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丛丛花树间,一抹飞檐斜斜翘起。朝里的院里,坐着几个穿着粉衣的女弟子,正围着一个穿白衣的女修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在她们不远处,一个咕咚冒水的泉眼里,趴着一只半人高的白鸟,正任由一个粗使丫头给它洗澡。细瞧的话,这丫头脸上有着不少的疤痕,虽掉了壳,可是看起来依然红通通的一片。
“嘶。”兴许是她手上一时没掌握好轻重,那只白鸟一扭头就往她脸上啄了下,瞬间在她脸上留了块骇人的血口。
这一声痛呼,瞬间让树下的女子们皆禁了声。待扭头一看,便见着那容颜还算不错的丫头左脸上,掉了指宽的脸皮,正往外流着血,瞧着像个恶鬼一样,脸上的神色不禁变了又变。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着你有何用。”俞嫣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丫头道。这丫头原本是族里派来服侍她的,因着想讨好燕婉,所以她时常让这丫头帮白翎洗澡。谁知道这丫头这么蠢,每次都出岔子,一张脸已是被啄的不成样子,真是丢她面子。若不是宗门管的严,族里无法再塞人进来,她定是早弃了她去。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左右只有她和燕师叔知道。可今日,却来了不少同门,其中两个还将在不久后入内门。这一下,可不是让燕师叔难堪。
“白翎,不许胡闹。俞师侄,你也别怪你那丫头。白翎是个难伺候的,难为她了。”燕婉若有深意的看着她道。
“燕师叔,你可别这么说,白翎向来乖巧,会如此,定是那丫头偷懒,这才惹恼了它。”俞嫣微笑着说完,一转脸就换了张脸,指着还跪在那的丫头道“还不快下去抹些药膏再过来,摆着张脸在那里给谁看呢若是再做不好,你这张脸不要也罢。”
那小丫鬟,捂着被啄掉块皮的血脸。颤颤兢兢的站了起来,福了福身,这才一扭身往后院去了。
“燕师叔,你还请接着说。切莫让那丫头坏了兴致,不然可就是我的罪过了。”俞嫣脸上挂了笑,这方回头道。有几个女弟子,略带些鄙夷的看着她,她也当看不见。
“我这里有一瓶祛疤的好药,你快些给你那丫头送去,莫让她一张好脸毁了。这事我也有错,没有教好白翎。”燕婉温声道。她本不屑如此,可是又怕那几个同自己不对付的出去乱说,这才舍了一瓶上等的去疤药。
“燕师叔,你当真是心善。不过是个贱丫头,那里就配用这样的好药。”俞嫣不以为然的道。
“去吧,晚了药效可就没有那么好了。”燕婉半垂着眼,不让她看到自己眼里的不屑。这蠢女人,若不是自己还需要她为自己做事,当真是不配待在自己身边。
待俞嫣去了后院,气氛这才又活跃了起来。不过很快,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主人,外面来了执法堂的人,说是请你带着白翎大人过去。”一个小童子将头伸进院门里道。
“可有说是何事你可知来的是何人为何不快请进来”燕婉脸上忽的飞了层绯红,引的众女一阵嫉妒。
童子去了过后,没多久就又跑了回来,“主人,来的是执法堂的堂主。他们让你们快些,说是有急事。”
“大表哥”燕婉的脸忽的拉了下来。她来灵寂宗也有些日子了,可是却没见过秦峥,今日却怎么来了。若是叙旧,又怎的不愿进来,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这么想着,眼睛就往白翎身上瞧,忽的就生出一种不好的猜测来。犹如此,她依然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瞧着从后院过来的俞嫣道“我这里有事,恐是不能招待众位师侄了,俞师侄你帮我送送她们几个。”
见着那童子面上的惊慌,众女便知不是什么好事了。只燕婉不仅有一个在阵法堂做堂主的师傅,还有两个在内门做长老的表哥,想来该是无事才是。这一想,便强收了脸上微泄的喜色,随着俞嫣从侧门出去了。
这边,燕婉整了整衣裳,这才款款的往外院走去。秦峥想着早点回去复命,见着她和白翎出来,朝左右示意了一下,就头也不回的往灵寂山飞去。
燕婉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却是半句没说出来,当真是气苦不休。
这边,云草起身谢过众长老的道贺后,这才缓缓道“今日叫大家过来,却是为着罗掌门之事。罗候,你跟大家说说吧”
罗候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云草,这是要他自己请辞。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求救似的去看旁边的秦余。只可惜秦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你不愿说既如此,秦余你来替他说。”云草又朝秦余道。
秦余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亦是半响不语。徐游方和其他几个长老,却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只他们虽然加入了灵寂宗,可是时间尚短不说,且还是半路加入的,倒不好插嘴。于是,一个个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不说话。
“师叔祖,他们俩不愿说,我来替他们说”周英猛的站起来,简单的将罗候最近的作为说了一遍。
罗候冷冷的看了周英一眼,这才上前伏跪于地道“师叔祖,弟子虽有罪,但是罪不至死,还请师叔祖再给我一次机会。”
“放心,我没让你死,你只要交出掌门之位就行。当然,你不交也得交,我可没打算问你的意见。”云草冷声道。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震。
“师叔祖,我不服。不过是玩弄几个低阶的女弟子而已,何至于如此这些年,我罗候一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对,师傅阿余,你快去看看师傅出关了没有让他替我向师叔祖求求情”罗候大声哭喊道。
“师叔祖,猴子他,他是有苦衷的。”秦余见着痛哭流涕的罗候,血气猛的上涌,跟着跪了下来。
“哦有苦衷难道有苦衷就可以肆意妄为、滥用手中职权罗候,你不服是吧那要不要我让秦峥细查一下你这些年做的好事你想让茅二给你求情想着你师傅最是心软是吧我实话与你说,等你师傅出关,我还得训他,问问他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好弟子的来人,去看看秦峥怎的还没回来”云草将手中的茶杯一把抛了出去,溅了罗候一身的茶水。
“师叔祖,我错了,我不做掌门,我不做掌门了。”罗候闻言慌了,连脸上的茶水也顾不得,不停的磕着头。
“师叔祖,求求你,饶了猴子这一回吧。”凰娇见罗候的额头磕出了血,忙拉着不情愿的周英一起跪了下来。
“呵呵既如此,为何当初知道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不拦着他呢不出来管管呢现在倒知道求我我常年不在宗门,你们师傅又是个憨的,是不是只要我没发现,你们就不做声好一个情深意重,你们几个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你们念着幼时的情谊,装作不知道他这些年在做什么,甚至于在你们师傅面前替他打掩护,可知道有这么一天我是该夸你们情意重还是说你们愚不可及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掌门,掌门,掌一门之命脉,岂是这等贪婪懦弱小人能为今日能为一两个贪心女子,送出宗里库藏之物。明日,是不是山门也可卖于他人也罢,也怪我和你师傅识人不清,所以也不好多说你们几个什么。今天叫你们来,就是告诉你们这件事的。”云草的眼睛先在秦余几个脸上扫了一遍,这才又对坐在位子上的几个长老道“众位长老虽是半路入门,但既然上了灵寂宗的宗谱,也就是我灵寂宗的弟子。即是我灵寂宗的弟子,自当以宗门为重,何以作壁上观”
“我等惭愧,还请云长老息怒”苏夔率先站起来道,徐游方几个见此,亦跟着站了起来。
“罢了,我知你们来灵寂宗时日尚短,有些事不好出面,也是人之常情。这一次,就算了。只若是下次还遇到这事,还请各位能以宗门为重。我不管你们是为何来的灵寂宗,但既已入局,自不能再做那局外人。毕竟宗门好了,大家才会好。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几个还是太过年轻,没经过什么事,日后若是犯了错,你们该说的还当说。若是他们不服气,自来告诉我,我自会教训他们。”云草脸色缓了缓方道。
徐游方几个闻言,再次齐起身应是。
“你们也都起来吧。罗候,你这掌门就莫再当了,且专心修炼吧,也省得再起了歪心思。这段时间,暂让邱余做代掌门。你现在就下去,待整理下仪容后,就速去与邱余交接庶务,将此事告于众弟子。我警告你,若是你敢使妖蛾子,我可不会再念旧情。至于掌门之位的最后归属,且等你师傅出关了再说。对了,燕长老,听说你入宗的时候将徒儿也带来呢”云草瞥了罗候一眼,这才又朝燕山道。
“正是,云长老可是见过我那徒儿”燕山不明所以的问。
“倒是没见过,只是听说过。我听说你那徒儿有一只叫白翎的妖宠可有此事”云草说着还朝秦余瞄了一眼。吓的秦余大气不敢出,他终于知道师叔祖为什们看他不顺眼了,感情是白翎那家伙闯祸的事被师叔祖知道了。这可怎生是好,师叔祖最忌讳宗门弟子相残,要是知道白翎将人弟子的眼睛都啄瞎了,定是饶不了白翎,届时婉表妹岂不是要伤心死。都怪大哥,明知道师叔祖要拿白翎,竟是半点风声也不透露,这下却是来不及了。
“是也,这白翎是一只幼年的裂云鸟,性子烈的很,我那徒儿花费了好一翻功夫才收服它。不瞒你说,那丫头待它,比待我这个师傅都要亲上几分。不过这也不怪那丫头,我整日里沉迷阵法之道,倒是少管过她,她有些埋怨也是该的。”燕山笑着道。
“裂云鸟,这就难怪了。我听说这裂云鸟因着生在雷云中间,性子最是暴戾,少有人降的住它,你这徒儿倒是个厉害的。”云草见燕山如此说,面上缓和了些,没了先前的冷厉。
“云长老,秦长老已在殿外,可让他进来”一个小弟子跑进来问。
“让他们都进来吧。对了,让那位姓常的弟子也进来。”云草点头道。
“秦峥燕婉见过太上长老。”秦峥和燕婉双双跪下道。
“都起来吧。”云草虚抬了下手。这个时候,常枥也进了殿。燕婉见到他,眼睛猛的瞪大,忙将探头的白翎给抱住。
“燕婉,你可知道我找你何事”云草指着常枥道。
“弟子有罪,没有管好座下妖宠,还请太上长老恕罪。”燕婉一个扭身便跪了下来。燕山坐在高位上,见此有些摸不着头脑,待见着徒弟旁边的白翎正往那新进来的弟子眼上瞧,心里约莫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只他这徒弟,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所以他也没多在意,又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如此,我也就不细数你这妖宠做过什么事了。想来你应该背过弟子手册,你自个说说,这事该怎么办吧”云草眯着眼睛问。
燕婉先看了看燕山,见他瞧也没瞧自己一眼,心下一凉,又去看秦余。秦余原不敢出来说话的,可是经她那如水的眸子一瞧,竟是鬼使神差的站起来道“师叔祖,白翎啄瞎了这弟子的眼睛固然有罪,可罪不至死,不如罚婉表妹出灵石买药,给这弟子将眼睛治好。至于白翎,我想经此一事,再不敢胡作非为了。”
秦峥闻言,忍不住抚额,他这弟弟幼时看着机灵的很,如今怎会变的这么蠢。想到这里,他又去看燕婉,果然见她一脸感动的看着秦余,脸色瞬间黑了大半。
“还没轮到你,你就急着跳了出来。既如此,就一并来说说你。我听说秦峥闭关的时候,是你在兼管执事堂。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弟子的眼睛瞎了不是一日两日,为何延误到如今还未得到救治这凶手为何到今日还未伏法罗候做为掌门,还能推脱说自己忙不知道此事你呢你难道要告诉我,你也不知道此事更别说,这凶兽做的恶事可不止这一桩,想来定有弟子来执法堂申诉,执法堂可有出面还是说你们将此事一压在压又或者,根本就没人敢出来指证因为他们都知道你这个代堂主和这凶兽的主人有情不仅是你秦余,还有我们的外事长老,传功长老,可不是个个跟聋子一般,竟是没一人出面管管。我要是这底下的弟子,可不是也只能干受着。”云草气极而笑。
“师叔祖恕罪”秦峥几个又忙着跪了下来。
“行了,别给我来这一套,早都干嘛去了。多的我也不追究了,秦余你这脑子,不适合做宗务殿的长老,且退位吧,等明日我们再合计选个人上来。另外,给我去思过崖面壁十年,想想你究竟错在哪里至于白翎,燕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是有决断呢”云草不想再与他们歪缠,直接说道。
“非要如此么”燕婉摸着白翎的脖子道。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若是你早管管它,它又哪里会惹出祸事想来,你是想保留它的凶性,也好让它日后成为你的助力,可你不该拿同门弟子做筏子。身为宗门弟子,宗门有难时,自当身先士卒。同样,弟子有难,宗门亦当护之,而不是任人践踏。不妨告诉你,不管你同不同意,它今日都得死。你应该感谢,它没闹出人命,不然你也逃不了。我与你说这么多,不过是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不过即便你跟你师傅俩以离开宗门为要挟,我也不会妥协。”云草缓缓的道。
“弟子知道怎么做了。小翎,对不起。”燕婉说着抱住了白翎的脖子,白翎似乎知道她要做什么,竟是拼命的挣扎了起来,谁知道燕婉手里早就多了一柄薄薄的刀片,竟是瞬间划破了它的脖子。这一刀既快又狠,白翎还未挥起翅膀,身子就软了下来。
燕婉见此,却是抹了眼泪。起身来到常枥面前,躬身行礼道“对不起”
常枥才见过她狠厉的样子,早吓破了胆,见她过来,连连退了数步。
“常枥,等你眼睛好了,就去执事堂报道吧。”云草再次沉声道。
“多谢太上长老”常枥闻言忙跪了下来,这下他总算不用怕燕婉报复他们兄弟俩了。
“今日闹了一场,想来都累了,除了秦峥,其他人都散了吧。”云草说完摆了摆手。
等其他人都走了,秦峥这才走到了前面,“师傅”
“坐下来说话。”
“是徒儿们不孝,让师傅担心了。”
“知道就好。我留下你,却是为了跟你说个事,你茅师兄还未出关,邱余先前又是在你座下做事的。如今他做了代掌门,你多盯着他些。另外,一个月后,我欲在隐灵山外讲道三日,你派人将这个消息散出去,言明凡是有意者皆可来听道。”
“师傅,若是将你要讲道的消息传出去,届时恐会来不少人。这些人虽不会入宗,可是宗门附近的防务恐怕”
“莫担心,我心中有数,等再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去吧,去劝劝秦余。平日里,也多看着他点。今日你也看见了,燕婉是个厉害的,他降不住。”云草笑着道。
“师傅”秦峥有些担忧的问。
“去吧,师傅没事”云草挥了挥手。
“嗯,等您回去以后,让师妹过去陪陪你,她就是个开心果。”秦峥走到一半又转身道。
“嗯。”云草点点头,心里想着到底怎么找到多宝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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