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枝满月裳怜衣?君诡量量,无怨臣妻。
――君惊鸿
烛影摇红,郗渺人长睫垂下,敛去那份心思,天家对君家如此作为,她何能不怨?这是她常年习惯隐瞒真心真意,又懂自己心怀民生,而不是为这皇权作傀儡,这才能容忍锦文帝所作所为。
“皇上既是知晓我君家尽心效力,又怎会如此无情无义?难道不会觉得,我哥哥和我姐姐知晓你所做之事对你会有反叛之心?”郗渺人略微抬眼凝望着端立在那处的龙袍身影,嘴角微微含笑,露出一股清雅之气来。
锦文帝仔细打量着郗渺人上下,指尖扶上她尾际青丝,随机俯首低声言道:“那你可觉得,他们会是朕的对手?”
专属于男子的阳刚气息袭来,郗渺人淡眉蹙起,不适应地躲开,锦文帝也不多言,这郗渺人为他人之妻,这般行为也算正常,若是不闪不避,他倒要怀疑这人居心叵测了!
“皇上若是了解君家,应知晓君家并不贪权,故而君家对天家是毫无反抗之力的。”郗渺人虚笑言道,要是真有反叛之心,她又怎会将权力数数上交,仅仅只管两国交锋之事?
郗渺人只觉心灵深处被大石来回碾压着,呼吸间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意,苦心呕血十几载,为这南锦奔波各处,竟换的如此下场!她指尖微颤,细捏着腰际锦带,手腕青筋暴气,却在恍惚间想到百万民生蓦然安稳。
帝王多疑又如何?她再走这条路时,爹爹早就千叮咛万嘱咐过,明君不一定要信任忠臣,但定然心仪百姓,那样的帝王,值得君家上下满门几代性命换取,今日有君如此,而又何求?
“可是朕就是不能容忍君家在朝堂上如此呼风唤雨,尤其是……君惊鸿!”
锦文帝凭心而论,对君惊鸿是有感激之心的,然论人才谋权力,细思极恐,那些臣子或许有谄媚之人,但所说之言句句有理,君惊鸿交权容易,那么收权,谁又不敢双手奉上?
郗渺人闻言君惊鸿三字,笑颜如花,她那般不在意权力,反倒是让这位帝王如此忌惮,想来先前对自己摧残贵花那般放任,也是为了安抚自己好在朝中收拢臣心吧!
“皇上,那么你有何德何能,让南锦重回盛世之景?两年时间……你觉得足够吗?”两年?分明是不够的,郗渺人眼眸掠过冷意,面容仍是清淡恬笑,人立在锦文帝几尺开外,自成一方闲暇天地。
“这就不劳烦你一介女子操心了,朕心中自有定数。”锦文帝听闻此语拧着眉头言道,眸光深邃,似是铺了浓墨上去,重重蒙蒙,谁也猜测不透这人心之所想。
郗渺人笑意未了,知是戳痛了帝王之心,不再多言,那北盛强悍异常,上次战败后对南锦是虎视眈眈,而她要请那人再次出手,只怕艰难,天道有轮回,她上次派那人颠倒乾坤换来报应已是恐怖,再来?怕是十世都洗不清这罪孽。
锦文帝失了讨论兴趣,草草离开,他其实心中隐隐有预感,他将是这南锦末代皇帝,斩奸臣杀叛徒,甚至为了巩固社稷杀了君家,然最终仍是铁马踏来之际,无法抗拒死亡!
古人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哪还有时间训练士兵呢?思及此锦文帝长叹一声,星辰光线洒下鹅卵石路上,花影连连,胧胧中有人影晃动,那龙袍颜色,格外惨淡,毫无白日朝堂威严龙猛。
黑衣女子爬在房檐边上,脚边置酒一壶,她淡眉秀容,借着月光可瞧出她脸颊两边飞上红晕,眼眸间笼罩着薄薄雾气,想来是醉意满满,她浑身充斥着冰冷之气,手中持着匕首,在寒夜中透出锋利的银光,只要是她想,几步上去便可夺取那人性命。
“这寒天夜里,不惧冷吗?”一声轻灵之音从檐下飞跃而来,其间语气漠然又温暖。
“姐姐……”
“这几日可是想清楚了?”郗渺人打断郗婉人未出之言,抬首仰望着那月下女子,孤单薄影落在地上,可她不觉半分凄冷。
郗婉人莫言不语,捧着酒壶急急从唇口灌下,由于喝的太急透明色的酒水从她嘴边溢出,嘀嗒嘀嗒落在锦衣间,郗渺人眉头拧起几层褶皱,嫩唇抿成的弧度弧线优美,目光微冷。
假若是平常之日,她早就批评郗婉人了,然今日,想来婉儿是有发泄之心,而她又有何冷情之心,对痛失家人的婉儿,指责不已呢?
“姐姐,你不会哭吗?”郗婉人下巴置在膝盖处,笑眯眯地朝着郗渺人问道,对这个问题,她可是好奇得紧,自打她记事起,除那次替换堕胎之事,她就没见过郗渺人哭过,不过依姐姐的性子,那红花之果,是为做戏吧?
哭?郗渺人怔愣住,随之而笑,她怎么不会呢?郗渺人思绪纷飞,那日红花之事,她那痛哭流涕,可并非是言明堕胎之痛,对于她而言,那是真的痛彻心扉,直至现在回想起来,都能察觉到那宛若刀割肉之痛,让她颤栗不已。
除此之外,她便无何由伤心了,懦弱可怜被她深埋在心底,至死都不会暴露出来,只因那人言过,那是天下间最无用的东西,经过流光运转,她也渐渐苟同那人之理。
“也是,姐姐坚强,即便是痛也不说。”郗婉人失笑摇摇头,她明明知晓姐姐性子,还问如此愚蠢问题,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啊!
“莫怨莫怪,命是如此,若是你真心不想待这宫里,可向皇上请命去边城当士兵,也算是尽了君家之力了。”郗渺人深吸清气,呼出满心忧虑,给郗婉人恳切提议道,以郗婉人的实力,在边城站稳脚跟还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如此甚好。”
郗婉人手一颤酒壶从房檐之上跌落了下去,郗渺人见此缓缓行至那里俯身捡起酒壶,正欲抬手扔给郗婉人时,却在月光朦胧下瞅见,那人昏昏欲睡过去,嘴角浅浅勾起,安详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