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昇这才知道这个世界的印刷其实费不了多少事,反而是没多少文字材料需要印刷。
这萧瑞年开这书坊不过是打时间而已,也不在乎赚多少元石。因此他对少年“报纸”印刷收费也就是个成本价而已。
少年这时心内喜忧参半,喜的是至少铁山城内“文化产业”那是几乎空白,自己想出来的点子可谓是当仁不让,说不定连着舆论这个阵地也能一鼓而下。
忧的是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不仅要因应市场,而是要培育出一个市场。
到底结果如何,现在的黎子昇也是两眼一抹黑,心里没谱。
不过他也是一条道走到黑的脾气,既然打定了主意,自然要尝试一番,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想到此处,少年不顾萧氏父子的极力挽留,没有和他们共进晚餐而是去了下一个目的地,他家收留那些少年的废弃仓库。
杜掌柜花了点小钱就把这仓库给租了下来。他买了些建材,让几个伙计修修补补,如今至少能遮风避雨了。
他又置办了一些粗制滥造的家具,勉强也能算把这些孩子安顿了下来。
黎子昇和石敢当到的时候,正赶上那些孩子开饭的时间。
黎家包揽了这些孩子的衣食,自然只是让他们吃有八分饱穿有七分暖而已,伙食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晚饭也就是一大桶糙米饭,一大盆咸菜再加上每人能分到一碗的飘了几块肉皮的“肉汤”。
还是少年想得周到,在来这里的路上,花了自己的零用钱买了一些熟食用来加餐。
那些孩子不但被吃食吸引,心中也确实感激这位善心的少东家,加上少年为人又随和,所以他们立马围了上来给少年见礼。
黎子昇自然亲切地和这些同龄人攀谈了起来,嘘寒问暖了几句他才觉少了一个童姓孩子,少年不由得问道:“小童到哪里去了?吃晚饭也不来吗?”
叶杆子答道:“回少东家,小童的姐姐找过来了。”
原来这童姓少年还有一个长姊,在铁山之乱之前就被他们父母卖给了人贩子换了几天吃食。所以也没有被这场动乱所波及。
之后她又被几经转手,最终卖入了青楼。不幸之中的万幸,因为这位少女长像清秀、为人老实、手脚勤快,被一位当红的姑娘收做了丫鬟。
她这才有了机会托人寻找她的亲人,最后现她的弟弟还幸存着。于是求爷爷告奶奶,帮童姓少年在楼中找了一份小厮的伙计,虽然有点好说不好听,但也算是姐弟团聚了。
黎子昇听了这个故事,也有点唏嘘。不过他看到剩下的六个孩子脸上郁郁的表情,知道这件事情触到了他们的痛处。
于是,他岔开话题,招呼大家坐了下来,把带来的烧鸡酱肉放在中间,开始吃起了晚饭。
少年也不觉得饭食简陋,自行盛了一碗粗米饭,就和这些孩子一起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和这几个孩子说话。
“杆子兄弟,这些日子你们过得还好吗?”
叶杆子听了这话,立即把手中碗筷放在了下来,匆忙地把口中饭食咽了下去,这才恭谨地回道:“回少东家的话,我们在这里吃得饱穿得暖,还有叔叔伯伯教我们认字练武,过得再好也没有了。”
黎子昇摆摆手道:“杆子兄弟,不必如此,我们边吃边说。还有别叫我少东家了,嗯,就叫我社长好了。”
少年不知为何,很反感这种“老爷”“东家”的称呼,可是他也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如今有了由头,他就按着自己的性子“改造”起别人口中的称谓起来。
“社长?”
少年呵呵一乐道:“不错,我要开一家报社,你们就是这报社的第一批,嗯,记者兼行专员。”
这些孩子自然完全不懂自己的少东家……现在的社长说的是什么,都茫然地看着黎子昇。
黎子昇丝毫也不介意,他现这些孩子因为自己在场都有点拘谨,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肉菜,却不敢去夹。
于是他站了起来,开始给这些小孩子包括自己的书童分起带来的荤菜,一下子分了个一干二净,他自己却一点没碰。
看到他们吃得如狼似虎,少年也没有煞风景地在这个当口继续问话。他端着碗笑眯眯地看着这些孩子,自己用咸菜下饭倒也吃得香甜。
等大家吃完了饭,他又开始问起众人起居来了。
这些天黎子昇身处学院之内,又生了好几件事情,实在没有余力来了解这些少年的处置。
不过,大概由于少年对父亲的那一番“忽悠”,黎家对这些孩子还算不错,不但让他们吃饱穿暖。而且也安排了伙计上午教他们一些粗浅的功法,下午则安排这些孩子识字算数。有的时候,甚至是杜江航大掌柜亲自出面教授。
到底是直面过死亡的少年,有着越同龄人的成熟。这些孩子学得很用心,丝毫不敢偷懒和懈怠。
只不过五六天的功夫,这些孩子已经认得几十个字,会一百以内的加减了。
黎子昇听得频频点头,拿过他们的功课看了起来,不时夸赞和鼓励这些孩子几句,让这些小少年露出了久违的笑颜。
那个叶杆子不但早熟而且聪颖,这些孩子当中就属他学的最快最好,几天下来写的字都有模有样的。少年心中也不由得暗自点头。
检查完了功课,他开口向孩子们说道:“大家都做得很好!你们是我黎家的帮工,却不是我家的仆佣。将来你们不但会成为伙计,也会成为掌柜,甚至能走出这义顺堂,拥有自己的事业。现在,大家不是为了我黎家而学习,而是为了大家自己啊!”
接着,他豪情万丈地说道:“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宣布先锋报社今天成立了!你们就是报社的批员工。”
“我们就是这铁山城、荆州甚至这九州的报业先锋!”
黎子昇见这些孩子似懂非懂,只好话锋一转:“如今我有些事情希望你们去做。”
叶杆子当即代表众少年表决心道:“只要少……社长吩咐的,我们一定拼尽全力也要完成,以报答社长的救命之恩。”
黎子昇摆摆手说道:“杆子兄弟,此言差矣。这是我们大家的事业。”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要求大家做的很难简单,就是去商铺打探消息。”
“大家每天早上去附近的粮行、铁铺、票号,把他们的价格都抄下来。再问问他们存货的情况。嗯,你们就说是义顺堂的伙计好了。然后中午回到这里汇总在一起。”
他转头吩咐石敢当道:“小石头,你每天中午过来拿这些资料。”
少年现目前最短缺还是人手,连着自己只有八个小孩子,收集商业信息已经捉襟见肘了,就更不要说下一步行了。
于是,他又问道:“这城中还有像你们这样的孩子吗?”
黎子昇手下那些员工互相看了看,都黯然地摇摇头。想来除了这些“幸运儿”,其他流浪的孩子没有逃过这场严冬。
少年也为之黯然,随即想到看来自己如果还要再找一些“报童”,那就得开一家半工半读的“义学”。不过他眼下还是个孩子,除了点子什么都缺,只能先把这个计划放在一边了。
他又和这些“员工”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辞别了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批下属,回转了义顺堂。
“父亲,二舅怎么回去了?”回到了铺子的黎子昇想去和自己舅舅聊聊,却现武平枞已经告辞离去了。
黎昭昌答道:“哦,你二舅要安排家中事务,还要帮我们招揽些伙计。因此急着回家去了。”
少年点了点头,问道:“父亲,如今我们账上还有多少钱?”
他老子苦笑一声:“这几天筹备新义顺堂的开张,真是花钱如流水。现下大概还有五六十万元吧。对了,你是不是要购买功法啊?”
黎大老板到底是过来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估摸出儿子问话的意思。
黎子昇“诚实”地回答道:“学院中的道师推荐给孩儿两种功法,加起来要六十方元石。”
黎昭昌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吃惊。他反而有点抱歉地对自己儿子说道:“三伢子,这几天堂中有点周转不开,等过几天开张之后就好了。而且,那些功法不是说花了元石就能学会的。不如……”
他咬了咬牙:“先给你三十方元石,你自己先选一门功法参悟如何?
确实如他所说,要领悟功法中的道意还真不能说是十拿九稳,领悟一次就是砸一次元石。
做儿子的此时怎么可能还有意见,少年也知道自家父亲有此“豪举”实属不易了。
黎子昇和父亲又叙谈了几句才回到了卧室。
他坐到书桌前,摆开笔墨,拿过一张白纸。
少年咬着笔头,思忖片刻,在纸上工工整整写下一行字。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划过铁山城的上空,今年的春雷终于在这个晚上响起。
原来今天二月初五,正是惊蛰。
那道闪电透过窗纸,照亮了黎子昇在纸上写下的标题—《荆南粮荒独家揭秘:天灾乎人祸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