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香港会议终于结束了,虽然会议的结果基本达到了之前的预想,可是诸人的表现还是让杨锐产生了另一种的担忧。\.打天下容易,可治天下却难,尤其现在的中国还不得不看洋人的脸色,虽然不至于是洋人打个喷嚏,自己都要惊一惊的程度,但毕竟他们还是很能影响中国的政局的。
孙汶是洋人拨弄中国的棋子,可虞自勋以后就不会是吗?还章太炎、王季同,这些人反满是没有问题的,但当他们看到农民因为粮食统购统销吃亏、看到无数工人因为事故和操劳倒毙,他们到时候又会怎么想?这还是把他们当作是君子看待,大家争的还只是国家政策的方向,可要是他们以后变的有野心怎么办?以他们的资历,真有是那样,那……
6月23日,香港会议圆满结束,但杨锐却感觉这将是复兴会诸人最后一次大团结。建国之后要再想这样以国事为重,掏心掏肺的谈论,怕再也不可能了,这些曾经的战友,真能和自己一起呵护这个国家复兴的,一直能走到最后的,怕是没几个。
船过厦门之后便能看见台湾,天高海阔之下那座宝岛并不显眼,站在甲板上的杨锐不知道怎么想到于右任后世的那诗: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6;大6不可见兮,只有痛哭;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相忘。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
杨锐从来不吟诗作赋,站在一边的陈广寿只听得奇怪。杨锐刚才也是想到恐怕没有人陪自己走到最后。忽然感动一种凄凉,如此才不自觉的念了出来。等回过神来见陈广寿奇怪,只好讪笑道:“以前听来的,现在却不知道怎么记起来了。”
于右任的国殇是落叶不能归根的哀叹,按说杨锐此时应是豪气干云,天下我有的情怀,怎么样看这诗都是不应景的。现在虽听杨锐解释。可陈广寿晚年还是在回忆录将此诗说成是杨锐所作,而之所以会作这种诗,他认为是先生是成功在即。怀念英年早逝的陈锡明、徐烈祖、吴宝地等人,特别是陈锡明几个的遗骨还在日本东京。
陈广寿点头,而后又道:“先生,你在这已经一个多钟头。外面风大。还是进船舱里吧。”
北上的邮船是特别从华侨航运公司征调的,为的就是杨锐和章太炎还有谢缵泰三人的安全,现在举义在即,领袖再出什么乱子,来一次什么刺杀事情就坏了,也正是这样,杨锐才能在甲板上四处活动,他现在的革赏据说又加了不少。
“嗯。回去吧!”杨锐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留神却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枚叔在干什么?”
“太炎先生在吟诗作赋。刚刚还买了几瓶酒,说要和你同罪。”陈广寿笑着道。知道举义在即,复所有人浑身上下都是欢喜的,他很不明白,为什么杨锐依然是眉头深皱。
“这个章疯子!”杨锐终于笑了起来,而后回了跨步进了舱室。
数日后,杨锐抵达沪上,不过此时总指挥部又换了一个地方,不再是之前的天主教堂,而是在一座叫做国思寺的寺庙,旁边就是法国人的坟场(今淮海公园),若是记忆没错,这寺庙所在的地方就是后世的曙光医院。
穆湘瑶报道告道:“之前那里因为太多中国人进出,我怕日子久了要引起租界的的注意,就擅做主张换到这里来了。这里的屋子比教堂多些,离华界也近……”
现在总指挥部的保卫是由刘伯渊负责的,但是特科毕竟在沪上多年,各处的眼线包打听都是他们的人,所以在沪上,特科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还有二十四天!”杨锐并没有对更换指挥部地点表看法,而是神情严肃的对着刘伯渊和穆湘瑶道,“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就要拿你们两个是问。”
“是!”刘伯渊和穆湘瑶立马立正道。他们很明白这二四天的重要性,真要是出了差错,那两人死不足惜。
杨锐交代完,穆湘瑶就出去了,而陈广寿此时请来的各部门负责人都已经到了。总政的范况、总参的贝寿同、徐敬熙,总后的朱履和、宣传部的王小霖,加上军情局刘伯渊、负责外交的谢缵泰,几个人把狭小的厢房挤满了。
最先向杨锐汇报的是总参的贝寿同,他先是介绍了敌情:“现在满清各地的兵力调动符合我们之前的预想,各处部队并没有太多变动。他们的兵力还是严州这边十二个镇,沂州两个镇一个混成协,京城附近除了禁卫军外有三个镇,最后就是通化附近两个镇。除了这些集结的兵力,其他地方的新军都是零散的,不足为惧。”
“而我方兵力,严州根据地上次大战并没有多少损失,而且还收编了第25、26镇的部分官兵,兵力有已经有近八万人,而南非第4军现在也在6续归国中,现在到了的有八千人,都安排在6行,伪装成工人,其余部队还有枪支都已经上船,枪支将在最后运抵,火炮则将从江南局里缴获,届时严州这边的总兵力将达到十二万,解决严州这边的新军并无困难;
沂州已经按照计划编练了两个师,足够拖住北洋第3第4两个镇,还有山东混成协这三万人了;京城这边,第2军所有人员都已经到达,门头沟煤矿两个师、蔚州一个师,再加上渗透到京城内的两千人,已经接近四万人。”
贝寿同说完兵力布置,正想细说的其他,杨锐却插言道:“南非第4军不说,第2军的军火运输计划如何了?没有枪,那一切都是泡影。”
“已经制定好了!”总后的朱履和立马站了起来。“所有的飞艇现在正在通化检修,以确保举义之时不出故障。总后就是……就是坠落,也要把军火送到第2军同志的手中!另有举义所需的子弹、手榴弹、迫击炮弹。门头沟那边这两年生产的量已经足够一个师用了。”
朱履和说的坚决,居然连坠落这个词都喊出来了,杨锐倒也没怪,京城那边虽然是要靠缴获获得枪支火炮,但是夜袭之前还是不能少于一个师的武装的。步枪一万两千支就是四十八吨,占整个吨位的一半,幸好子弹、手榴弹、迫击炮弹已经在矿区隐密生产。要不然一百吨的运输量还不够一个师所需。
“那就好!”杨锐点头,又问道。“是从通化起运还是从林西起运?”
“将从林西起运。那边距京城要比通化少四百公里。”朱履和道,“林西已经在山区森林里开辟了飞艇着6场。所有军火将分数次运送到林西,举义时再从林西运送到门头沟。”
朱履和说的很不习惯,现在是总参在介绍情况,总后插上来言并不是太好。而且整个运输计划极为严密。要全面介绍,那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
“好!季眉你接着介绍说吧。我老是担心军火运不上来。”杨锐说道。
朱履和坐下,贝寿同站起,他也明白军火运输的重要性,对此毫不意外。“具体的举义次序又做了最后调整,北京与其他各省同时动,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北京、奉天、吉林、齐齐哈尔、太原、武昌、江宁、安庆、沪上、福州、西安、昆明、贵州十三地,都将在六月二十八日晚上动并占领之。这天正好是光绪的寿辰。各省文武官员都要到省城皇殿行礼拜寿,我们正好可以将其一网打尽。
剩余的如热河、河南、甘肃、新疆、四川、拉萨、江西、湖南、广西、广东这十个省。因为一时间布置不到,只能是在其后数日内拿下;而河北、山东、浙江这三地,将在我们和满清主力决战之后才能夺取。现在最不稳定的还是山东河北的北洋第2、第3、第4、第27四个镇,以及山东混成协,这四镇一协我们难以渗透,而且他们这几年未经大战消耗,军队战斗力要比严州的新军强。他们会与我军做决战还好,不与我们决战,逃至天津租界,或者威海、青岛都是大患。
不过,如果这四镇一协,协同北洋第1镇,还有京城里逃散出去的禁卫军一起,反攻北京,那么第二军就比较危险了,即便是第3、第4两个镇,还有山东混成协被沂州的两个师拖着,可第2、第27,还有第1镇,再加上天津的巡警巡捕,以及京城的溃兵,也将近有五万人,如果各国在天津的军队,也和他们在一起,那么京城这边就比较难打。
一旦开战,在炮火上清军是占优势的,加上天津能用的火炮,清军估计能集结起两百门大炮。而第2军虽能缴获到满清禁卫军的那三十六门15omm榴弹炮,但是此炮炮弹的数量还是太少,当时每门炮只买了五百,多年训练下来,炮弹储备基本都在三百以下,而且此炮移动不便,射程也只有七千多米,并没有比75野炮远多少。另外京城中其他可以搜罗的大炮,统计下来有八十九门。不过根据情报,其他火炮的炮弹存放时间很长,炮弹到底有多少能用,还不能确定。”
炮弹是否能使用是新问题,所以贝寿同简要介绍完情况后,又说了他的担忧,杨锐则问向刘伯渊,“京城的军火库里的炮弹到底如何?数量能确定吗?”
“京城各处的军火库我都派人做了探查,也拿到了账面上的数字,每门炮存弹皆在六百以上,只是真实的数据是多少,怕是不数一遍无法确定;还有就是那些炮弹是不是能用,按照清军库存管理情况,真只有试过之后才知道。这一次也是我们的人听清军的炮兵说训练时,不少炮弹都无法火,我这才通知参谋部的。”刘伯渊见贝寿同说到炮弹,心中一阵委屈。他可是把所有数字都查清了,但谁料到满清库存管理的这么烂。弹药库里面的炮弹都有打不响的。
“能提前现这个问题已经很好了!”杨锐并不责怪。“不过有炮无弹,真是一个大问题。啸山,后勤那边能不能抽调出一些炮弹支援第2军!”
问题又绕到后勤这边。朱履和道:“先生,这很难。关内步枪不够,第1军的步枪有一半抽调到了关内,所缺的数量光靠军工厂是无法补足的,其他的只能靠缴获补充。炮弹的情况也是这样,关内能用的炮弹都调到了关内。军队需要的炮弹只能是靠这个月军工厂的产量,还有缴获清军补足。”
这是一场弹药有限的战争。很多部队都是要靠缴获来满足作战所需,但是缴获的物资一旦不能用,那事情就严重了。
看得出来杨锐的担忧。朱履和道:“先生,迫击炮弹和手榴弹是充足的。另外机关枪的数量也将过两百挺,加上缴获的,怕是可以过三百挺机关枪。另外第二次补给完毕之后。飞艇部队可以加入作战。”
“六百公里的路程。来回加上装卸怎么也要三十个小时,这还是一点毛病也不能出。等卸完第二批物资再回来,应该是七十个小时之后了吧。也就是要整整三天之后你们才能再次抵达战场。当然,即便是第二次就留两艘飞艇在战场上空扔炸弹,高空之下怕用处也不大啊。”杨锐默算飞艇的配送时间,只感觉真要和满清那几个镇决战,飞艇不说赶不赶得到,便是赶到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第1镇在锦州。第2镇在马厂、第27镇在保定,第1镇远一些怕没三天不能到。但保定和马厂两地离北京只有一百五十公里,并且都有铁路……
杨锐想着这几个镇的北洋军,再在看见诸人都看着自己,顿时明白了他们什么意思,笑道:“你们不会是要我同意炸掉关内外铁路还有京汉铁路吧?”
贝寿同、徐敬熙几个闻言顿时脸上一红,徐敬熙道:“先生,确实是这样的。七月正是河水暴涨之时,举义当晚派人炸掉两条铁路的沿线桥梁,可以延缓满清援军的抵达。”
“是这样的。即便是保定的第27镇、马厂的第2镇强行开进,加上各处的兵力到北京的也只有三万人。”贝寿同接着道。
“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程,加上集结的时间,抵达北京最少需要四天,而要等关外的第1镇则需要七八天,这就足够飞艇补给弹药了。”朱履和也道。
“军情局这边之前也做了炸掉沿线铁路的的计划,现在离举义还有二十多天,要布置的话时间是足够的。”最后言的是刘伯渊,怕这个主意是他想出来的。
“你们啊!”杨锐忽然笑了起来。连接天津的关内外铁路,是辛丑条约条约第九条明文规定的要“各国…酌定数处留兵驻守,以保京师至海通道无断绝之处;倒是连接保定的京汉铁路北段,是满清自己花钱造的,不过这一点在坐的参谋似乎还不知道。
杨锐笑,旁边的谢缵泰则道:“京汉铁路卢沟桥到保定这一段是中国铁路,而辛丑条约只规定要保证北京到天津的交通通畅,但是并没有说要保证天津到山海关的交通要通畅。”
现在的中国,明明是自己的国家,但是做事情还要规避那些大大小小的条约,着实让人可气。可在这关键时刻,又不得不瞻前顾后,提防着洋人趁机难。听完谢缵泰的解释后,贝寿同拍着脑袋道,“那事情就解决了,保留京津铁路即可,其他铁路都炸掉。这样马厂的第2镇看只有自己一个镇是不敢冒进的,等保定那边与他在天津汇合,怕是三四天之后了。”
贝寿同说完,杨锐就没有再去管炸铁路的时间了,军情局这边完全知道分寸,铁路最终是自己的,要炸还要修,不需要完全破坏,能拖延清军四五天即可。确定炸铁路的事情,又商议了几个问题,诸人都散去了,只留下刘伯渊在汇报这段时间各处的情况。
“杨度那边组织的请愿又失败了,前几天他还被满清关在牢里,保释之后又被强行遣送回乡,同他一起被抓的还有雷奋几个议员;而前几天光绪宣布了内阁名单。一共十三人,满人占了七人,其中皇族占了四人。并且关键的位置都是满人占据。现在各大报纸都都称这是皇族内阁。”刘伯渊最先说的是北京的情况。
“是王小霖干的?”杨锐笑问道。
“是宣传部策划的,但是现在报纸都愤恨光绪剥夺国会权利,所以我们控制的小报一登载,各地的大报就马上转登这个词。先生,现在光绪的民意已经很低了。”刘伯渊道。
“很低就好!”杨锐接口道。“现在很多人都忘记自己是汉人,只把满清当主子供着。我们呢,不把他们的主子弄得身败名裂。他们怕是不会死心的。”想到光绪已经是死老虎了,杨锐转念问道:“袁世凯最近在干什么?”
“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安阳钓鱼。不过他的幕僚杨士琦不时会去天津的英国领事馆,还有前段时间我们的人现张一麟居然出现在东京。”说到袁世凯。刘伯渊忽然想起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
“哦!他怎么会去东京?”杨锐很是惊讶,“难道是袁世凯是想……”
“如果袁世凯是想和同盟会合作,按照之前孙汶的所作所为,怕是不能的。”刘伯渊明白孙汶和袁世凯的恩怨。他那个谣言差一点就让袁世凯人头落地。“不过。很有可能他会和同盟会之间做什么交易。”
“张一麟什么时候在东京的。”杨锐细问道,“我刚到香港的时候就碰见了宋教仁,他估计是刚看完黄兴,正要上船回东京,他们会不会……”
“先生,这,时间上合不上。那张一麟到东京没多久就回沪上了。他和宋教仁若是有约,那一定会在东京等的。”刘伯渊在心里算着时间。否定了这个可能。“现在宋教仁已经秘密潜回了汉口租界,说是要成立中部同盟会。但是那边基本被我们控制住了,响应他的人寥寥,所以现在他只是在办报。”
“哦,中部同盟会?”杨锐记得中部同盟会去年就有人说要办了,现在终于办了起来,他笑道:“看来同盟会已经是分裂了。”
“确实是这样的。广州这一次举义失败,同盟会精锐大部分耗尽,华侨对他们也不再支持,现在孙文无处可去,又去了洪门找黄三德,还成立了一个洪门筹饷局专门筹饷”刘伯渊道。“另外洪门那边还有消息说,孙汶把广州失败的原因都归罪于我们和满清勾结。”
“什么!”杨锐闻言一愣,而后大笑起来,“他这是要找一个台阶下吧。以前举义失败老是说没饷,广州举义饷足够了,听说加拿大致公堂的房子都被他抵押给银行了,他要是再敢说因为缺饷而举义失败,那洪门的人可就要宰了他。哎,那个黄三德我看是被孙汶吃定了,真是甘为驱使啊。”
“先生,不必在意洪门。孙汶只是漫天开价而已,根本无法兑现。黄三德这人爱听好话,总想着革命成功可以做广东都督,而我们连洪门在国内立堂口都要依法注册,所以他才喜欢孙汶而不喜欢我们。”刘伯渊道。
黄三德只是复兴会在美国的一个跳板,现在的重点是在司徒美堂那边,杨锐说过黄三德之后便不想再提这个人了,而是沉默了一会看着刘伯渊的眼睛,慢慢的道:“渊士啊,跟我革命这么多年了,你相信我吗?”
屋子的气氛本是很轻松的,但是杨锐这一句话却让空气凝重起来,刘伯渊闻言涨红着脸站起,很是见坚定的道:“我…我怎么会不相信先生?!我……伯渊誓死效忠先生!”
“不!你不需要效忠我,”杨锐看到他的模样有高兴也有失望,“你要效忠的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我只希望你相信我,哪怕我会做了一些错事,但很多时候,这种错事是不得已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刘伯渊很是利落的答道,利落的让杨锐不知道是真是假。
“虞自勋那边……”一听是这个名字,刘伯渊头皮就是一麻,而后在听杨锐说道,“反正我感觉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在美国呆了六年了,六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让你的人从现在开始全面调查他,调查他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等等。但是……他毕竟是会中的委员,这样做是违反会规的,所以你的人不能做的太明显,在不被现的情况下调查一切,宁愿慢一点,不要着急!”
“明白!先生。”杨锐说完事情,刘伯渊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