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虎臣的加入,花田中佐不由松了口气,心中暗呼天照大神保佑。作为潜伏在远东好几年的间谍,花田中佐对俄军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正是因为基于这种了解,他才敢用不到三千的兵力在己方兵力并不占优的情况下伏击俄军。照常理来说,他这样的想法是没错的,经历不断的失利、撤退之后俄军士兵的战意可以忽略不计,只要现自己被伏击俄军一定混乱不堪,再来一个决死突击那么把这股混乱的毫无战意的俄军赶入早已布置好的东面山沟——俄军的来路,遇到危险走回头路是人类的本能——是毫无疑问的。只是例外的是带领这支俄国的指挥官是一个强硬并且很有手腕的人,经历初期的慌乱之后很快掌握了部队,同时俄军的哥萨克炮兵比日军炮兵更有优势,射更快并且悍不畏死。
随着生力军的加入,东面的灰线不断的被西面蓝线蚕食挤压,马德利托夫上校在拼杀的间隙现了这种趋势,但他对此毫无办法。现在俄军完全是依靠一股气在作战,而提升这股气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以他为核心的军官团以身作则、身先士卒的作风感染了士兵,只要他一被格杀或者后撤,那么整个战线就会立即崩溃。再也没有比看见失败缓缓袭来但自己却不能挣扎更憋屈的事情了,憋屈的马德利托夫上校如一次黑熊般的狂吼着,把怒火泄那些背叛自己、并且把自己和部下引到这块绝地上来的中国佬身上。他每砍砍出一刀就要咒骂一句“中国佬,下地狱吧”。虽然在副官们的帮助下。他杀了不少应该下地狱的中国佬,但是俄军的劣势不可扭转。
大当家李虎臣在人群里很早就注意到了穿着军官大衣无比拉风的马大人,见他连着砍翻了几个崽子便想上去把他结果了。对于马大人心中的怨念他一无所知,就是哪怕知道他也没有丝毫的良心不安。这不是因为李虎臣太野蛮没有信义,更不是完全因为他和大鼻子有仇,真正的原因是李虎臣看来,大鼻子也好、小鼻子也罢都是外人,对于外人很多东西是没有必要的。套用一句李虎臣的口头禅,叫做“自己人死也要救;外面人见死不救”。洋人把中国人看成是野蛮人,可中国人在骨子里还是把洋人当蛮夷对待,对蛮夷讲信义,蛋疼么。
正当李虎臣还差几步要到马大人那个圈子的时候,“轰……轰……轰……”几颗炮弹在人群里爆炸了,无数段断肢残体和鲜血飞扬起来。在空中停留片刻之后又砸回了人群——因为河谷太过狭窄,哥萨克骑兵都没有投入战斗,在清理完四周的火力点之后,其最高指挥官扎哈尔少校见到俄军的颓势,权衡之后,希望通过这种无差别炮击以挽回己方的劣势。果然。“大炮一响,胡子就跑”的定律挥了作用,拼杀在一线的胡子立马后撤,胡子一撤鏖战已久的日军更是无法抵挡,于是也跟着撤退。最后面的督战队面对己方整体的撤退毫无办法,只好悻悻的把所有人放过。
打退日军的决死冲锋之后的马德利托夫上校早已脱力。在撤回营地的路上是由副官巴克谢耶夫中尉的搀扶下才体面的回到了营地。他烂泥般的瘫坐在泥地上,边看着看着西面即将落下的太阳,边喘着粗气,旁边留守的参谋官在向他汇报着此战的损失,“我军此战损失四百多人……”
马德利托夫上校挥挥手,他现在不想听战损报告,只是对这站在面前忐忑不安的哥萨克军官扎哈尔少校说道:“干的好,少校……干的好……”然后又道:“马上往北撤退,向北撤退。骑兵部队由你指挥。6军由约瑟夫少校……”他还没有说完,参谋官就低声提醒他约瑟夫少校已经在刚才的拼杀中阵亡了,他打了一下脑袋,说道:“那就由伊萨阿克少校接替列昂尼德的职位,部队马上整理行装,马上往北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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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杨锐站在平顶山村子西面的高山上如此感叹——这座不知名的高山海拔有七百多米,比前面日军布置机枪的那座山高多了,是以站在这里可以看见整个河谷,适才的白刃战被他一览无余。
当然,之所以感叹是因为他的心里有些微微的酸意——和“外面人见死不救”的李虎臣不同,杨锐是一个个性固执保守但内心却柔软善良的人,他每次看警匪片心中都有些希望那些被警察重重包围的罪犯能够逃脱。也许倾向弱者是人类的天性吧,但是这种天性在他身上特别的明显,虽然社会的磨砺使得他很小心的把这种善良小心的埋藏起来,深怕被别人掘从而利用,但在面对雷奥的堪称无比卑鄙作战计划的时候,这种深埋善良还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来,是以才出那么一句词不达意的感叹。
雷奥的作战计划把几个学生参谋吓的口呆目瞪,因为军校教育而树立起军人荣誉的雷以镇诸人关于“文明”言还没有说完,就被雷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你们记住,只有胜利者才有文明!”雷奥斩钉截铁的说道,然后用混合着鄙夷和期许的目光看着他们,余角甚至扫过了部队的总统帅杨锐。
如果说战争就是打击敌人、保存自己的话那么雷奥的计划毫无不妥之处,甚至是一个绝妙的计划——在马德利托夫离开六道江往平顶山而去的第二天晚上,六道江营地就被复兴军趁着暮色一个冲锋给摆平了,留守的半个营的俄军稍微抵抗之后便投降了。在跟踪俄军大部的行军路线之后,雷奥原先的作战计划是在太子河河谷较为狭窄的一段伏击俄军。但在前期侦察的时候,探哨现了日军在平顶山附近设伏的踪迹。是以当情报传回前指的时候使得之前的计划完全作废,在雷奥的指导下,学生参谋们重新制定了另一份计划,日军在东面埋伏,复兴军在北面埋伏,就看俄军怎么走了。
除去那些多余的文字和数字之外,这份作战计划可以精简为一句话——在日俄战后趁着暮色突袭疲惫的俄军,同时要求突袭部队穿着俄军军装。在炮击之前尽量接近俄军。
杨锐“啊”完放下望远镜,又摸出一个怀表看时间,再过半个小时就要日落了。昨天下午是五点零一分日落的,那么按照计算今天应该是四点五十九分日落。不过,要想穿俄军军装的黄种人看起来像白种人,突袭的时机选在日落之前是不行的,得在日落之后但天未全黑的时候才有可能滥竽充数。只是这段时间在在夏天也许长些。但在秋冬时节不会过半个小时。刚才的白刃战打完,俄军最少还有两千人出头些,要想在半个小时的进攻时间里击溃俄军还是有些难度的,特别这次作战老兵很少,只是以木把子为主的第二、三营,矿工组成的第四、第五作为穿插主力。第一营切入河谷入口以防日军突进,第六营以及其他人员作为后备。
西面太阳彻底落下去的时候,马德利托夫上校顺利带着部队进入了北面河谷,部队拉着长长的队列往北行去,花田中佐见俄军往北。无奈中只好派通信兵往碱厂,忽然间。天地中响起了一阵号角声,那声音雄浑悠长,仿佛是在地上滚过一样,擂鼓般的敲击着河谷中每个人的心。号角声不长,但马德利托夫上校却似乎感觉这古老的号角声像是唤醒了某种远古凶兽一般,他在胸前划这十字,全身的汗毛都不自禁的竖了起来,隐隐的感觉地面似乎在颤动。
虽然作为神圣团的一员,起初他认为把这片肥沃之地纳入帝国的版图很是轻而易举,可在远东越久,他就越对这片苍茫的土地保持着一种敬畏,他很明白,远在西方的上帝是无法保佑身在远东的自己的。
似乎是印证着马德利托夫上校所想,号角声还没有停,“嗖……轰隆、嗖……轰隆、……”的炮声就响了起来,这种火炮声音很是诡异,没有野炮出膛时的音爆,只有炮弹飞行时摩擦空气的声音,这很像是魔鬼在地狱出的悲鸣,穿透着所有人的耳膜。
落日的余晖中,无数的不知来历的炮弹落在北面河谷中狼狈而退的俄军队伍里,整条山谷都被炮弹激起朵朵烟尘,俄军一片混乱,爆炸溅起的残肢碎肉让原本趴在地上的士兵失去了冷静开始四处乱跑,马德利托夫上校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勇气,亲吻着十字架,像是在询问上帝是不是自己已经被神抛弃了。幸好,魔鬼的火炮在肆虐了十分钟之后就停止了,这让马德利托夫上校松了一口气。
火炮在轰击的时间很短暂,如果不是河谷里的弹坑、硝烟以及士兵撕心裂肺的惨叫,都要让人怀疑它是否出现过。炮击过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穿过未散的硝烟盯着后方——河谷的南面,脑海中有浮现出刚才日军决死突击的样子。马德利托夫上校握紧了指挥刀,但却怎么也无法控制手上的颤抖,还是被日本人伏击了,他想。
苍茫的暮色中,炮击的同时北面河谷两边的山脚下凭空出现了几股密密麻麻的俄军,灰色的军装似乎太过宽大,这些俄军的衣袖裤脚全部都卷了起来,而且在所有左手都绑着白色布条。借着太阳的余光,被炮弹镇昏的俄军废了好大功夫才看清队伍打的红蓝白三色的沙俄军旗,在敌军进攻之前有这么一批援军赶来是无比幸运的,但是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出现呢?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对面的友军忽然奔跑起来,并且在行进中不断扔这一些东西过来。
“砰……、砰……”手榴弹的爆炸声使得俄军稍微放松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没有遇见任何强烈的抵抗,俄军便被“友军”切成了好几段,俄军士兵只看到有人在混战,却不知道谁是敌人。只待看见穿着俄军灰色军服的敌军突入中心营地的时候。士兵们才猛然的醒悟过来,敌军穿着是他们的衣服。所以他们看不清敌人是谁。骑兵少校扎哈尔拿着哥萨克骑兵特有的骑兵长矛就要冲过去肉搏的时候,“卡擦、砰”的一声,一把霰弹枪就在他面前开火了,他往前的身体就如被重锤重击了一般,一顿之后向后飞了起来,在倒地之前就再也没有知觉了。
四个营的复兴军如钢刀切奶油一般把长条的俄军切成好几段,而穿着俄军灰色军装突入俄军中心营地的是复兴军第二营,这些由临江木把子和小胡子出身的士兵对大鼻子恨的刻骨铭心。当初马德利托夫带着大鼻子为了抢夺沿江林场的时候可是杀了成百上千的木把子。当然,这事情卷毛兽铁子林七也有一份,但是这林七最少还是个中国人,祖籍也是山东那边的,闯关东的时候还是和老木把子们一起来的,正所谓低头不见抬头见,对同乡们下手时虽说无情但还是留了个余地。一般都会给条生路。就是这马德里托夫手下的那群大鼻子,深信处决异教徒完全无罪的东正教徒们杀气人来毫不留情。
当初在动员由木把子们为主要成员的第二、第三营的时候,士兵们听说这次打得是马德利托夫这个大鼻子,军营顿时像着了火,喊声、嚎哭声、咒骂声久久不断,掀翻了天。他们很快用血书把中心突击任务从第一营哪里抢了过去——有谁和这个天杀的大鼻子没仇那就不是临江木把子!有谁不想把这个天杀的大鼻子弄死就断子绝孙!而今天,这些往日面对被大鼻子们屠杀只有跪地求饶的木把子终于来报仇了。
“马大鼻子,你在哪?出来,马大鼻子!……”突进俄军肿部的二营三连一排三班的王来顺手上的霰弹枪每开一枪,口中便喊上一句。不如此仿佛不能宣泄心中的仇恨一般,随着他的声音。似乎整个突入俄军队伍的士兵都如此喊起来。
整个俄军行军队列完全被分割成好几段,而后又被复兴军集中兵力开始消灭。在手榴弹、霰弹枪、刺刀三种武器组合的近战突击队面前,还有杨锐脑洞大开搞出来的飞雷炮面前,俄军完全无法组成有效的抵抗,或者是完全不知道如何抵抗,暮色里,谷地里冒来的人仿佛是被之前号角声招唤出来的魔鬼,不断的放出恶毒的火焰,收割着无数生命。一个俄军投降了、一群俄军投降了、一片俄军投降了……
借着西边传来的最后一丝光亮,复兴军总参谋长威廉.雷奥满意的合上了怀表。他对着身边的复兴军总司令官杨锐说道,“杨,你提出的突击组合部队要比预想更有威力,还有飞雷炮非常有用,这使得我们结束的时间比预料的要早一些,要知道,我们还准备了火把呢。”
杨锐傻笑,雷奥就是这样把吧战争当艺术的人,战斗在他控制之下精确犹如教堂塔楼顶上的钟,虽然偶尔有些误差,但最后误差绝对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并且他还无时不刻的在教导自己如何打战打仗,确实,作为反政府武装的领导人必须先是一个战无不克的军人。同时,杨锐也在使劲往这方面靠拢,只是,人的天赋是有限的,若是让杨锐去卖水果、管理工厂、管理个公司都是完全能够胜任的,而要做一个名将却是很难。
年初林七袭击营地的时候,他感觉要做一个好的指挥官是要有一颗平静的心,但经历了几场战斗之后,他感觉除了要有一颗平静的心之外和无比的勇气外,指挥官还要有一个慎密的大脑。当然,这几点他都可以做到,但作为一名将领最关键却是要有散性思维,不是由甲到乙,由乙到丙的单线,而是由甲直接连通无数的射线。对于这点,坦诚而论,杨锐是无法做到的,他逻辑思维太强了,很容易陷入直线思维的死胡同,只能期望自己的这些学生里能有这样的天才。
自知者明,但自知不等于他知,最少雷奥就认为杨锐是一个军事天才,不说迫击炮、手榴弹、飞雷炮这些简易的新式武器,光说手榴弹、霰弹枪、刺刀这三组合就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杨锐身上总会出现一些微小的却被雷奥极为重视的闪光,这些闪光似乎让他看到了另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战争模式。
杨锐正打算怎么组织词语回答雷奥的时候,传令兵过来说道:“报告,日本人那边派了个人过来,询问我方身份,并质问为何要炮击他们。”
想到小日本杨锐心里就好笑,打了半天死了不少人,最终还是给自己抢了猎物,当下笑道,“你就跟对方说我们是蓝胡子,至于刚才的炮击是我军使用过期地图所致,我方没有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