,我会恢复的。”
“真的?”陈茉莉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你可以找医生确认。”
陈茉莉不满的开口,“那他之前跟我说那些话?”
害她纠结好几天。
宁烨英俊的脸庞仍是淡淡的,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只是站在医生的角度跟你讲清病情,是你理解错了。”
陈茉莉想了想,可能是的,她当时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听错或者理解错都有可能。
这样最好,她不想再欠宁烨更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