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处理完伤口回去的时候苏白刚好做完手术,直接推进了重症监护室,说要观察二十四小时再定。
唐芯刚放下的心又不安定了,抓着白毅问:“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怎么要进重症监护室?”在她的印象里,这个房间通常都是,快要不行的那些人进的。
过往的记忆实在不怎么美好。
白毅拍拍她的肩膀,复述先前医生出来时说的话:“果然长得帅的人都是被上天眷顾的,送过来的时候看上去已经不太行了,其实啊,关键部位没有受多大的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下辈子投胎的时候一定要找找好,争取也能长得帅点。”
听到的人也是感慨,这医生刚做完一场大手术,出来的时候竟然还能和他们开玩笑,没把手术搞砸,估计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苏白全身多处被绑了纱布,还有些猩红的颜色从底部反出来,印在雪白的表面上,看起来格外慎人。
唐芯一眼扫过去,脑子里出现的就是先前在马路上闻到的——那铺天盖地的血腥味,直犯恶心。胃酸直接从胃里被压上来,强制性地涌上喉头。交代了句“一会儿回来”,捂着胃跑去洗手间干呕了会儿,才觉得好点。
水流声哗哗流过,她撑在洗手台上长吁一口气。大理石冰凉的触感传进手心,让她盯着镜子里倒映出的人物有了一瞬的恍惚。
熟悉而又陌生的容貌,眼线粉底花了一脸没来得及处理,草木皆兵的表情让看上去多了一种——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名为恐惧的神情。
一大面透明的白色玻璃隔离了苏白和整个世界,医生反复交代只能进一个人,而且要做完全身消毒才能进,不能冒任何风险。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拿不定主意。白毅是想进去,手被茉莉拽住了动不了。靖宇眼眶红了,也想进去,反倒被白毅拉了把,冲他摇摇头。
唐芯站在病床边,紧张地看他,生怕漏掉哪一个细节,出了什么意外。整间房间里就剩下他和她,耳边回响的都是医疗器械发出的运转声。
或许是心情太过焦灼的关系,她竟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只有很轻很轻的“滴——滴——”声在静谧的封闭空间内,压抑的低气压开始流动。
透明的氧气面罩漂浮起一层雾气,模糊了那一部分的视野。
朦胧中,唐芯看见他的嘴唇上下动了几下,却因为手术完的干裂而完全无法开口,可还是…很勉强地在说话。
苏白的眼睛闭着,眼珠在沉重的眼皮底下尽力转了几圈,似乎是想睁开眼睛。可是转了会儿,又不动了,沉寂下去。
唐芯的那颗心就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盼望着他醒又希望别那么快醒。她都还没想好应该怎么面对他…
如若不是一起上那一连串凹凹凸凸的曲线,她一定会以为,刚才是——回光返照。
呸呸呸,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想这么不吉利的东西!
他还在间断地,不甚明了地说着些什么。唐芯弯下腰凑在他嘴边,屏息凝听。
断断续续的,他说的特别轻,几次以后她还是分辨出来了。
“唐芯,别找男朋友,好不好?”
“你别怕,什么事都还有我,我会帮你的。”
可能还有别的,可最终留在脑海里,印象最深刻的…只有这两句。
她看着病床上还没有意识,昏迷中的男人,第一次有了不忍。
她做事总是太顾着自己的感受,永远以自己为第一顺位考虑的,无论是谁都不例外。或许他说得对,她就是太自私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暴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把最柔软的一面毫无顾忌地展示出来,也让她懂——这个男人的内心,远没有他的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他也是人,是个普通人,会有其他所有人都有的喜怒哀乐。会伤心、会难过、会害怕、会担心、会不安,只是习惯了没有人分担,把所有全部一个人独自珍藏,藏在心底,不让人发觉。
唐芯手背压上眼睛,抵在墙壁上,不让自己再去看他。怕再看下去…真的会…忍不住。
低声喃喃自语,“抱歉。”真的抱歉,让他这么难过却不自知,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男朋友,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永远只有一个——他的名字是苏白。
她保证。
外头暗了一整个晚上的天伴随着身边轻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渐渐亮了起来,唐芯终是抵挡不住困意,趴在床边睡着了。
朦朦胧胧间,感觉到有开门的声音,再是进来了一个人,在她肩上拍了几下,小声说了句什么话。
她实在困的没边,上下眼皮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上了,怎么用力都睁不开。无力地挣扎了会儿,就着原来那个姿势又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一大片的白色,空空荡荡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直到转头看见另一张床上的苏白,才缓缓回想起来。
天已大亮,太阳光亮晃晃地从窗外照进来,洒了一地。
脑子还是懵懵懂懂的,昨儿个不是在苏白床边睡着的吗?怎么一醒来就换了地方,搁这儿来了?
苏白坐在床上,手上拿了份报纸,正对着光在看。听见隔壁床有动静传来,随手一放,瞥了眼自己还不能动的身子,下意识地皱眉,对看过来的唐芯招招手,“醒了?过来。”
唐芯眯着眼睛往他这儿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嘀咕了句“你醒了啊”就掀了被子下床。
身上还穿着那天的衣服,几处被血液碰到过的地方已经凝固,成了深红色的污渍。地上摆着的那双鞋子也是,全是泥,脏兮兮的。
她嫌弃地瞄了眼,有点不想去碰。可是这天…她也实在是没有勇气赤脚踩在地板上,那感觉真是——透心凉,心飞扬。
苏白约莫是猜到了她在原地坐了老半天的原因,“茉莉应该快到了,帮你拿了干净的衣服和鞋子,你再等等。”
“喔。”所以呢?她现在要干嘛?
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让她再躺会那张床上,貌似难度有点大。
“你坐那儿陪我说会话。”
“嗯…”她勉强转了个身去看他,“你想说什么?
他斜着眼角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按着唐芯的理解,这动作大概的意思是——
没看见我都成这样了吗?你先开口。
抿着嘴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指望这男人手术后会变得性格好一点简直是天方夜谭,亏她还想的特别好,能趁机找个借口,好好奴役奴役他。虽说行动上不可能,可过过嘴瘾也是好的。
想了会儿,找了个不太会出错的话题,“你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话刚一出口,就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就这话还是想了半天呢,要是没想,还指不定会说什么。
这脑子,大概是真的没救了。
忙摆手急着否认,“没有没有,我不是那意思,就是…就是…”就是了半天都没出来。
苏白似有似无地“嗯”了声,“什么意思?”
“就是…”关键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啊…顶着张一本正经的脸对他点点头,“祝你身体早日恢复健康出院。”
他沉默不语…
过了半会儿,才慢慢悠悠开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担心我某个方面损坏了机能,影响你以后的性福?”
“……”唐芯眉角狠狠一跳,手撑上额头,“你想多了…”
“放心,没有影响。”
她黑了一张脸,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爆粗口的心情,“狗屁!我有没有那意思你能不知道!少来诬赖好人!”
苏白这心境估计给她个十年八年也学不来,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身上绷带都还没拆,居然就和她开车了?!
……
茉莉从外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听见唐芯颤颤巍巍地坐在床边,还一脸恐吓地瞪着苏白——爆粗口…吓得手上的东西都差点没拿稳,一颤,跑到她床边,“形象…形象…”
唐芯斜了她一眼,“说,咋的了!”
“还咋的了,给您拿东西来了,我还能干嘛?”茉莉从袋子里拿了东西出来,摆在床边,边放还边唠叨个不停,“我说你这睡的时间快赶上动物冬眠了啊,睡了快三十个小时。”
“喔,怪不得我说怎么不困了。”
茉莉对自家艺人彻底说不出话,“苏总都没你睡得多…”
唐芯奇怪看她,“我嗜睡你头一天知道?”
“……”嗜睡不是头一天知道,但是心能这么宽倒还真是第一天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点事,不更新了,放个防盗,后天双更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