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冬天注定难熬。
姬忽每日清闲只闻笑不闻愁,姬奉则是胆颤心惊忧心忡忡,亏看着二伯不知所以,珢尚年幼看不出风火,渠照样刁钻不好惹。
岁末淇县上税,本是南缚衮猖狂扬言的加两成,最后还是照例没变,这个消息可说是对邯柚的大大惊喜,庆幸之余,又实在想不通。
淇县县长被蓝戈一顿好打,躺在床上声都不出,这口气就这么消了?
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恐怖的姬奉趁着大雪去拜访蓝戈,问出他的疑惑。
“这只能说明一个道理,”蓝戈听完后,不紧不慢地撕了个羊腿,大大地啃一口,“拳头才是王理,与其低声下气顺其龙须,不如惊天动地踩其背脊!”
姬奉呐呐几声,不再说话。
这几日天渐晴朗,积雪也慢慢消退,岁寒祭神、祭祖仪式就要来了。
姬家每个人都忙碌了不少,姬家贫寒,礼器、乐方面的开销都应当节省,好在粮仓充盈,牲畜亦足够,不至于让这等大事太过粗陋。
蓝戈不算是姬家人,自然不需要参与进来。虽然蓝戈不信鬼神,可在古代祭祀这种活动是十分受推崇的,上至天子诸侯,下至百姓平民,都会用这种方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周代殷商之后,为了更好地约束诸侯,使社会安定,礼乐可是说是一个大规模、系统化的整改,也是后世礼节遵循的范本,其繁盛程度可想而知。
可对于蓝戈来说,最实在就是今晚的伙食可能会大大的改善。
冬日午睡是件很享受的事,太阳这时候才懒洋洋地爬起来,洒下温暖舒适的光芒,目及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冷厉与冬阳结合,雪花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姬足不再是往日那般简单随意的装束,她头顶上挽了一个繁杂精致的小髻,穿着算不上华丽,但也很讲究,素色交领曲裾长袄,上饰冗杂古老纹痕,又披了一件狐皮的披风,唯一不变的是发上一根红绳,衬得小脸更加灵秀。
蓝戈坐起来,打着哈欠,“怎么想起我来了,不是正忙着吗?”
姬足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细白的牙齿,“自然是担忧你午饭没有着落啊,你猜,我竹篓里的羊腿是谁烤的?”
一听说有羊腿儿,蓝戈瞌睡虫一下子就跑了,跳下榻就冲过去,布盖一揭,里面果然躺着两只肥得泛油光的羊腿,还冒着热气。
蓝戈毫不客气地拿出一只,咬了一口,才眨眨眼,“跟你烤的味道好像不一样,难道不是你?”
姬足也学他的样子眨着长长的睫毛,故作神秘地捂嘴,“是阿姐,她对你好吧!虽然没有明说,可她偷偷留着两个,谁也不让动呢,我一猜就是给你的······诶······”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蓝戈把已经咬了大半的肉腿从嘴里扯出来,愣愣地盯着它看。
姬足小脸很疑惑,“怎么了?”
蓝戈呐呐地道:“我在想,这羊腿儿不会被下了毒吧,吃了这么多,估计再过不久就要发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
姬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故作正经地道:“不错,你可以试试,良叔平日最爱花草,应该有药。”
蓝戈又拿着羊腿开始啃。
姬足不笑了,睁着乌黑的眼眸又问,“你刚刚还说有毒的,怎么还吃?当心良叔的药救不活你。”
蓝戈淡定回她一句,“被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没毒了,不过,”他停顿一下,瞪眼道:“你这丫头怎么没大没小的,我比你大了多少,竟然糊弄起我来了,你的礼法学到哪里去了?”
姬足咯咯直笑。
一场雪下了一月之久,雪晴了天气也渐渐回暖,人们开始卸下厚重的冬衣,走起路来都轻松许多。
这对蓝戈来说更是如此,不比亏他们穿戴这么多年早已习惯,蓝戈则是怎么也无法适应。
待山水万物开始显露本来面目,蓝戈跑去田间地里视察入冬前种植的桑树,这一看大失所望,本来就是采集而来的幼苗,又瘦又弱,经过大雪的覆盖,茎吸了太多水分开始腐烂。
“它们要是死了不能怪我吧,所以,分数应该还是要加起来的,对吧!”
“咳咳······这不符合设置。”
蓝戈无奈地扶额,他现在都还是负的,什么时候才能正回来。
也不知道老太爷设定了什么,他要怎样才能回去,这里的日子实在是太清苦了!
蓝戈没有想到的是,不过半月的时日,那些本已萎缩的梗竟长出了嫩黄的苞。
蓝戈以前从未想过,这样微不足道的桑树苞能够让他这么激动,老天爷还是向着他的。
“这只能说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被雪冻过的桑树才会长得茂盛。”
蓝戈撇了撇嘴,“少来领功,明明是我的魅力打动了它们,你这个第一废物,半点用处都没有。”
“呵,你的魅力,你有什么魅力?桑树还会长眼睛不成,还能辨别你是美是丑?”
蓝戈自信一笑,“你不会看?我随随便便出场,就能迷倒一大片妇女,还有万千少女。”
此时蓝戈正走访各家,同亏一道,教妇女们如何养蚕。他在一家讲解时,屋里屋外围满了女子,大多妇女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少女们则是碍于礼数,只敢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觑他。
但是,人气相当火爆,被挤到角落里的男人们则是敢怒不敢言。
看到这里,系统忍不住带着笑意说,“这你也能拿出来炫耀,你的养蚕方法还是我给的。”
养蚕不需要多大技术,但需要耐心。古代人其实很早就开始养蚕,但蓝戈问过亏,得知养蚕在邯柚并不普遍,蓝戈才想到这个主意,向系统搜罗了养殖技巧。
“那你很了不起啊,别的系统可以带着宿主上天下海,无所不能,你会个脑波输送,还得瑟!”
蓝戈不呛他两句心里就不爽快。
而乌经过这许久的苦啄,已经能把铁犁的大致模样打磨出来了,加上身边还有个小助手阿庸,两人的进度还算不错。
初春下了一场小雨,半夜淅淅沥沥打着窗,第二日推门一看,桃花、李花、樱花开了满树,一轮红日从东方缓缓升起,挂在枝头的水珠亮闪闪的,清新动人。
桑树的叶子慢慢肥沃,不经意间已长得青葱蓊郁,还能遮挡一方阴雨。
蚕种动了起来,细细小小,又软又黏,实在不讨蓝戈喜欢。
盛在木匠编织的竹簸箕里,密密麻麻一大团,蓝戈看了一眼就缩回脑袋,真丑!但愿那些女人喜欢,喜欢才能好好养。
少女们没见过这种东西,只敢伸出纤指小心翼翼地靠近,一触到柔软的躯体,便大叫着缩回来,直跳脚。
比如姬渠,那日她好奇地跟着蓝戈走了一遭,还没摸到便又惊又怕地大嚷起来,勾人的瓜子脸儿楚楚动人,怎么也不去摸了。
蓝戈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这女人不蛮横的时候还挺美的。
但胆子大的女子则是抓起小小的一只,直呼娇小可爱,吓得蓝戈激动地喊,“快放下,这么小你会把它抓死的。”
总之是意外不断,蓝戈想都没想过的意外。
但日子一久,大家也渐渐领悟了养蚕的要点,给蚕喂食,清理残渣慢慢也得心应手起来。
与此同时,为了留住积在田里的雨水,乡民开始耕田,以往都是人耕,而蓝戈推行的是牛耕,节省人力,又增加效益。
但是,看着一田浑浊的泥水,蓝戈实在没有下田的欲望,但是周围男子都紧紧把他盯着的,那眼神盯着蓝戈浑身都不自在。
幽怨?蓝戈一下子想到了这个词儿。
本少爷生来就这么英俊潇洒,吸引了太多女人的目光也不能怪他是吧!
想是这么想,可是顶着压力这么干又是另一回事。
没办法!
虽然把一切工具都连接妥当,也给他们讲解了使用方法,可是对于这些从未接触过牛犁的古人来说,蓝戈不得不亲自去示范一遍。
脱下外衣,挽起裤腿,用麻绳绑了宽袖,蓝戈下田,赶着牛,扶着犁当了一回农夫。但是他也从未干过这种活儿,动作既不熟捻,牛下水田也不听使唤,净跟着他对着干。
田垄上的男子看得又惊又奇,惊的是害怕牛跳起一脚把蓝戈踢飞,奇的是蓝戈手中那根绳子眼看着就要脱手了,下一刻又捉得稳稳的,指使着牛的步伐。
蓝戈这一刻内心可以说是波涛汹涌,想当年他是怎样怎样的,如今却成了一介山野村夫。
还好这个时代没有摄影机,要是被拍下来,他的形象就毁完了。
“我已经存储了。”
蓝戈正想得出神,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你在说什么?”问完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是把这个场景拍下来了吧?”
“嗯,拍了。”
蓝戈大为恼火,“给我删了,不许拍!”
“早前不是给你说过吗,我要把你的表现传输回去,难道你不想加分,不想回去了吗?”
蓝戈几乎是咬着牙齿说的,“那也不许这一种,换下次,这个太丢人了!”
系统考虑了很久,才说,“好吧,你自己放弃的不能怪我。”
蓝戈松了一口气,他宁愿少点分,也不能把这种影像公布在蓝家所有人眼前,不然以后他回去了还怎么混!
驯服了闲养多年的壮牛,蓝戈上了岸,“都看清楚了吗?就照这个样耕田,保准事半功倍,不熟练没关系,多练练就好。”
交代完这些,蓝戈趁着他们跃跃欲试,没来得及注意他的空隙赶紧溜,他要回去洗澡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