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子微微一笑,推推眼镜,认真地望着夏细语:“细语,我们是好朋友是不是?”
见夏细语毫不犹豫地点头,她缓缓地说:“既然你当我是你好朋友,那么我有些心里话要告诉你……我知道不该勉强你,但是,我真心实意地告诉你,虽然我对你的身世不是很了解,但是你一直在拒绝和男人打交道,这样对你很不好……”
和夏细语接触不是很长时间,但是她对身边出现的男人虽然谈不上置之不理,但都抱着回避态度,凭着女性的第六感官,她觉察到她关闭了心窗,不让人走进去,她很想帮她。
她的这句话说得很直白,夏细语的心微微动了下,抬起头看向办公室对面的同事兼好友,她的目光坦然真诚,没有一丝丝作假成分。
她是真的关心自己!夏细语心尖儿像被春风吹过,暖暖的,柔柔的,很舒服。
“谢谢你,梅子,虽然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躲避男人,但是我非常感谢你的关心。中秋节的安排,我早就和丢丢说好要带他出去玩,所以很抱歉。”
夏细语伸手抚摸了一下脸,眸光一转,轻笑了一声,说:“梅子,我是不是很狼狈啊?”
认识的人中,好像只有她最不修边幅了,刚才那车里的女人眼睛给照妖镜,把她赤裸裸地鄙视了一番。
“嗯,”杨梅子诚实地说:“你着装太朴素了,作为一家公司的老板,穿着得体大方是基本礼貌。”
夏细语上次买了不少衣服,可穿着很别扭,都扔在壁橱里了,她还想过要把它们都给童笑笑穿了呢,今天那异样的目光,彻底打击了她的自信。
彩虹孤儿院是她小时候呆过的地方,那里有她童年的回忆,她想光彩耀人地去看一看,也好鼓励鼓励那里的孤独的小朋友们。
中秋节这天,夏细语早早下班,开着新车回到公寓,夏丢丢今天放假,一直嚷嚷着要去商场买礼物送给孤儿院的小朋友买礼物。
夕阳西下,夏细语开着她的新车,装着满满的礼物,还有各种点心食品类。
车开了一段路,道路开始崎岖,大小不一的石头铺在马路上,车颠簸得厉害。
夏细语看着小手紧紧揪住安全带的小家伙,眸子中露出心疼,“丢丢,小屁屁痛不痛?”
“不痛!”夏丢丢脸色苍白,头有点晕,为了不让妈咪担心,俊秀的小脸上尽是伪装的坚强。
车身沾满灰尘的时候,夏细语把停了下来,因为夏丢丢头晕脑胀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动不动了。
夏细语停好车,跑过去打开门,抱起夏丢丢,在路边坐下,让他靠在怀里小憩。
“妈咪,我很没用是不是?”他瘦弱的小身子受不了崎岖的道路,晕车了。
“丢丢很棒,是个纯爷们。”夏细语冲他竖起大拇指,欣慰地笑着说:“妈咪从来没有见过比丢丢更勇敢的孩子。”
“滴滴滴……”忽然,一阵小车喇叭声从后面传来,他们的车堵路了。
夏细语急忙把夏丢丢安置在路边的石头上,跑过去挪车。
“妈咪,我们还是走吧,”夏丢丢懂事地说:“反正快到了。”
山路崎岖,又很窄,让车很不容易。
“可是你……”
“没事儿,妈咪,丢丢能坚持的。”小家伙快快地跑过去,打开车门爬上车,熟练地扯起安全带,就要往身上系。这时,车门又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挤了进来,夏丢丢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叔叔!”惊吓过后的夏丢丢率先叫起来,抱着他的正是尚宇。
夏细语万万没有想到消失了三天的他还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整个人都僵住。
“怎么?激动得不会开车了?”尚宇千年不变的冰山脸贴在夏丢丢的脸上,目视前方,淡淡地问。
“你……”夏细语的脸色迅速苍白,额角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尚老爷子都没办法阻拦他?
“走不走?”
古树很不耐烦地过来踢车门,弯下腰看到车主是惨白如鬼的夏细语,顿时眼冒火星,怪叫连连:“又是你!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今天公司聚会,一下午都还兢兢业业地指挥布置大富豪的尚大总裁,忽然招呼他开车出来,说是酒店里空气不好,要散散心,没想到开着开着就到了这里。
夏细语没有心情理会古树的鬼哭狼嚎,小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浑身冰冷。
尚宇皱着眉头望了她一眼,作势抱着夏丢丢要下车。
“我们坐另一辆。”
“不要!”夏细语这才惊醒,吓得头点得如捣蒜,“我开!我开!”
“叔叔,不要对妈咪大声!”夏丢丢担忧地望着脸如白纸的夏细语,感同身受:“妈咪晕车。”
“哦,是这样啊。”尚宇拖长声音说,望着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秀美侧脸似笑非笑。
车终于到了彩虹孤儿院,停好车后,夏细语就跑到尚宇身边,拉过夏丢丢紧紧抱着,生怕被抢走似的。
院长接到电话,带着好几个义工出来搬礼物。
尚宇和古树则自己走向内院,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谈话声。
夏细语舒了口气,专注地抱着夏丢丢指挥工人搬运礼品。
礼物搬得差不多了,院长李铭走过来,激动地说:“谢谢你,细语,我代表孤儿院的小朋友们谢谢你。”
李铭院长年约六十,是个平易近人的男人,在彩虹孤儿院工作差不多三十年了,夏细语进孤儿院那天起,他就成了她的守护神,她的整个童年天天都有他的陪伴,他们之间的感情犹胜父女,后来,夏暖女士出资赞助夏细语上学,他们才分开。夏细语十八岁之前,都会时不时的回来探望他,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融洽。
后来,夏细语不知道什么事情,突然消失不见,要不是夏暖拦住,他急得要登寻人启事了,没想到五年后,夏细语才工作,就为孤儿院送了如此一份大礼,他感到欣慰的同时,更加喜欢这个秀丽的姑娘了。
夏丢丢站在夏细语身边,小手背在身后,戒备的大眼睛里有着浓浓的占有欲。
李铭见过许多小孩子,可都没有见过如此出色的小男孩,不但五官长得精致漂亮,皮肤也白皙细腻,尤其是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动,流露出一份令人疼惜的早熟。
“细语,这是你的孩子吗?”李铭的话有些迟疑也有些难过,他看守着长大的女孩儿的孩子都那么大了,他却没有为她送上浅薄的贺礼。
“院长,他是我的孩子夏丢丢。”夏细语欲言又止,面对和蔼可亲的李铭,她很想扑进他怀里,把经历过的一切都向他倾诉,告诉他,自己这些年来过得有多苦、多艰辛,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长大了,没有必要做那么幼稚的行为来困扰别人。
李铭是过来人,一眼看出夏细语有为难之处,笑了笑,注意力转在夏丢丢的身上,他蹲下身子,牵起夏丢丢的小手,亲切地说:“丢丢,我是爷爷,你叫爷爷好不好?”
夏丢丢眨巴着大眼睛,仰头望着夏细语,眼神里全是询问。
夏细语也顿了下来,抚摸着他的头,鼓励地说:“丢丢,叫爷爷。”
夏丢丢很少与人接触,和陌生人都带着距离,他还没有近距离地看到过像李铭这个年龄段的老人,小小的心里不免敬畏。
“爷爷。”他乖巧地叫了句,黏黏糯糯的童音融化了李铭那颗男人心,他一把抱住他,欢喜得差点掉下泪来。
“妈咪!”夏丢丢吓到了,双手伸向夏细语,要她抱抱。
“院子……”夏细语有点尴尬,脸红了起来,想要解释:“丢丢他……”
“我理解、我理解,”李铭放开夏丢丢,为自己的唐突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见到他有种亲近感,忍不住想要抱抱他。”
夏丢丢一听,不满意了,嘀咕着:“我才不喜欢爷爷抱抱,我只喜欢叔叔抱抱。”
他的声音很小,可夏细语还是听到了,脸色一变,扯了扯他的小手,严肃地说:“不许乱说!”
“妈咪,我没有乱说,我说的是实话!”夏丢丢固执起来,推开一步,指着她:“你一直都不喜欢叔叔,所以不喜欢他抱我;你喜欢爷爷,所以喜欢他抱我,这是不是实话?”
夏细语皱起眉头,秀气的小脸凝上雪霜,就要开口训斥口没遮拦的小家伙。
“对了,细语,夏暖女士来了好一会儿了,你进去吧。”李铭没有怪夏丢丢的不礼貌,想到里院的人,欣喜地对夏细语说。
夏细语小时候在孤儿院时,夏暖只有回国都会来看她,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得不得了,孤儿院里的人都说她们都姓夏,有母女相,也有母女缘,常常逗趣她们。
夏细语听到夏暖这个名字,身子一震,然后让遭人点穴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夏暖,孤儿院的人都想不到她是她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人吧?一抹苦涩慢慢在她心里蔓延,渐渐地侵入她的五脏六腑,搅得她呼吸都困难起来。