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日本人预料的不同,除夕的晚上一切安宁,飘雪无光的夜里似乎能听到对面第33师士兵的喝酒喧闹声。在望远镜中窥视着几公里外的灯火点点的宽甸县城,想象着蠢笨的支那人正在狂饮猛吃,第33联队联队长冈野大佐忽然有一种连夜突袭的想法。不过这种想法一会就被他自己否决了,冬季的严寒和冻土,加上支那军密密麻麻的铁丝和接连不断的堑壕,还有那些马克沁机枪,真要是来一次白刃突袭那受损失的一定会是自己。
冈野敏彰大佐失神的时候,身边的副官连忙将他把伸出堑壕的身子拉了下来,支那神枪手到处都是,即便是晚上,那也要极为小心。
大佐明白副官的好心,下到堑壕之后问道:“现在几点了,快天亮了吗?”
“没有,刚刚过了四点。”副官长冈少佐说道,他其实不太相信关于支那军要进攻的传闻,一个支那现役军官,怎么可能会把己军进攻的消息告诉敌人呢?
“回去吧!”冈野大佐放下望远镜,把毛皮大衣的衣领竖了起来,天气太冷了,他感觉现在外面有零下三十度。衣领的细毛贴着皮肤,冰冷的脖子终于有了些挡护,大佐却忽然低低的骂了一声马鹿,他感觉和支那人那种连帽军装比起来,自己穿的这种大衣怎么穿怎么冷;还有钢盔,支那人居然每个士兵都佩戴钢盔,这真是让人不可置信。
冈野大佐心中嘀咕的时候,渤海海面上一群潜艇正在出击。海军少将小栗孝三郎站在波-6号潜艇的舰桥。望向前方的间隙又转头看向满是乌云的天空,月亮根本就看不见。而星星也被厚厚的云层阻挡着,整片海面漆黑一片。唯有潜艇航行时随着波浪的起伏、舰激起的浪花声和汽油机的马达声让人明白这是在海上,而且是在渤海之上。
小栗孝三郎少将是日本海军第一位潜艇指挥官,在日俄对马海战前就出任第1潜艇队队长。因为联合舰队的全胜以及霍兰潜艇本身的局限,大战之后日本潜艇部队并无太大的展,加上原有的七艘霍兰及霍兰改进型潜艇,整个海军在战后只够买或建造了六艘潜艇,如此成绩可谓是极为糟糕。去年东海海战之后,潜艇的威力又开始被海军上层所重视,但在德国不愿出售潜艇的情况下。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根本就不够购买新和训练新潜艇,至于自己制造那就更没有可能了,现在海军最先进的潜艇就是少将脚下的波-6号,三百吨排水量,五百六十海里的航程。
满洲开战半个多月,支那潜艇出没于渤海之上不断击沉己方运输船,海军增派驱逐舰护航的同时,国内也将自己装备的潜艇拿出来和水面舰艇做对抗训练。实战和训练的结果都不容乐观,对于深藏于海底的潜艇。护航也好、布雷也好、开枪放炮也好,都不能有效将其消灭。为此,小栗孝三郎申请施行偷袭计划,即派己方六艘最先进潜艇趁夜突入支那海军葫芦岛军港内。用鱼雷击沉支那潜艇——随着德国大规模装备潜艇,甚至连英国人自己都怀疑中国是不是购买了近百艘德国潜艇,而开始就对此消息根本不信的日本海军。认为以渤海支那潜艇活动的情况来看,葫芦岛只有十艘左右的支那潜艇。
因为设计上的落后。日本潜艇每艘只能携带两枚鱼雷,六艘潜艇共十二枚鱼雷。虽然未必能每弹必中,但总是能干掉支那大半潜艇的。带着这样的念想,除夕当晚九点,小栗孝三郎少将就从熊岳镇鲅鱼圈出,前往葫芦岛海域。此处是己第2军所控制的最北端,离葫芦岛只有六十一海里。以潜艇每小时十节的度,六个小时就赶到,而在拂晓时分,潜入葫芦岛军港的潜艇恰好可以借着晨光动攻击。
“阁下,我们应该已经到了。”从艇内上来的现任潜艇1队的现任队长吉川安平大佐报告道。
“那为什么没有看见灯火?”小栗孝三郎狐疑道。“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吉川大佐摇着头,“刚过四点,也许我们早到了。”他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得海面一阵哗啦啦的声音,顿时惊道:“阁下,我们已经靠近海岸了,这是冰层的声音。”
是的,浪花声依旧不见了,汽油机的引擎声中,有一种钢铁碰到冰块的声音。小栗孝三郎道:“是啊,我们已经离海岸很近了,传令下去,所有潜艇停船,除本舰之外其他潜艇降至潜望镜深度,密切注意西面海岸,有人会给我们灯火信号的。”
“哈伊!”吉川大佐应声道。说罢就从舰桥下到艇内报去了,为了便于攻击指挥,每艘潜艇都花了一万日元安装了无线电,暗黑的夜里无法看清旗语,为了保密又不能灯火信号,诸艇之间只能是用无线电联络了。
随着旗舰的电报,另外五艘潜艇沉入了冰冷的海面。潜艇内部的空间其实只有同样排水量水面舰艇的一半,在一艘一百五十吨的炮艇里塞上三十多个人确实是够挤的,挤还不说,汽油是挥的,即便通气管开着,艇内的气味也让人难以忍受。此时唯有旗舰波-6号艇依然浮在满是薄冰的海面,从海军其他舰船上调来的瞭望手不断的瞭望着西面,终于,半个小时之后,约定的时间里西面某几处隐隐亮起了火光。
“阁下,信号!”吉川大佐指着那边,无比激动的道。
“马上修正航线,把航向给其他潜艇,让他们跟随旗舰运动。”少将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天际,此时云层稀薄了些,但海面上能见度还是不高,而且此时气温已经降到最低。白色的水汽从海面上不断升腾起来,整个海面已经是白茫茫一片。若不是凭借声音,自己人都会撞上自己人。
“哈伊!”吉川大佐再道。不过他此时没有下去报。只让身边的副官去执行这一命令。十分钟之后,汽油机的引擎声再次响起,在火光的指引下,五艘潜艇终于来到了葫芦岛外海。
葫芦岛在几年前还是辽西默默无闻的所在,但从三年前海军开始规划建设三大基地起,这个地名开始频频见于报端,当时外界还对中国海军在北中国沿海无处安身,只能屈身于小鱼港而大加讽刺,却不想此地却成了日本海军的眼中钉肉中刺。有葫芦岛军港存在。那大本营就无法对处身于旅大的满洲军第2军顺利增兵,即便增兵也无法保证作战物资的供应。并且最重要的是,真正要打败支那政府不是靠占领沈阳,而是要夺取锦西之后与支那军在直隶平原进行决战,唯有打进北京,俘虏支那皇帝,这场战争才能彻底取得胜利。
随着潜艇再次被冰层阻碍,小栗孝三郎少将的遐思被迫中断。站在他身边的吉川大佐道:“阁下,我们已经到了。但却没有找到能进出海港的通道。也许是天气太冷,白天支那破冰船破出的通道此时又结上冰了。”
“不是。冰层是支那军港最好的掩护,只要有这些冰层在,我们就不能顺利登6。无法从6地上威胁他们。我相信,支那潜艇出入港是不走海面的。”少将胸有成竹的道。“就要天亮了,马上给所有舰艇报。命令他们下潜之后往两百七十度方向前进,航行到头顶没有冰层的地方。就是支那军港。天亮时可以上浮到潜望镜深度攻击,但如果在天亮后都没有找到出口。那就直接返航,千万不要恋战。”
少将交代完命令,留恋的看了黑蒙蒙的海面一眼,第一个下了舰桥,吉川大佐跟着也下去了,十分钟之后,第1潜艇部队全部下潜,往西突击葫芦岛军港。
而在同一时刻,宽甸青椅山阵地后方,第33师炮团全体官兵已经起床,在例行会议之后吴佩孚带着几个炮兵观测员赶向前线观察站。此次炮击目标其实早已定好,参数也已知晓,但他还是按照操典前往前线观察炮击情况,以便随时调整炮击角度,以达到最大击毁效果。
待他到达前线指挥所的时候,3322团团长汪学谦已经起来,正精神抖擞的给诸位三位营长和机关枪队队长训话,此时训话已经是末尾,吴佩孚听到最后几句诸人就散了。训话完毕的汪学谦听闻他到了很快就迎了过来,拉着他的手道:“子玉,就看你的炮准不准了,打不烂铁丝网,我的兵就冲不进去;步炮不能协同,那不要说占领阵地,我的人可就要……”
3322团是此次进攻的主力部队,之前虽然练过步炮协同,但那是实心弹,此次虽然用的是更可靠的榴弹而不是榴霰弹,但瞬引信的威力可是大于碰炸引信的,要是炮兵没有操作好弹幕,那些四处飞舞的弹片一不小心就会飞到自己人头上。
“放心吧!”吴佩孚按着汪学谦的心,“炮团任何一门炮都打坏过两根炮管的,要是还打不准,那可以把我都给毙了。”
吴佩孚如此说,汪学谦不安的心稍微定了定,四团算是四个团当中进攻战术演练的最好的一个,这也是师长曹锟把进攻任务派过来的原因。这次任务对于汪学谦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事情真要干成了,那1旅长唐天喜下台之日,那便是他升官之时,坏事那就是进攻不力、兄弟牺牲,即便不撤职,几年之内也别想翻身。
汪学谦东想西想的时候,炮团的炮队镜和方向盘已经架好,电话线以及备用的无线电也已经展开,六点十五分,随着团长吴佩孚一声令下,33师所属的五十四门大炮在风雪里怒吼起来,引着风雷的炮弹飞过青椅山,齐齐落到山对面的日军堑壕以及指挥所、交通站上,炮弹落地之后立即迅爆,弹片、雪沫、泥土、木屑,在还未绽放的晨光中飞舞。
炮声响起的一刻,日本33联队联队长冈野敏彰大佐忽然从床上跳起,他四点巡夜回来还未睡踏实。支那人的炮弹就打了过来,睁着猩红的眼睛。大佐大叫道:“支那人进攻了吗?支那人进攻了吗?支那人……”
“阁下,是支那军在炮击。进攻应该实在炮击结束之后!”闻声而来的副官长冈少佐答道。
“是这样吗?”大佐似乎还有迷糊。摇了摇昏沉的脑袋,侧耳再听了听炮火的烈度,大佐再道:“马上报告军司令部,就说支那军对我起师团级别的进攻,此时最少有一个师团的大炮正在轰击我前线堑壕。”大佐一个字一个字把汇报内容说了出来,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夸大了支那人的攻势,又担心自己预估不足,使得司令部掉以轻心。斟酌完这份电报之后,大佐看着还愣在当场的副官道:“快!马上把消息报告给司令部。”
“支那军真的进攻了!”参谋长上原勇作收到来自前线多个师团的报告。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是大举进攻。
“让他们开炮吧,参谋长阁下。我们可以数着炮弹,支那军的炮弹打完之日,就是他们失败之时。”安东虽然远隔前线,但风雪还是将前线的炮声传过来。听闻炮声的司令部参谋却很是高兴,他们并不认为支那人能突破己方阵地,而认为这是支那军浪费弹药之举。
“上原君,敌人在那些地方上展开了进攻?”总司令大山听闻炮声也从里屋出来,虽然对支那军的进攻早有预警。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阁下,从宽甸到赛马集、再到摩天岭,这几十公里的战线上,到处都是支那军的炮声。根据前线的报告看,主攻方向应该是赛马集和青椅山。”上原勇作说道。“我军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一定要给他们一个狠狠教训的。”
“第4军那边呢?”大山再次问道。随着进攻突然性的丧失。第4军的进攻越来越微弱,反倒是支那军的抵抗越来越强烈。就这一个军孤立在那边,他几次都想着把它抽调过来。
“阁下。第4军那边并无异常。”上原勇作答道。“第2军那边也没有异常。”
“哦,第2军也没有异常?”大山岩有些诧异。除了第4军外,支那最可能进攻的就是第2军了,虽然那边有三个师团,但还是不足以阻碍支那军往南推进到旅顺外围。支那人真的要想取得战果,除了吃掉第4军外,那就是往旅顺推进以占领失地,可他们却没有这样做。
“好奇怪啊!上原君。”大山岩道,他开始有些糊涂了。
“阁下,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外面冰天雪地,温度即使是白天也在零下三十度,这样的天气要想歼灭第4军任何一个方向的部队都是困难的,毕竟支那军短时间之内在冻土上无法构筑任何有效工事;而对第2军,虽然他们集中兵力之后可以稳步往南推进,可一旦我军打掉支那的潜艇部队,从营口登6或者只是威胁营口,那支那军就有被包围在辽东半岛的危险。支那军的指挥官总参谋长威廉.雷奥公爵是独国人,更是一个严谨优秀的独国6军军官,他是不会做这么冒失的事情的。”上原勇作道。
“那他们要想干什么呢?”大山岩似乎被上原说服,可他还是不能明白支那军为何要全线进攻,“难道真的是要和我们在北线决战吗?”
“不太可能。”上原勇作说道。“阁下,我们不需要太过忧虑,支那军本身就有浪费弹药的习惯,以往的战争中,我军还未靠近,他们就枪炮大作,而等我们真正进攻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弹药了,这根本就是一群蠢猪!”
参谋长说道后面居然大笑起来,其实除了浪费弹药一节,他还是在笑支那人的迂腐,为了能和朋友来日相见,居然把己方进攻的情报都泄露出来,和这样的军队交战,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啊!
“上原君,黄花甸岫岩一线的支那军有没有动作?”在参谋长的笑声中,大山岩盯着地图看了半响,最后终于把目光转向了西面,这边是支那防线的侧翼,整条战线只有两个师在驻守,而己方的近卫师团和第2师团。分别驻扎在大孤山和帽盔山附近,和他们对持。
上原勇作止住笑声。道:“阁下,西线无战事。前线汇报说支那军居然请了戏班子到前线唱戏,两个师团都想趁机突袭,但计划被我否决了。”
“唱戏?”大山岩虽然不可置信,但他终于放心了,摇着头道:“即使换了一个皇帝,支那依旧腐朽啊!”
大山岩此时真的把复兴军看成是清军了,唱戏其实是李叔同的惑敌之举,那些个戏班子听说要去前线,顿时吓的半死。最后好说歹说,最终同意不唱戏只奏乐,可戏班子到了前线,见到期盼看戏的士兵,班主一激动,居然把戏给唱上了,而且一唱就是一个整天。
就在戏班唱戏、乐声不断时,入夜时分,第2o、21师两个师开始行动。他们从哨子河出。穿过栗子沟,出沟之后,没有往南,而是先往东去大洋河。这样既避开了日本安排在东面的哨岗,又能顺着奔流入海的大洋河南下直往大孤山,东北的冬天。再也没有比河面更宽敞的道路了。天色微明的时候,走在后面的第2o师已经过了距大孤山东北十五公里的大洋河东岸的荒地村。开始离开河道入山——为了能使进攻突然并保持士兵体力,参谋部的计划是部队进山休整一天。次日拂晓在动对近卫师团的进攻。如果进攻不下,那两个师则分出部分兵力,一个负责6路,一个负责海路,围城打援。
计划是稳妥的,但一出栗子沟部队就出了意外,一匹驮炮弹的骡子被忽然了疯似的在山路上急奔,坠崖之时把临近的几匹骡子都带下了山涯。一门山炮掉了下去,另外一门的山炮的轮子也掉了下去。出山就出这事,也真够晦气的,不过接下来的行程是顺畅的,接连几天的雪下的很厚实,滑在上面行进甚,要不是找路耽误了时间,怕部队早就入山了。
2o师师长吴荣踩着滑雪板站在入山口的一个小山坡上,见北面密密麻麻全是自己的兵,这些士兵背着行囊,脚穿滑雪板,手拄滑雪杖,行进甚快。“马上就要天亮了吧?”他问。
“还有半个小时!按照这个度,天大亮的时候,部队已经全部入山了。”旁边政委周祖年看了看天色后说道,“滑雪还是很快的,鬼子一定想不到一夜功夫,就有两个师插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要是再下一场雪就好了,这样可以把那些爬犁的痕迹掩盖掉。”参谋长也插话道。山炮出山之后驮着不好走,只能用爬犁。和滑雪板留下的痕迹相比,爬犁身后留下的两道沟才是最显眼的,虽然已经绕了一个圈子,万一不怕死的日本骑兵找了这些印记,那可就不妙了。
“那就要老天爷帮忙了。”吴荣说着无所谓的话,再看着在雪地上飞往前的部队,叹道:“九年前洋人教我们滑雪的时候,我就一直想着今天。哈哈……好!走,进山!”
新年的第一天明显是个大晴天,这点在宽甸的吴佩孚看到了,已经入了山的吴荣也看了,可藏身于海底的日本潜艇指挥小栗孝三郎少将看不到。波-6号潜艇以及其他日军潜艇在水底能航行的距离有六十海里,这虽然短于德制潜艇,但对偷袭葫芦岛却是够了。航程够,可波-6号在水底串来串去,每一次上浮潜望镜都是被头顶的冰层给挡住了,按照少将的判断,头顶既然有冰层,那就不是支那军港,是以波-6号潜艇一直潜在海面以下。
汽油是挥的,汽油潜艇内的空气比柴油更差,好在艇内的氧气可供潜艇艇员呼吸十二个小时,要不然官兵真的要着急了。
“阁下,马上就要天亮了,如果我们还不能找到支那军港,那其他潜艇找到支那军港,并准时动攻击之后,我们就只能返航了。”微弱的电灯光线下,吉川大佐满面焦急,作为第1潜艇队的现任队长,连进攻都没有起就撤回去,只会让人耻笑。
大佐这样的心思,少将心中也有这样的担忧,作为偷袭计划的制定人,什么也没做就撤退,那根本就是一种耻辱。“好吧!”少将坚定的道,“不管上面是什么,上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