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和高昱回到高家院子后,一个管家忙迎上来说是有个文士来访他们两个,在前院的花厅中喝茶等了有好一会儿了。
沈泽和高昱一听有个文士来访,还是拜访他们两个的,自然都大致猜到了这人是谁。
沈泽和高昱在济南都没有熟人。而且他们来到济南后,只是去大明湖游览了一趟,便在家里做最后的考前准备,也并没有和青州府的那些考生们一起聚会。
那些青州府考生们并没有几个知道他们住处的,而且那青州府的秀才们也没有几个是沈泽和高昱共同熟识的。因此这管家口中的这个文士自然八成便是那日在游览大明湖是刚刚一起结识的唐伯虎。高昱那日在他们和唐伯虎分别时,曾告诉过他们高家宅院的地址。
高昱和沈泽二人来到前院花厅时,见果然是唐伯虎这厮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花厅里的一张黄檀官帽椅上,优哉游哉的喝茶呢!
唐伯虎旁边还有两个俊俏小丫鬟伺候着,他边喝茶边跟那两个小丫鬟逗着闷子!
也不知道唐伯虎跟她们说得啥,两个小丫鬟脸上都是红红的,但是看唐伯虎的眼神却是眼波流转,没有厌恶他的意思,很明显是被唐伯虎逗弄的又是害羞,又是有些喜欢的样子。
唐伯虎见沈泽和高昱回来,忙站起来迎着。这时他还不忘逗那两个小向高昱和沈泽行礼的小丫鬟呢,也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引得两个小丫鬟更是娇羞不已。
沈泽迈步进屋,见到唐伯虎悠然自在的样子,不由的笑着打趣道:“伯虎兄,今日终于舍得走出温柔乡了?!小弟可是一直盼着你来呢!”
高昱虽然是儒雅君子,但是那日和唐伯虎也是熟识了,两人经过一番对唐伯虎那春~宫画画技的探讨之后,早已也是气味相投,熟络的很,当下他也是笑着调侃道:“子畏兄跟我家丫鬟说什么呢?!不会是想拐跑她们吧?!小弟可是早声言在先哈,这我家的丫鬟这么水灵,一个最少也得拿你的十幅‘仕女画’来换。少于十幅,子畏兄就免开尊口吧!”
唐伯虎苦笑道:“温柔乡虽好,但是色字头上一把刮骨刀啊,总在温柔乡也是消受不了啊,为兄这不才待了几天就腰痛的厉害。至于时庸家里这俊俏小娘子,为兄是不敢招惹了!”
高昱和沈泽听了唐伯虎的话,不由的也是哈哈大笑。
三人笑够了,唐伯虎这才问道:“时庸老弟家世看来不凡,在济南还置办下这么大宅子啊,早知道我就早来打你秋风了。为兄冒昧问一句,时庸老弟家里是经商啊,还是为官啊?!时庸也不曾提过。”
高昱笑道:“小弟算什么家世不凡,只不过家父忝为青州卫指挥使,不过这实在没什么好提的,因此小弟也就没说起过。”这年代,大明流行“惟有读书高”,这些文人自然是看不上武官的,哪怕是卫指挥使这样的高级武官。因此高昱倒是很少在别人面前提及自家身份。
唐伯虎一听高昱的话,不由道:“失敬,失敬,原来时庸家还是将门世家啊!”唐伯虎倒是没有对高昱的军户身份有所介意,当然他如今虽然装作放浪形骸,潇洒不羁,其实却是混得很是潦倒,也没资格介意。
高昱笑道:“小弟家算得什么将门,只不过家里世袭指挥使久了,家业稍微大点,没什么值得敬仰的。”
沈泽在旁听唐伯虎和高昱聊天,忽然想起自己这大舅哥高昱若是考中举人,进而考中进士的话,那自己的老丈人的青州卫指挥使该有谁来世袭啊?!自己大舅哥高昱若是能中进士的,自然是要作文官的,肯定不会再去做这青州卫指挥使了。可是自己老丈人就高昱这一个儿子,这指挥使若是自己大舅哥不去世袭,岂不是要便宜了那高家的旁支了?!
卫指挥使啊,这可是正三品高官啊,虽说是大明武官不如文官值钱,但是武官也是有好处的,这武官可是能世袭的啊,这便是铁饭碗啊!哎呀呀,想想沈泽还真有些心疼啊。这不是文官的那种流官啊,文官哪怕你做到一朝内阁宰辅,若是死后子孙不成器,两三代之后,家里怕是就没落了。但是这世袭的卫指挥使可是不一样,就算子孙再是不肖,也能保底是个三品大员,这可是世代的风光啊。
沈泽自己这一辈还好说,自己老丈人肯定是要罩着自己的。可是自己要是跟高盈成了亲以后有了儿子,说不定自己儿子还得指着他舅舅或是姑舅兄弟罩呢,这指挥使让那高家旁支的世袭了去,自己儿孙说不定就没人罩了!
哎呀呀,希望自己泰山老丈人努努力,再给自己生个小舅子吧,到时让他世袭这青州卫指挥使,嘿嘿,那样自己起码儿孙两代,再青州还有横着走的靠山。
沈泽思绪飘散的很是离谱……非常散,很散。
………………
高昱和唐伯虎谈笑了几句,连忙招呼唐伯虎道:“子畏兄,快请坐,你看小弟见了你,光顾着说笑了,竟然都忘了招呼你坐下。”
随即高昱又对那两个俊俏小丫鬟道:“红蕊、绿萼你们两个赶紧去高大掌柜那里,讨他些君山银针来烹茶!”高大掌柜嗜茶如命,最喜君山银针,他那里常年有上等的君山银针,都是那种一芽带一叶的一旗一枪极品。
唐伯虎听了高昱的招呼,当下随着他在那茶几旁的黄檀木官帽椅上坐下。
高昱和唐伯虎两人坐定后,这才发现沈泽在那神游物外呢!
唐伯虎忍不住笑道:“文浩不会是又想哪个美人了吧?!你看想得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沈泽这才回过神儿来,听唐伯虎调笑他,不由反过来调侃道:“小弟对这女色可没有伯虎兄那么饥~渴,非得弄得这腰痛不已,这才罢休。须知‘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啊,伯虎兄还是悠着点吧!”沈泽这大舅哥在旁边呢,虽然自己心中已是饥~渴难耐,但是还是要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唐伯虎一听沈泽的话,不由的道:“咦,‘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文浩这首劝人节制色欲的小诗不错嘛,随口便是道出了‘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句至理名言。嘿嘿,不过文浩既然如此了解这风月之事儿,怕是也是同道中人啊,你就不要在为兄面前装了!”
沈泽听唐伯虎对这劝人节制色~欲的诗微感惊讶,原来后世流传甚广的这首小诗如今还没问世啊。随即沈泽想起,这首小诗是《金~瓶~梅》中的。
想到这《金~瓶~梅》,倒是让沈泽想起那次在大明湖看唐伯虎画春~宫画时,想到的那个和他一起创作带插图的《金~瓶~梅》赚钱的主意。本来沈泽是打算考完秋闱之后,没事儿了,再跟唐伯虎谈的,这时起来想到,便想跟唐伯虎先提上一提。
当下沈泽笑道:“小弟确实对这风月之事儿,没什么兴趣,不过对这赚钱倒是很有兴趣,不知道伯虎兄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赚钱?!”
唐伯虎如今缺得就是钱啊,他四处游历,其实就是为了四处兜售他的画作,以便赚到足够钱买下那桃花坞别墅的!是以,唐伯虎一听沈泽要跟他一起赚钱,不由的眼睛大亮,身子往前一探,很是激动的问道:“文浩有什么赚钱的主意,快说来让为兄听听!”
沈泽笑眯眯的道:“不知伯虎兄读没读过这《剪灯新话》?”
沈泽口中的《剪灯新话》,明代很有名的一本文言短篇小说,最早在洪武十一年编订成帙,以抄本流行。
虽然这《剪灯新话》只不过是由唐宋传奇到明清小说之间的过渡作品,是文言章回体短篇小说,其实文章没有太出彩之处,但仅仅有一些艳语来描画闺情,便特为时流所喜,一时传抄者无数。
不过到了正统七年,国子监祭酒李时勉上书奏言:“近年有俗儒假托怪异之事,饰以无根之言,如《剪灯新话》之类,不惟市井轻浮之徒争相诵习,至于经生儒士多舍正学不讲,日夜记意以资谈论,若不严禁,恐邪说异端日新月盛,惑乱人心。”因此,要求朝廷禁绝此书。
英宗皇帝诏令礼部讨论李时勉的建言,朝中胡濙等宰辅和部堂大臣认为言之有理。于是便发布禁令,凡见到此书,即令焚毁,有印卖或收藏者,依律问罪。因此这《剪灯新话》便成为我国历史上第一部被禁毁小说,得以位列我国十大禁书之首。
不过,有时候越是禁绝,反而越是让它流行。官方越是不让看,这民间的文人反而越好奇。因此这《剪灯新话》虽然官方被禁绝,但是民间私底下却是传抄无数。而且英宗皇帝的诏令只是说“有印卖或收藏者,依律问罪”,却没有说这阅读也一定要问罪。因此很多对此书好奇的文人,都会抄上一本来看看。大不了看完之后,焚毁了便是。我既没印卖,又没收藏,你总不能非要治我罪吧!
再说,大明的文化环境远比后世的满清时宽松,对于这种文事,其实虽然有禁令,但是其实官府执行的力度并不是太大。而且大明的地方行政官府也都是文人,对此事儿也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就算你藏一本《剪灯夜话》,除非你犯了事儿,人家非要整你,否则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儿。因此这《剪灯新话》在大明民间私下里很是流行。而如今弘治年间,社会氛围近一步宽松,这文人看本《剪灯夜话》,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事儿。
沈泽在青州时,就从杨峰手中弄到过一本他自己手抄的《剪灯夜话》,只不过看完了觉得没意思,又还给他了。后世时,沈泽小说看得海了去了,这种文言短篇,实在没什么太大兴趣。何况,这艳情虽然描写的很是不错,但是比起后世沈泽看过的那些,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唐伯虎听了沈泽的话,微笑道:“为兄自打年轻便喜欢看着杂书野史,这《剪灯新话》和《剪灯余话》都是看过的!怎么,文浩你说得这跟为兄一起赚钱的事儿,难道这《剪灯新话》有关?这可是官府的禁书,虽然朝廷查处没有那么严厉,但是等闲还是不要沾惹的好。”唐伯虎口中的《剪灯余话》,是永乐年间的昌祺仿仿照《剪灯新话》所著,也是大明为数不多的几本禁毁小说之一,当然这《剪灯余话》之所以被禁毁,是受了《剪灯新话》。
虽然这《剪灯新话》是禁书,但是唐伯虎依旧是毫不犹豫的承认看过,显然是信得过沈泽和高昱。这看这朝廷明令禁毁的书,若是沈泽和高昱这样有志于科考出仕的读书人来说,是需要谨慎些,毕竟这事儿若是这被不怀好意的人揪住不放,肯定对他们风评不好,以后科考出仕也是个麻烦。但是对唐伯虎这样科举出仕无望的人来说,自然是不在乎什么风评,因此也就对此事毫不在乎。就算这事儿被人知道了,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沈泽笑道:“这《剪灯新话》只不过是几篇短篇文言小说,小弟这要创作的是足有上百回的长篇小说,比这《剪灯新话》要强上许多倍。至于这内容嘛,倒是和这《剪灯新话》有些许相似之处。嘿嘿,小弟主要指得是艳情方面。不过这《剪灯新话》普罗男女的情欲畸变离奇隐秘,而书中所写人鬼相恋,“交合之事,一如人间”,是其被禁的原因,小弟这本长篇小说嘛,自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这书小弟笔力有限,小弟是想由我把这故事讲出来,还要借用伯虎兄的无双文采,由伯虎兄执笔创作这本小说,呵呵,当然到了精彩处,若是再在配上伯虎兄那惟妙惟肖、精彩至极的春~宫画,那这本书定是要大卖的。区区一本《剪灯新话》,就能引无数人传抄,以求一观,小弟自忖这自己这本书作,定能风靡的!”
其实后世沈泽生活的那个年代,一谈及《金~瓶~梅》,总是有人为之色变,说其诲淫诲盗,甚至很难见到全本。
但是这《金~瓶~梅》出现时,在大明很是流行,官府虽然不鼓励读书人去读,却并从没有禁毁过。大明风气开放,对于这情欲之事儿,并没有那么讳言。这《剪灯新话》之所以被禁,如李时勉所说主要是“假托怪异之事,饰以无根之言”,有妖言惑众之嫌,而且其书中描写很多情欲之事儿很多是畸变离奇的,这才是这《剪灯新话》被禁的主要原因。
唐伯虎一听沈泽的话,不由的眼睛一亮,问道:“文浩难道对这长篇小说还很擅长?!”
沈泽笑道:“不知道伯虎兄看没看过《西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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